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睡夢中,楊坎突然驚醒過來,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
晴蓉連忙也坐了起來,扶着楊坎,關切地問:“怎麼了,坎哥?”
楊坎慚愧地道:“我夢到了我的爹孃,他們正爲我的死而哭得死去活來,令人好不心酸。我實在不孝,不曾在爹孃膝下盡孝也便罷了,竟然還讓他們承受如此生離死別之痛……”
“坎哥不要難過了,要不,咱們找人捎書一封,捎回國相府,給國相大人和夫人報個平安?”
“不可。”楊坎搖了搖頭,“我詐死之事不曾與我爹孃說過,他們也不知道我受乘風王的懷疑。我就那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恐怕乘風王會起疑,說不定他會派人監視着我爹孃的一舉一動。若我爹孃得知我尚還活在人世,必須會喜形於色,若是被乘風王發現了端倪,那我們便會白忙一場了。”
“可是,國相大人和夫人一定會爲痛失坎哥而悲傷,坎哥忍心讓他們老人家沉浸在痛失愛子的傷痛中嗎?”
“我當然不忍心。”楊坎嘆了口氣。
晴蓉擔憂地望着楊坎,此時楊坎正失神地望着窗外漆色的夜色。
她能體會他的心情,她的心情其實又何嘗不是與他一樣。當初聽從了那個神秘黑衣少年與那位名叫寒梅的女子的勸告,楊坎猶豫再三,才決心與她一起遠走高飛,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過兩個人的日子,可像他這般牽掛遠在益城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們能在這小漁村呆多久?
幾日時間又過去了。
楊坎白日與漁民下海打漁,所得的魚楊坎盡皆不要,全都分給了漁村的鄰居。晚上回到家已是疲憊不堪,躺在牀上便一動不動。
晴蓉過來看他,他只是對晴蓉溫柔地一笑,也無言語。
“坎哥,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着國相大人與夫人?”晴蓉試探地問。
楊坎卻答非所問,說道:“以後你可不該管他們叫國相大人與夫人了!你如今已是我的妻子,哪有妻子管公公婆婆是這樣稱呼的?”
晴蓉羞澀地低下頭去:“我出身卑微,只怕公公與婆婆不能接受這樣的兒媳婦。”
“不會。”楊坎攬住晴蓉的腰,“你乖巧懂事,才貌雙全,我想,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
但願如此!可惜,他們這樣隱居在這距離益城千里之遙的小漁村,什麼時候纔能有機會見見自己的公婆呢?晴蓉看得出來,楊坎雖然人在海邊,心裡還繫着益城。只盼乘風王改變心意,重新接納楊坎,讓楊坎能重回益城,繼續爲大徐國效力,也好重新回到自己父母的身邊。
漁村是安寧的。
但這樣的安寧,卻又讓人心裡透着一絲不安。晴蓉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果然。
半個月後的一個早晨,楊坎還沒有起牀,晴蓉正在給楊坎做早飯,幾個漁民便匆匆地叩開了楊坎家的門。
晴蓉打開門,有些驚訝地問:“幾位叔伯,這麼早,什麼事?”
其
中一位漁民說道:“楊兄弟還未醒來嗎?我們有些事想找他商量一下。”
“請各位稍候,我即刻去叫他起牀。”
晴蓉說着,匆匆去叫楊坎,楊坎正好剛剛醒來,穿戴整齊走了出來,疑惑地問:“幾位叔伯找我什麼事?”
幾個漁民對視了一眼,由其中一個代表說道:“我們確實是有事相求啊!如今天下又亂了,本來早在十多天前,魚商就該到我們漁村來收魚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時間過了這麼久,魚商卻還是沒有來。前兩日我們有人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外面正在打仗,兵荒馬亂,魚商一時之間恐怕不會再到漁村來收魚了!我們積壓了這麼多的魚乾,不及時賣出去大家可就沒有了收益啊!我們知道,楊兄弟一定有辦法幫幫我們,所以,商量了一下,特地跑來向楊兄弟求助啊!”
“對,雖然楊兄弟不曾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不過,你談吐不俗,看待事物頗有見地,你每天與我們一起打漁,卻每次都把魚分給我們,你不靠打漁爲生,自己一定有積蓄無數吧?所以我們都覺得,你可能是由於某種不得已的苦衷纔不得不退隱山林的官員,總之絕非我們這般等閒之輩,你一定有辦法幫我們的,是不是?”
漁民的話讓楊坎大吃一驚:“什麼?外面在打仗了?”
