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羅溪玉有多久沒有這麼開開心心的做飯了,自從來到程宅,加上她懷有身孕,廚房基本都不用她動手,而此時誰也說不動她,她挺着肚子進了廚房,高興的挑揀着新鮮的蔬菜,拿來最好的白麪,買來最鮮嫩的豆腐,摘來最新鮮的荷葉,讓人將火給升起來,她挽起袖子鼻尖帶汗的做起那人最喜歡吃的荷葉蒸豆腐丸。

還順手弄了什錦蜂窩豆腐,有營養補身又補腦的奶湯鮮核桃仁,還有他喜歡的金絲小酥餅和拔絲蘋果,本還想弄些粉蒸肉,但想到想身體虛弱,便將廚房昨夜燉的猴頭菇燉竹絲雞,用營養的雞湯裝了一小碗,然後急匆匆的端了去。

端進去的時候,她的房間裡外面站着十二劍,見到羅溪玉不由轉過身叫了聲羅姑娘,個個面似有愧意,畢竟爲着聖主羅姑娘這般挺着大肚子,操心忙碌還要忙裡忙外,可能一夜都沒睡。

要說東獄,歷任聖主的夫人有孕,只要是懷上了小聖主,他們都要比對聖主還要恭敬,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那都是最低標準,夫人的任何要求都要滿足,可是換成羅姑娘,真是讓人無臉又愧疚,不僅懷着孕被趕出了東獄,一個人長途跋涉的回到五洲,現在還要是親手照顧聖主,比之歷任夫人連百分之一的待遇都沒有。

羅溪玉本來是要對他們視若無睹的,但是他們這般一侷促一開口,她就又心軟了,明明這些人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高人,可偏偏在她面前像一個個犯了錯的孩子低着頭,讓人怎麼氣得起來,一時間心口的憋氣也不知不覺消散個空。

她不由撇了他們一眼:“不吃飯那就一頓也別吃了,待着成仙吧,還有你們這一身黑袍要嚇唬誰啊?這裡是五洲,不是東獄,就算你們不怕官府,我們還想安心吃口飯呢,這裡是程宅,趕緊換身衣服,想繼續待着就別給人家惹麻煩。

還有,廚房給你們留着飯呢,猴頭菇燉竹絲雞我讓她們裝了一盆,趕緊吃去,別讓廚房的人熱一遍又一遍,當自己是大爺啊?”

以前羅溪玉被聖主買下來的時候,這些黑袍十二劍個個拿鼻孔看她,當她是螞蟻一樣視若無睹,路上她還伏低作小各種討好呢,現在呢?完全反過來,大有一種由奴到王的雄起感覺。

看着他們瞬間不見蹤影,估計聽到猴頭菇燉竹絲雞,那肚子就跟雷響似的,她這麼一說都跑去廚房吃了,能不餓嗎?一天一夜都沒吃了,武功再高有什麼用,那也是人,也得吃飯。

羅溪玉端着木盤轉開眼,看着程老爺子正抱着寶兒呢,寶兒剛睡醒,見到羅溪玉就要伸手要抱,羅溪玉急忙過去親親他的小臉蛋兒,“老爺子,廚房我都給寶兒留着飯呢,你讓劉嬸看着點,別讓他光吃點心,讓他多喝點湯。”

“哎,我曉得。”程老爺子低聲道:“快進去看看吧,半天沒動靜了。”

羅溪玉這才點點頭,又親了親寶兒這才進了屋,她剛醒來的時候,是聽到那人的肚子響,那餓的肚子響,羅溪玉不知道人有多餓,纔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想到一羣男人着急趕路,自己都不吃上了,未必每頓都讓聖主吃點,一天能讓聖主吃上一頓都是好的,他們的習慣性情,她早就清楚了。

再見聖主躺在牀上,睜開了眼晴,羅溪玉當時有多驚喜,她把着脈,脈相不似那麼無力,與昨夜似有似無簡直天壤之別,她當時高興極了,搖晃着他叫聖主的名字。

聖主的目光向她看去,她簡直高興的語無論次,急忙讓他休息,然後說去弄吃的便出了門。

而此時懷着激動又緊張的心情進去時,便見葛老正站在牀邊扒着聖主的眼皮,然後看着耳朵,然後摸着他的喉嚨和腦後的幾個穴位,接着面色極爲凝重的反覆把着脈。

羅溪玉見到此,本爲喜悅的心,頓時一沉,她看到聖主仍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似乎沒有反應,雖然睜着眼晴,但狀態似乎不對勁,此時也顧不得之前與葛老說的重話,她急忙走到牀前,將手裡的盤子放到桌上,然後看向葛老。

