蔣澤走進茶樓,上了樓,發覺除了原楚一之外,無塵居然也在。
他頓時大喜,向無塵換拳道:“無塵兄,你也來了。”
無塵向蔣澤還禮:“無相大師聽聞蔣前輩的死訊,讓我來爲蔣前輩做場法事。”
“請替在下多謝無相大師……”蔣澤的神色黯然,“我大伯父他處處於人爲善,沒想到卻被人殺死……更可恨的是,直到現在我們也沒能找到兇手……”
無塵雙掌合什:“蔣兄,你且放心,善惡到頭終有報,惡人終是難逃……”
蔣澤嘆息一聲,對着原楚一道:“原兄,你讓我找下人查問,我一個一個都仔細問過了,可是還是沒問出什麼東西來。”
“什麼都沒問到嗎?”原楚一也頭痛了。
蔣澤搖頭:“什麼都沒問到。那佛堂的位置本就偏僻,那天晚上大伯父又把那個院子裡的僕人全都遣開了……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僕人接近過那佛堂……”
蔣澤正說着,卻聽見李大人的聲音從茶樓下傳上來。
“四位高手,快出來保護本縣……”
莫小米從窗子裡探出頭去,看到李大人帶着幾個衙役和一個沒見過的中年人站在茶樓下。
莫小米高聲道:“李大人,你不是說你明天再來蔣家查案的嗎?”
李大人得意洋洋地道:“本縣已經知道兇手是什麼人了……”
蔣澤一聽,立刻從窗戶跳下去,落到李大人身前。
蔣澤急切地道:“李大人,你說可是真的?”
李大人戒備的退後兩步:“本縣說的自然是真的。”
“兇手是何人?”
“兇手是一個叫蔣慶峰的人。”
“蔣慶峰!?”蔣澤搖搖頭,很肯定地道:“李大人,這蔣慶峰絕對不會是兇手的。”
“這個叫蔣慶峰的一定是兇手!”李大人堅持地道。
“李大人,你有什麼依據?”
“一個多月前,這個叫蔣慶峰的送了封信給蔣善人,約好了在蔣善人死的那一天見面……”
“居然有這種事!”蔣澤明顯的一愣,隨即便擡腳向着蔣府走去。“我得去問問大伯母,看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李大人向着樓上的莫小米招招手:“四位,你們快些下來保護本縣。”
方小景抓着無塵的袖子站起來:“無塵,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原楚一也站起來,把無塵的袖子從方小景手裡拉出來:“阿二,一起去吧。你放心,我會看着這個女人,不會讓她輕薄你非禮你。”
一行人進了蔣府。
立刻有人迎上來,把衆人請進了大廳,又給衆人奉茶。
蔣澤很快便帶着蔣夫人到了大廳。
蔣夫人落座,對着李大人道:“李大人,蔣澤說你懷疑蔣慶峰是殺死我夫君的兇手?”
李大人點頭。
“李大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蔣慶峰不可能會是殺死我夫君的兇手。”蔣夫人搖頭,“蔣慶峰是我夫君少時從街上救回的一個險些凍死在街頭的流浪乞兒,後來就被我夫君留在身邊,當了貼身的小廝,蔣慶峰這名字還是我夫君替他起的。他們兩個名分上說起來是主僕,實際上兩個人卻是好朋友好兄弟。我夫君行走江湖之後,慶峰他一直跟在我夫君身邊,我夫君救過他的命,他也替我夫君擋過別人的暗算。我不相信慶峰他會是殺死我夫君的兇手!”
李大人開口道:“蔣夫人,這蔣慶峰曾經送信給蔣善人,跟他約了日子見面,而見面的日子,就是蔣善人死的那天。”
蔣夫人臉上出現了詫異的神色:“李大人,我不曾聽我那死去的夫君說過他曾經約了要跟慶峰見面。不知道李大人你又是如何得知有這麼一回事的?”
李大人一揮手,對着他帶來的那個中年人道:“王木匠,這事你來說。”
這中年人點點頭,對着蔣夫人道:“蔣夫人,我上個月被人請到外縣打傢俱去了,今天才剛回家。我去外縣打傢俱之前,蔣善人他曾經請我到佛堂裡去爲佛像上一層金漆,這事蔣夫人你還記得嗎?”
