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自天際劃下,落在離湮牀前。辛展幻現出人形,驚訝地望着牀榻上氣息已絕的離湮。
怎麼,離湮真的出事了?剛纔他纔到離湮的鳳凰塢前看過一番,想看看離湮的母親回來了沒有,結果卻見到離湮的塢前那棵梧桐無故自燃,驚疑之中,猜測離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才匆匆趕來,果然,竟然見離湮橫屍榻上,胸前淌下的那些血,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離湮身爲凰族神靈,擁有不死的生命,她怎麼會就這樣死於非命?”辛展轉向慕子羽,憤怒地質問。
慕子羽沒有說話,只是仍默默地握着離湮的手,心中萬分悔恨。
是他錯了,是他害了離湮。是他錯了。
辛展恨恨地瞪了慕子羽一眼,將離湮的手自慕子羽的手中抽了出來:“把手放開!”
將手探在離湮的脈上,竟然感應不到絲毫屬於凰族神靈的靈氣!辛展驚訝地閉上雙目,雙手交互輕撫於離湮額前,找開離湮凝固的記憶,搜索這六年來離湮所經歷的一段段畫面,辛展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怒火也漸漸地集聚在辛展的眼中,驀地,辛展一個轉身揪住了慕子羽胸前的衣襟,眼中的怒火幾乎能將慕子羽殺死!
“你要做什麼?”慕子羽的眉頭微微皺起。
“我要做什麼?”辛展冷笑:“你這個人渣,敗類!我剛剛讀取了離湮的記憶,才知道,原來這六年來你竟然這樣對待離湮,你太過份了!我要殺了你,爲離湮報仇!”說着,辛展握起拳頭,眼看,那拳頭就如千鈞之勢砸嚮慕子羽!
慕子羽雙眼一閉,沒有掙扎,也沒有躲避。
殺了他吧!離湮死了,他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他願意用他這條命去賠償離湮!
許久,拳頭卻沒有如想像的那般活了下來。而且,緊揪着他衣襟的那雙手也鬆開了。
慕子羽睜開了眼睛。平靜地問:“爲什麼不動手?”
辛展冷笑:“我怕污了我的拳頭!”
慕子羽頓時黯然。
是啊。像他這樣的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被他折磨至死,這種行爲該多麼令人不齒!
“這些年來,我一次次勸離湮離開鳴翠山莊,回梧桐谷去。可是她一次次拒絕了我。她的理由是,你有帝王之相,她要盡力扶佐你登上皇位,她纔算是真正地完成使命,才能安心離開。”辛展恨恨地
道,“我一直相信她,不疑有它,卻沒想到,原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鳴翠山莊!爲了將她留在你身邊,你竟然剔除了她的凰族靈根,將她變成一個普通人,你實在是太卑鄙了!”
是,在這一點上,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太卑鄙了!
慕子羽緊咬住了嘴脣,“可是,那都是因爲我需要離湮,我不能離開她!”
“這就是你自私的理由?”辛展冷笑,“爲了滿足你的自私,你便使用這樣的卑鄙手段強行將她留下?你竟然還用梧桐谷的族人生命來威脅她,竟然還用她母親的安全來威脅她,這世上還有比你這種行爲更卑鄙的行爲嗎?她於危難之中救你逃出生天,你不思報答也就算了,你怎能將她囚禁在你身邊?你應該清楚離湮的身份,她身爲凰族神靈,而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族,你有什麼資格霸佔她?”
是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資格霸佔離湮。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處心積慮要將她強行留下,慕子羽的目光投向榻上安靜的離湮,心中哽痛。
我那樣待你,我也知道我對不起你,離湮。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辛展憤怒地一番責備過後,弓下身去抱離湮,慕子羽連忙攔住:“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自然是要將她帶回青芒山去,好好安葬!”
說着,辛展便將離湮橫抱起來,慕子羽急忙阻攔:“不行,離湮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帶她走!”
“離湮是你的女人?”辛展冷笑:“怎麼,她死了,你想起她是你的女人了?可她活着的時候,你鄧沒少折磨她,羞辱她,傷害她,那時你怎麼沒想起她是你的女人?放開手吧!你沒有權利留下她!”
慕子羽怔了怔,是,辛展說得沒有錯!她還活着的時候,他沒有好好珍惜,如今她走了,他還有何權利將她留在身邊?
他不配,他沒有資格!
“她在你身邊這麼久,她的心裡想着誰,你卻全然不懂,虧你還敢稱她是你的女人!雖然此前她感念殷乘風待她的好,但若你認爲她留在你身邊是因爲受你威脅,那你就錯了!你以爲就你那區區幾百弓箭兵就能消滅我整個鳳凰一族的生命?你未免太高估你那弓箭兵的力量了!”辛展冷冷地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幾千裡來還從未有刀兵之力能闖過青芒山的結界,縱使萬千火箭,也絕對威脅不到我鳳凰一族的生命!”
“我明白這個道理,離湮又何嘗不明白?只不過她自己也許都不清楚,她其實是自願爲你留下來。我此前屢次勸她離開,她都不肯,卻也從不肯對我說過你半句不是,不曾說過她不能離開是因爲你在強留。明顯,她是在維護於你!若不是因爲她心中對你不捨,我要帶她走還不是易如反掌?你若真敢用她母親的命來威脅我,最先死的恐怕會是你!”
“至於離湮救走楊坎與你叔父慕承恩,你必定以爲她是存心與你作對,但你卻不明白,她救楊坎是因爲楊坎對你的姐姐一腔深情,她爲你而愛屋及烏,不忍眼看楊坎死於他深愛的女人的弟弟手下,而她救你叔父難道不也是爲了你嗎?她這樣做是爲你減低罪行,減輕罪孽!你連爲你付出全部精力助你登上皇位的親叔父都敢殺,你就不怕報應嗎,大陳武威皇帝?”
說到這裡,辛展頓了頓,又冷冷地道:“可惜,她對你一片真心,你卻絲毫也不明白!她身爲我凰族的神靈,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有哪一點對不起你?而你竟然責令她去洗衣服,任由你那惡毒的小妾對她進行各種羞辱,你絲毫不加阻攔,還以粗茶淡飯虐待於她,如今你因爲你那惡毒的小妾的栽髒陷害,竟然逼得她不得不以死以洗清白,既然你如此不信任她,卻爲何還要強行將她留下?你折磨她也折磨自己,這樣有意思嗎?”
辛展的一番搶白說得慕子羽作聲不得,辛展一字一句都如重錘擊打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能砸得他心頭滴血!
是的,他沒有資格稱離湮是他的女人,因爲他竟然用她族人與她母親的生命來威脅她留下,如此卑鄙的行徑如何能令她真心實意對待於她?
就那他區區幾百弓箭兵,根本就不足以對梧桐谷的鳳族構成威脅,若她向辛展求助,要在鳴翠山莊找到她的母親也不算難事,可她沒有這樣做,她之所以留下,不正是因爲她對他難以割捨嗎?爲什麼這一點他一直就不明白?
至於她救走楊坎,原來是因爲姐姐的緣故,救皇叔是爲他減輕罪孽的緣故,而他卻視她的這些行爲爲背叛,對她恨之入骨……
鳴翠山莊裡他對她的種種責罰,以及這一次罰她禁足漱玉宮,全都是因爲他無端的嫉恨,他嫉恨她的心裡只有殷乘風,沒有他,卻原來,自己竟然在一錯就錯,原來她一心爲他着想他卻渾然不知,相反還屢屢冷落她,刺激她,折磨她,他實在是太混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