葛老正一手捻着鬍子,一手摁一會脈象,一下鬆一會再摁,反覆的確認。

難道脈象有問題?羅溪玉的脈是葛老教的,因有藥鋪,她也經常會給人把脈,技藝也已算是成熟了,但仍無法與葛老這樣神醫相比,一樣的脈象,葛老所能看到的更爲深遠。

半晌他才睜開眼晴,放下手,臉色顯色十分不好看,一直默不作聲的沉思着。

羅溪玉忍不住摸着牀沿道:“葛老,聖主怎麼樣?我之前把過,覺得脈象平穩多了,昨夜你不知,那脈彷彿要隨時消失一樣,把我嚇壞了……”

葛老在醫人時最是投入,旁若無人,此時聽到羅溪玉的話,才清醒過來,看了她一眼,這才點點頭:“羅姑娘,真的不知該怎麼感謝你,老朽雖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但確實是你將聖主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聖主撐到昨日已是極限,在見到姑娘後心願已了,失去那一股勁力,很容易就去了,但是老夫把脈象,聖主此時的脈極爲平穩,身上的經脈也恢復了不少,心臟血液也流通有力,應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

這般一說,羅溪玉並沒有立即鬆一口氣,她看着葛老凝重的表情,這根本不是告訴她聖主無恙該有的神情。

她目光看向躺在牀上,睜着眼晴,此時看起來像是無什麼焦距的聖主,加上葛老說完的沉默,讓刀頓覺得一股壓抑的氣氛蔓延開來。

她意識到什麼,不由有些顫的伸出手,然後放在聖主的眼前晃了晃,慢慢離得近再晃了晃,可是那眼晴卻無任何反應,只是直直的看着上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這絕對不正常,這是怎麼回事,她伸手把着脈,可是把不出來,脈雖然是極度虛弱,是大病大損之後的脈象,補一補養一養應該無事吧,那其它呢,她把不出來,如何都把不出來。

她不由反手握住聖主無力的手,剛纔她光顧着看到他睜開眼晴了,光知道他餓了,只看到他目光動了動,無焦距的看向自己了,他沒有說話,可是她以爲是大傷過後,沒有力氣,她當時太高興,只顧着只想着給他做吃的,卻沒有發現異樣。

“葛老,葛老,怎麼回事……”羅溪玉有些顫抖着問。

葛老嘆了口氣,“羅姑娘不要太傷神了,先坐下吧,容老朽慢慢跟你說……”

“聖主的五感是從出生便有的,他的習性與胎裡母體所服的一種銀鱗蛇極爲相似,五感強而畏冷怯熱怕水,卻是一種爆發力極強的罕見蛇種,四獄如今這種蛇已經滅絕了,他的生命力極強,但每爆發一次便是縮短一次壽命,滿十二次就會爆體而亡,是萬蛇之王,也是最爲短壽的一種蛇王,而越是蛇王,繁衍力便越弱,這種習性也決定其滅絕的命運。

而聖主之所以是殘次,便是因蛇毒無解,以毒攻之,最後一毒抗過後,便是發自身,化蛇力爲已用,天下無敵,若是失敗便會當場毒死毫無存活的可能,但有一種可能比成功更罕見,那便是聖主這種情況。

體內的蛇毒最後被一種蛇吞噬,形成了胎毒,胎毒雖欲取嬰而代之,但因嬰孩生命力強勁,使它無法完全佔據,只能寄存在身體,從聖主未出生,這種爭奪便已開始了。

聖主擁有歷代聖祖無法匹敵的力量,但是相對要忍受歷代聖祖無法忍耐的痛苦,而這種力量也與體內胎毒一樣,用一次便與危險靠近一些,待十二次用完,便會像銀鱗蛇一樣爆體而亡。