蔣夫人點頭:“這事我記得的。”
“那天我是下午到的,管家帶我到佛堂的時候,蔣善人他正在佛堂裡抄佛經。管家本想讓我改日再來,但是蔣善人他說不要緊,讓我開始幹活。我給佛像上漆的時候,蔣善人一直在邊上抄寫佛經。中間,管家來過一次,送了一疊信過來給蔣善人。蔣善人一封封拆開來看了,看到其中一封信的時候,他突然就站起來,表情變得非常奇怪,一副非常震驚的樣子。蔣善人站起來的時候動作非常的猛,桌上放着的紙筆和硯臺全都掉下桌子去了,可是他卻全不在意,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手裡拿着的信,臉色變得煞白,手抖得不成樣子。”
“跟着,信從蔣善人手裡掉到地上,蔣善人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我當時嚇了一跳,還以爲蔣善人是得了什麼急病,趕緊上去扶他,又想出聲喊人,可是蔣善人卻叫我不要叫人,只讓我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把蔣善人扶到椅子上,又幫蔣善人把地上滾落的紙筆都撿起來,那封信我也撿起來了。可是那封信掉到地上之後沾到了墨和打翻的茶水,大部分字跡已經辨認不出來了。我就看到信的末尾寫着‘十月初五見面詳談’幾個字,又看到落款寫的是蔣慶峰。”
“蔣善人歇了一會兒之後,精神就好多了,我也很快就給佛像上完了漆,跟着收拾好東西就走了。之後我就接了趟生意,去了外縣。今天我回來,這才聽說蔣善人他被人殺了,算算日子,蔣善人死的那天,正好是十月初五。我這就立刻去找了李縣令,跟他說了這事……”
蔣夫人仔細想了想,還是緩緩搖了搖頭:“就算夫君他那日跟慶峰見過面,也並不代表慶峰就是殺死我夫君的兇手……我是真的沒辦法相信慶峰會殺了我的夫君。”
李大人開口道:“蔣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我們總得先把這蔣慶峰找來問一問話再說。畢竟到現在爲止,他是唯一一個有嫌疑,並且嫌疑非常大的人。”
蔣夫人嘆了口氣:“李大人,我前幾日已經派了人去通知慶峰夫君的死訊了,我想也就是這幾日,他也就該到了。等他到了,我便派人通知李大人吧。”
李大人點點頭,便先行告辭,帶着幾個衙役和王木匠離開了。
蔣夫人扶着桌子站起來,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顧逢喜離得她最近,趕緊站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扶住她。
蔣夫人苦笑着向顧逢喜道聲謝:“最近我這身子是越來越差了,精神也老是恍恍惚惚。”
顧逢喜若有所思,向着蔣夫人問道:“夫人,你最近一直都這樣嗎?”
蔣夫人點頭:“是啊,我夫君去世前我就有些不太舒服了,脾氣也暴躁。自從我夫君死後,我的脾氣倒是好多了,可人卻是越發的沒有精神了。”
正在這時,有個小廝拿着個大食盒進來了。
“夫人,素春齋的周老闆讓人把夫人的晚飯送過來了。”
蔣夫人對着他吩咐道:“先拿去我房裡吧……”
這小廝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蔣夫人將蔣澤叫到身邊,對他道:“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今天家裡的廚子也沒有準備,你代我請這幾位到素春齋去可好。”
蔣澤點頭。
蔣夫人又囑咐他:“這段時間周老闆天天派人給我送三餐過來,你要記得替我謝謝他。”
蔣澤再點點頭。
蔣夫人向衆人躬了躬致了歉身便離開了。
蔣澤對着原楚一和無塵道:“原兄,無塵師父,這裡地方雖小,卻有一家極好的素菜館,做出來的素菜堪稱一絕,今天便由我作東,請兩位去那裡吃飯可好。”
“我們可以一起去嗎?”方小景很自動自覺的湊上去問。
原楚一板着臉道:“方小景,矜持……記住,要矜持……”他只覺得自己的手又發癢,很想再敲到方小景的腦袋上去。
方小景白他一眼:“多事!”
蔣澤看看方小景,再看看原楚一,只覺得無限的悲哀。想他蔣澤這樣的人才相貌,要不是原楚一半路殺出來,他還是很有希望獲得這位姑娘的芳心的。去向春雨閣求助會不會是一個錯誤呢?
蔣澤正瞎想着,卻被方小景打斷:“蔣公子,我們四個也要一起去。”
蔣澤趕緊點頭。
蔣澤帶着原楚一、無塵和方小景她們四個,到了素春齋。
素春齋的生意非常之好,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張空桌子了。
原楚一對着方小景作了個請的手勢,對她道:“小景姑娘,你先坐。”
“爲什麼要我先坐?”方小景微笑着道,“我坐哪裡都無所謂的,只要是在無塵旁邊就行了。”
“我就是怕你要坐到無塵旁邊,這纔要你先坐。”
方小景假笑:“原楚一,你這個人真是討厭到了極點了。老孃我總有一天要砍了你,最少砍成八塊。”
“沒關係的,我要是被小景姑娘你砍死了,自然有我爹跟我爺爺上門找姑娘你報仇,把小景姑娘你砍成十六塊。”
方小景怒:“你混蛋!”這分明是威脅,赤 裸裸的威脅。
原楚一拱手:“多謝姑娘稱讚!”
方小景恨恨看了原楚一一眼,找把椅子坐下,又拍拍自己右手邊的一把椅子,柔聲對着無塵道:“無塵你坐我旁邊好不好?”