“是啊,聽說,許多個國家聯合起來攻打徐國,徐國的屏障平陽已經被攻破,平陽大軍節節敗退,估計此時已經快退到益城去了。”
晴蓉聽了這消息,也吃驚地望向楊坎,此時楊坎腦中“轟”地一聲巨響,腦中不由一片空白!
竟然,又發生戰亂了?五年前諸國聯軍攻打徐國,結果慘敗,怎麼才過了五年,他們竟然又再次捲土重來?
平陽竟然已經失守了,平陽大軍敗往益城,那宛城呢?難道宛城也失守了嗎?
平陽與宛城兩大徐國門戶重地,如果都失守了,那益城豈不是危在旦夕?
不行,他必須回益城去,挽救徐國於水深火熱之中!徐國不能敗給那些烏合之衆,就算不爲乘風王,可益城還有他的父母家人以及無辜的老百姓哪!
楊坎“騰”地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漁民連忙將他拉住:“楊兄弟,你要上哪兒去?你可得替我們想想辦法啊!”
楊坎轉頭對晴蓉說道:“晴蓉,將我們帶來的銀票拿來。”
晴蓉雖然不知道楊坎要做什麼,但還是立即將兩人逃離益城時所帶的銀票盡數拿了過來,遞給楊坎。
楊坎手執銀票,對幾位漁民說道:“各位叔伯,我與我妻子來到漁村這些時間,承蒙各位照顧有加,眼下,家國有難,我得回去報效國家了,這些銀票就統統留下,各位叔伯按照人數分一分,先渡過燃眉之急,若是戰事過後,我還活在人世,到時候再回來幫大家渡過難關,好嗎?”
“啊,這……”漁民手握銀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楊坎拉起晴蓉就往外走,晴蓉心中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高興
的是,終於要離開這個偏僻的地方,回自己的家鄉去了,緊張的是,這一走,也不知是生是死,會不會有危險?
漁民們回過神來,趕緊追出屋外,此時楊坎已經牽着晴蓉上了馬,準備離開了。
“楊兄弟,你可一定要回來啊!”一個漁民大喊。其餘的漁民也不由一個個搖手吶喊:“楊兄弟,願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楊坎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肚子,縱馬揚鞭而去。
“他果然不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漁民說道。
“是啊,我也早就看他氣質非凡,覺得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回我們這個小小的漁村?”
“這亂世之中啊,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啊!”
宛城外,遠遠的,楊坎就下了馬,牽着繮繩朝着宛城的城門口眺望。晴蓉坐在馬背上,遠眺宛城,有些疑惑地說道:“沿途到處都是打過仗的痕跡,可宛城爲何這般平靜?”
楊坎心中萬分痛心:“很顯然,宛城已經落入了敵軍手中了!城頭上都已經改旗易幟了,不知道益城是否平安無事?”
晴蓉也萬分擔心,她與楊坎的家人可都在益城城內啊!益城若是被攻破了,那他們的家人豈不是都已經遭遇不測?
“坎哥,咱們怎麼進得了城?”
楊坎冷靜地道:“不怕,你是女眷,他們不會難爲你的。”
晴蓉一愣:“那你呢?”
楊坎說道:“你放心,你先進去,等到夜晚,我自會有法子入城。”
“你爲什麼不跟我一起進去?”晴蓉不安地道。
“那些漁村的叔伯都能看出我不是等閒之輩,那敵軍的守兵又怎可能不起疑心?白天我出入城門多有不便,晚上我自會想法子入城,你入了宛城,便投宿城東的吉祥客棧等我吧,我自會前往與你會合。若是我遲遲不來,你便留在宛城,萬不可獨自回益城去,以免發生不測。”
“不,坎哥!”晴蓉跳下馬來,投入楊坎懷中,“我在宛城等你,你不能不來!不管你去做什麼,都不許丟下我,我生要與你在一起,死也要與你在一起!”
楊坎輕撫晴蓉後背,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晴蓉含淚緊緊摟住楊坎的腰:“這兵荒馬亂的,我不想與坎哥分開,我怕分開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不會。你放心,你好好安心地等着我,我一定會來與你會合的。”
話已至此,晴蓉只得抹去眼淚,依依不捨地與楊坎告別。
晴蓉牽着馬,一步一回頭。回頭望着楊坎魁梧剛毅的身軀,不由又悽然淚下。兵荒馬亂之期,此一別,還能再晤否?她心愛的男人,能一生一世與她相守麼?她纔不過獲得了短暫的幸福,不會便就這樣又要失去幸福吧?
女眷進城,確也不費周折。守城的衛兵盤問了幾句,便將晴蓉放進了城去。晴蓉依楊坎之言住進了城東的吉祥客棧,等待着楊坎夜晚入城與她會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