這一點羅姑娘已經知曉了,老朽要說的是,聖主算幸運的,成功的去除了胎毒,存活了下來,相對的也要失去一些珍貴的東西,比如……五感……”

“五感……”羅溪玉喃喃,一時間腦袋有些空白,但隨即便清醒過來:“五感,失去?是什麼意思葛老,不會是,不會是……”意識到什麼她臉色“刷”的蒼白起來。

葛老此時的臉色不比她好一分,“老朽也不知聖主這五感是胎毒所擁有,還是聖主融於胎毒之血自身所擁有,所以無法分辨到底是徹底失去,還是暫時封閉,從脈象中看,聖主體內因經脈寸斷,數處血堵嚴重,而嚴重之處莫過於頭顱……”

“老朽雖有些醫術,但頭顱乃是人最神秘的所在,所有精神五感都聚集在其中,其中構繁複至極,其中最細只有牛毫般粗細,若有淤堵老朽也分辨不出,若是狀況輕微,老朽的金針倒可代行一二,但聖主這樣的情況實在太過嚴重,五感恐怕已徹底封死,如此嚴重的淤堵狀況,恐怕損傷已造成,便是恢復也未有常人的百分之一……”

羅溪玉聽着簡直是搖搖欲墜,葛老拐着彎的說,極婉轉的道,這些話她在腦中繞了數圈,才總算聽明白了,就是聖主現在眼晴看不見了,鼻子聞不到了,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五感全部消失了,精神恐怕也受到了損傷。

可是,只是植物人便罷了。

但葛老所說,他也不確定聖主內裡是否還存有意識,如果聖主並未完全喪失意識,如果還尚存一二分,那……那要怎麼辦?那種感覺比殺了自己還在難受,更難以想象,如果換成是她,她一定會瘋掉。

如果羅溪玉此時手裡端着盤子,一定會摔到地上,因爲她現在手抖的厲害,做菜時的喜悅被此時巨大的悲意擊打的支離破碎。

“聖主……”她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能哭,在她還是程蘭的時候,她從不曾這般掉過眼淚,她一直以爲自己的眼窩子深,輕易是不掉淚的,可是現在,她卻覺得眼窩淺的要死,只要一點點,一點點的消息,都會淚如雨下。

“怎麼辦,要怎麼辦?”羅溪玉不知所措的用手摸着他的手指,那手指又恢復了無肉的骨架模樣,甚至比初見他時還要瘦的皮包骨,全是骨頭,那豐潤如玉呢?那如玉竹般的節指呢?

老天爲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她哽咽的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然後將手放入他的掌心裡,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自己要怎麼把心意傳達到他心裡,羅溪玉的眼晴這幾日哭的都快化爲了水,一滴滴的掉到聖主的手背上。

等到掉了六滴,那手竟似乎有反應的一動,他似乎感覺到什麼,手指慢慢的動了動,然後微微的收攏起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一直是那麼柔若無骨,摸起來冬暖夏涼,聖主一直是很喜歡的。

羅溪玉感覺到那手動的時候,她聲音微微一頓,都忘記擦臉上的淚,定定的看着,只見聖主仍然那樣平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眼晴毫無焦距,甚至都沒有眨一下,只是此時他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只是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可能是許久不曾動過,指節動作極爲慢又笨拙,摸索着手中的柔軟,像是在分辨什麼。

他慢慢的摸手腕,然後順着手腕又摩挲到手臂,在小手臂處停了下來,然後用拇指慢慢摩挲着那裡。

這樣的情景,就像第一次在苑子裡見到她那時,他也是這樣的摩挲,那時他就是停在這裡,被她從手中慢慢的抽出,羅溪玉看到此,看到那熟悉的手指在移動,做着無比熟悉的動作。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她的手緊緊的握着他的手,然後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腰,哭得肝腸寸斷,她哭着念他的名字,“景獄,景獄,景獄……”

“葛老,他是聖主,是他,他還在的,他沒有失去意識,他還是聖主,可是,葛老該怎麼辦?可是,怎麼辦,誰能來救救他……”她哭的啞然失聲,不由痛苦的將手放在嘴邊啃咬。

似乎只有痛才能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可是眼前這個人,他已聽不到,看不到,更說不出話來,他只能伸出勉強能動的手慢慢的摸着,摸到她的頭,停頓下,摸到她的肩膀再停頓下,然後停在她的後背,然後緩緩的上下的撫着,像是以往習慣的動作一般。

他是不是知道她在哭?