“不好!”原楚一走過去,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方小景橫原楚一一眼,伸手拍拍左手邊的椅子:“無塵,那你坐這裡好了。”
原楚一伸手指指方小景對面的椅子:“阿二,你坐那裡,那裡離她最遠,最安全了。”
“無塵,你坐這裡……”方小景指着自己左手邊的椅子,“原楚一這個人太喜歡欺負我了,你要坐在我旁邊保護我……”
蔣澤呆掉了。怎麼,這位姑娘難道不是跟原楚一是一對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這位姑娘不但是很嫌棄原楚一,好像還對無塵這個出家人很有意思。
爲了能好好吃完一頓飯,江明月很良心的向無塵建議道:“無塵師父,我建議你最好是坐到方小景跟原楚一中間去,隔開他們兩個,不然等下很有可能飯才吃到一半,他們兩個就開打了。”就算他們兩個不開打,一直吵架也是會影響我們吃飯的心情的。
莫小米立刻舉雙手錶示贊同:“無塵師父,爲了我們大家能好好吃飯,你就犧牲一下好不好?”反正讓方小景吃一下豆腐也不會少塊肉的。
顧逢喜也向無塵央求道:“無塵師父,你就行行好,讓我們好好吃頓飯吧!”
無塵只好嘆氣。
他嘆氣是因爲他發現自己也覺得如果讓方小景和原楚一坐在一起,大家都別想好好吃飯。
無塵只覺得他今天嘆氣的次數比他以往三個月加起來都還要多。
無塵走到方小景和原楚一兩人身後,拍拍原楚一的肩:“阿一,你坐過去一點。我坐你們兩個中間。”
方小景大喜,立刻動作飛快的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把自己坐過的椅子讓給無塵坐。
原楚一無奈,只好對着無塵叮囑道:“阿二,要是這位姑娘企圖對你不軌,你要馬上告訴我。”
菜很快就被送上了桌。雖然全都只是些素菜,味道卻是出奇的好。
只可惜他們這一桌常常有人過來打擾。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素春齋在這一帶是大大的有名,因爲蔣青山的死而趕來這裡的江湖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慕名來了素春齋吃飯。
蔣青山的侄子蔣澤在這一桌,春雨閣的少閣主原楚一在這一桌,鼎鼎大名的無塵也在這一桌,他們自然是每一個都要來這一桌,跟這三個說上幾句話,再不行,只是打個招呼也是好的。
於是這一頓飯,蔣澤、原楚一和無塵不得不頻頻放下筷子應付。方小景、江明月、顧逢喜和莫小米四個卻是悶不作聲,埋頭苦吃。
四人吃得正歡,卻見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蔣澤、原楚一和無塵三個各自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放下了筷子。
卻不料這個中年男子並不是衝着他們來的。
這個中年男子驚奇又遲疑地看着顧逢喜,頗爲有禮的問道:“這位姑娘,請問你貴姓。”
顧逢喜擡起頭,看看這個中年男子,覺得他不像是有惡意,便答道:“我姓顧。”
“姓顧……”這個中年男子臉上出現了失望的神情,但隨即便又對着顧逢喜道:“這位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顧逢喜奇怪地看着這個中年男子:“大叔,你問我的年紀幹什麼?”
方小景放下筷子:“這位大叔,你年紀太大了,最好不要打我家小喜的主意。”
顧逢喜立刻用戒備的眼神看着這個中年男子。
莫小米站起來,擋在顧逢喜前面,用‘你最好馬上消失’的眼神看着這個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尷尬的笑了一笑:“你們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不過這位顧姑娘長得跟我的一位故人非常的像,所以我才冒昧的上來問一問。”
顧逢喜想了想,答他:“我今年二十,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一了。”
這中年男子臉上的神情明顯是更加的失望了。
他不甘心的又向着顧逢喜道:“這位姑娘,你認不識一個叫柯雨沁的人?”
顧逢喜臉上出現了迷茫的神情:“柯雨沁……大叔,這個名字我好像沒聽到過……”
這中年男子嘆息一聲,對着顧逢喜等人拱了拱手:“對不起,打擾諸位了。”
“大叔……”顧逢喜叫住他,“那個你說的長得跟我很像的故人是你什麼人?”
“是我師妹……”中年男子又是一嘆,“她已經失蹤了二十年了……”
中年男子轉身離去,坐到了窗邊的一張桌子旁。
方小景、莫小米和江明月加快了吃飯的速度,顧逢喜雖然也是努力在往嘴裡扒飯,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方小景、莫小米、顧逢喜和江明月四個用飛快的速度吃完了飯,填飽了肚子。
方小景放下碗,站起來:“我們吃完了,天也黑了,我們也該睡了。我們這就先告辭了。”
對着無塵又補充一句:“無塵,我明天再去找你。”
跟着,方小景、莫小米、江明月和顧逢喜四個轉身便走。
眼見着方小景居然不再纏着無塵,乾脆利落的走了。原楚一面上雖然還是冷冷的,心裡卻是萬分驚訝。
他轉頭去看無塵,卻見無塵正在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那個中年男子。
他輕輕踢踢無塵,遞過去一個眼神。怎麼了?
無塵回他一個眼神。等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