那樣類似於安撫的動作,徹底引爆了羅溪玉的淚腺。

爲什麼,他受了那麼多的苦,老天你怎麼忍心還要剝奪去他的眼晴,他的耳朵,他的一切,讓他這樣痛苦的活着,比死還要痛苦的活着。

於心何忍,於心何忍啊?

而聖主的動作,葛老如何沒有看到,當初在苑子見到羅姑娘時,聖主就是那樣摩挲着羅姑娘的手臂,這一點因葛老未閉上眼,當時看得清清楚楚。

他震驚有餘,不由一咬牙站了起來:“羅姑娘,你且照顧幾日聖主,老朽要到老友那裡跑一趟,看是否有激發五感的藥物,便是沒有,老朽也要尋一些去瘀的珍稀藥草來一試,哪怕只能恢復三成也好……”

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以往,葛老定是不能離開聖主半步的,但是現在有羅姑娘照顧,他極爲放心,放心之餘便想到好友那裡還有一種可續筋續脈的稀少珍藥,只是老友視之爲命,可是此次也是沒有辦法,他必是要厚着臉皮再去一次,哪怕要花再大的代價也要取了來。

因這淤血尋常的草藥根本無法徹底去除,且藥效極慢,幾年,十幾年,到時便是去了,也喪失了很多知覺與功能,而這種淤血對於習武之人,卻要容易得多,只需以內力衝動經脈,血活而淤消,可是偏偏聖主經脈全斷,無法運行內力,比之正常人都不如,如此必得先續經脈才能通淤血……

葛老片刻不敢有擔耽誤,而羅溪玉已是哭啞了嗓子,哭幹了眼淚,她重新打起精神,從他懷裡起身,然後伸手將他眼晴給撫上,一直這樣睜着眼晴不眨眼,對眼晴的損傷極大,她不想等到葛老帶着藥回來,他的眼晴卻又出現了毛病。

她擦乾了臉上的淚,然後親了親他的瘦削的臉畔,然後伸手去拿桌上的粥碗,這是聖主最喜歡的魚肉粥,她做的一點都不腥,魚肉已經化進了米里,帶着一點點鮮味,吃着很爽口。

不知聖主是否還能吃出她做的味道,以前他嘴巴刁的時候,吃什麼都皺眉,嫌這個腥了,那個鹹了,有時候挑剔的她都想將飯碗扣在他臉上,龜毛的惹人厭。

可是現在,她便想他能再挑剔些,也恐怕挑不出了,她難過抽了抽鼻子,儘管心頭難受的要死,可是,她不想他捱餓,他現在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說不出,餓了,渴了,涼了,難受了,她通通不知道,孩子不舒服還能哭一哭,可是他連哭都做不到,那樣的可憐,那樣的難受,她幾乎感同身愛,即使更難過,也不想他餓着肚子。

此時粥還溫着,她用勺子舀了半口,粥放了一會已微微粘稠,口感正好,她將勺子輕輕送到他嘴邊,輕觸他的嘴脣,大概是聞不到也看不到,他不知是什麼,並沒有張口。

直到連碰了幾次,嘴脣沾了粥,他才張開了嘴,吃到了粥,大概是餓了,他咽的極快,幾乎沒有嚼幾下,羅溪玉爲方便喂,移近了他,然後一口口給他細心擦嘴喂着粥。

喂完了粥又餵了幾勺水,然後給他擦了擦嘴角,“慢慢吃,還有很多呢,餓了好,感覺餓身體就要恢復了,我還做了你愛吃的豆腐丸子,以前總嫌丸子的豆腐有點老,這次我用了嫩的做了,你吃吃看,看看好不好吃……”

羅溪玉喂完了水,便餵了一口丸子,以往聖主遇到美食,必是要慢慢的嚼多品味一會兒,因對於他苛刻的五感,這樣的對口的美食對自己而言實在是難得的享受。

可是此時的享受,卻是如嚼蠟一樣,只嚼幾下便嚥了下去,什麼都不挑剔,喂什麼吃什麼,這是多麼省心的事,可是羅溪玉卻是一邊哭一邊喂,聖主什麼味道也吃不出來了,無論好吃的不好吃的,以前她總想如果聖主不那麼挑剔有多好,可是此刻到來的時候,她卻又想要回原來的聖主,原來那個吃什麼都嫌棄,遇到喜歡的不說喜歡,只叫她下次再做的龜毛聖主。

她將雞湯一口口餵給他,伸手摸着他的腹部,還未飽,可是她不敢再喂,不知他多久未進食,喂得太多恐怕傷了胃,她擦乾了眼淚,又敷了點粉蓋住了眼角的紅。

這才讓人將盤子碗收拾下去,然後用布巾沾了水給他擦身體,讓他好清清爽爽的,聖主只是失去五感,身體還是能動的,只是因這樣長時間的躺着,恐怕一下子動不了。

她便叫十二劍進來,她不能只等着葛老,不敢將希望只寄託在葛老的身上,她也要想辦法,哪怕幫上一點是一點,挽回一些是一些,即使他不再恢復成以前的樣子,至少也要像個正常人一樣。

她讓十二劍給聖主按摩,因爲聖主全身經脈已斷,無法輸送內力,如果讓他能儘快的起身,能下地,只得按摩,讓他恢復的快些。

顯然十二劍的手法好,羅溪玉因見過這種長期臥牀的康復療程,便讓十二劍一點點的揉着手臂腿上的肌肉,大概是感覺到了什麼,聖主全身緊崩有些緊張的繃起,手緊緊的握着,似乎是對未知的憤怒,又似乎是恐懼。

他拉着羅溪玉的手,似乎用力的往他的方向拉,似乎要保護她一般,隨即又鬆開手,自己攥住,似要她自己走,不需要再理他。

別問羅溪玉如何知道,如何解讀,她就是知道,聖主一直都是這樣的,把生的機會留給她,自己默默承受,羅溪玉這一次絕不允許他逃開,雙手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無論他怎樣笨拙的要甩開,都無法得逞,隨着十二劍的動作,他似乎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發熱,似乎能動一下,腿甚至彎曲,才終於慢慢的鬆懈下來,也任羅溪玉握着他。

直到連按了兩個時辰,僵硬的身體才終於柔軟了些,羅溪玉讓人擡進浴桶,裡面兌了玉蘭花溶水的汁,然後與十二劍一起將聖主扶進了浴桶。

羅溪玉不知玉蘭花對聖主的身體淤血有幾分作用,哪怕只有半分,她也要試,她將聖主泡在水裡,給他擦洗着,然後用水給他洗着耳朵,眼晴。

泡到水涼,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舒舒服服的回到牀上,羅溪玉洗乾淨手,將那朵淺藍的玉蘭擠出淺藍的汁液,然後小心的滴入聖主的眼晴與耳朵裡。

聖主極不適應,幾次要移開頭,羅溪玉無法解釋給他聽,他聽不到,只得每每親吻他,讓他知道是自己,知道是自己後,他就會平靜下來,一動不動的任她滴進水進耳中。

羅溪玉也是瞎貓撞到死耗子,待到晚上,她用布巾給他擦臉耳朵的時候,卻發現白色的布巾上有一層淺淺的紅色血汁,這是不是排出了體內的淤血,她心中不由燃起了希望。

晚上抱着他睡覺的時候,她抱着他手臂,在他耳邊說了許多話,他一句也聽不見,卻只是不斷的動着頭,似乎要聽清,又似乎想要擺脫這種聽不清的狀態一樣,在羅溪玉看到他耳朵微微動了動,手握着她死緊,似乎知道她在說話,卻不甘心聽不清一般。

這樣的反應,比昨日不知好上多少,她不由的又是喜極,又是哽咽,急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瓶子,又給他眼晴與耳朵滴了兩滴花汁,這一次,他老實的躺在那裡任她擺弄,弄好後,羅溪玉慢慢躺在他身邊,忍不住的湊近他,有些貪婪的不斷的親吻着他的臉頰,眼晴,和耳朵,喜極而潤的眼淚落在他臉上。

而他,卻是一動未動,前所未有的平靜,只是大掌用力的握着她的手,緊緊的,不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