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別院,寒梅有些猶豫。秦姑娘就是殷越公主的事,主人到底知道嗎?她要不要把這事告訴主人?
猶豫了許久,寒梅還是來到了慕承恩門外。
也許主人根本就不知道殷越公主的身份呢?不然的話,難道主人還敢將公主留在平陽五年之久,而不將公主送還益城嗎?
敲了敲門,叫了聲“主人”,慕承恩在裡面答:“進來吧。”
寒梅推門進去,見慕承恩正在整理桌上的一堆文書。想不到主人把公務都帶回家來了,真是辛苦。
慕承恩微笑着擡起頭:“蓮青?怎麼起這麼早?”
“主人,我剛剛從公主那邊過來。”寒梅低着頭。
“公主?”慕承恩一愣。
“哦,就是秦姑娘。”寒梅解釋。
“你說什麼?”慕承恩停下了手裡的活,疑惑地望着寒梅。
寒梅說道:“秦姑娘就是當朝公主,殷越。主人不知道嗎?”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秦姑娘是當朝公主?殷越?”慕承恩吃驚地問。
寒梅點點頭:“是,公主已經承認了。”
慕承恩默默地坐了下來,原來,五年前鳳止所說的都是真的?素素,她竟然就是當朝公主,殷越?
見主人這副表情,寒梅說道:“原來公主一直對主人隱瞞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慕承恩怔怔地道:“她果然是公主,卻爲什麼出現在宛城?她不是已經與楊將軍成親了嗎?”
寒梅說道:“主人有所不知,在我與少主出宮之前,公主曾到宿鳳宮大鬧過一回,結果乘風王大怒,命侍衛將公主趕出了宿鳳宮。公主向來心驕氣傲,如何受得這般委屈,因此負氣離開王宮,此後便下落不明,未見蹤跡。想必,那時離開了益城,公主便是往宛城方向出走,結果落了難,才遇到了主人。”
慕承恩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可是,公主出走這般大事,卻爲什麼不曾傳揚出來?不管是平陽還是宛城,都不曾有人聽說過這件事啊!”
寒梅說道:“這也是已故張王后的主意,王后擔心公主出走的消息一經傳出,會引起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的注意,到時若有人拿公主的性命相威脅,或是拿公主的事來做文章,恐怕會引來麻煩。因此王后要求乘風王派人暗中找尋公主的下落,不得張揚。”
慕承恩恍然大悟,自責地道:“原來如此!難怪,朝野之中都無人知曉公主已然失蹤多時,想不到,原來她在我身邊呆了五年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太大意了。”
說到這裡,慕承恩回憶道:“五年前楊坎將軍前來平陽大退敵兵,那時我便設宴邀他入府一聚,那時他們卻未曾相遇,否則的話,說不定那時就知道公主的身份了。那次大戰之後,鳳止到平陽來助威道賀,在席上鳳止曾指出素素,不,公主的身份,可公主拒不承認,可笑我竟相信了公主的話,以爲是鳳止認錯了人,我真是太笨了。我一向就覺得公主的氣質非凡,不像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子女,可卻爲何不曾相信鳳止所說的話呢?”
“少主那時就見過公主?”寒梅大爲震驚。
慕承恩點點頭。
寒梅思忖着,剛纔公主問自己幾時出的宮時,她的回答是:“寒梅的役期已滿,年紀也大了,不宜再留在王宮侍主,因此回到了平陽。”
難怪,那時公主滿臉狐疑之相,原來是因爲她早就見過少主了!而自己曾是宿鳳宮裡服侍少主的貼身婢女,公主必然會懷疑自己與少主的關係。若是公主五年前就曾見過了少主,而她卻說自己纔剛剛出宮,這顯然瞞不過公主那精明的眼睛。
“那公主她豈不是懷疑主人與少主的身份了?”寒梅問。如果是這樣,那公主就不能留了!否則的話,這次起兵的消息泄露到益城,一切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慕承恩思忖道:“倒也未必。因爲我與鳳止的事我從不曾與她講過,她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次她與鳳止相遇,我只道鳳止是我一個制扇朋友的徒弟,到府中是來向我討要扇畫的。她後來也信以爲真的,並不曾再提過這件事。”
“那還好!那現在主人決定怎麼辦?”寒梅問。
慕承恩默默思量着,許久,擡頭對寒梅說道:“你先去用早膳吧。我就不過來了,我一會兒,到公主那兒去一趟。”
寒梅有些不放心:“若是公主……”
慕承恩打斷寒梅的話:“早先的時候,荊方也懷疑過公主的身份。但那時他以爲公主是敵軍派過來臥底的奸細。如今,雖然她作爲公主的身份已經暴露在我們面前,但是未必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吧!這五年她在平陽不曾與任何人交往,更不曾與益城方面有任何聯繫,平陽的軍事異動情況她也從來不曾過問,因此,倒也不必過於擔心,我想,她離開王宮,與我等巧遇,應該都不是乘風王的安排。”
看來,主人對公主還是……
寒梅沒有再想下去:“那,蓮青先告退了。”
慕承恩點點頭,臉上神色凝重,蓮青這是第一次,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那溫暖的笑容。
郎中已經給殷越診過脈,開好了藥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慕承恩來了。
郎中給慕承恩行禮,慕承恩微笑着伸手扶住:“不必多禮。”
見房間裡很安靜,慕承恩將那郎中引到偏僻之處,輕聲問:“這樣診脈,結果如何?”
郎中搖了搖頭,答道:“秦姑娘體內的毒素不但未曾減低,還似乎漫延到了全身各處,情況不太好啊!”
果然是這樣!
慕承恩的心不由緩緩下沉。“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郎中低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斷腸草之毒,普天之下,無藥可解。秦姑娘所服之藥,不過是起到鎮痛之功效,也能略微地控制毒性的發作,但也並未能完全驅除體內的斷腸草毒性。秦姑娘這已經撐過了快六年了,已是大大的例外了。”
“好,多謝先生了。”
“大人不必言謝,小人告辭了。”
“荊方,送送先生。”
荊方應聲過來,將郎中送出了府去。
見慕承恩出現在自己面前,殷越皺了皺眉:“寒梅都跟你說了?”
慕承恩低頭行禮:“是。爲臣,參見公主殿下。”
殷越有些不高興:“你就不能像以
前那樣對待我嗎?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公主了,我現在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公主就是公主,臣以前實不知情,因此怠慢了公主,還請公主見諒。”
慕承恩這見外的話讓殷越心裡好生慍惱:“我說了我已經不是公主了!我離開王宮快六年了,益城並不曾有任何人前來尋找過我,還有人把我當成公主嗎?再說了,不當公主更好,自由自在多快活,我爲什麼要當那受氣可憐的公主,自己在宮中沒有地位不說,連母后都被逼得懸樑自盡,那樣的公主當來有什麼意思!”
慕承恩說道:“益城並不是沒有任何人前來尋找過公主,其實乘風王一直在派人暗中尋訪公主的下落,只是公主不知道而已。當初王后娘娘擔心公主出走的消息一經傳出,會引起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的注意,到時若是有人拿公主的性命相威脅,拿公主的事大做文章,恐怕會給公主引來麻煩,因此王后纔要求乘風王不得張揚,只能派人暗中找尋公主的下落。”
殷越一愣:“這是真的嗎?寒梅對你說的?”
慕承恩點點頭:“寒梅不會騙我的。若是公主不信,臣也可以派人向益城方面求證這一事情是真是假。”
殷越呆了呆,眼淚便潸然落下。“我相信,我母后疼我,我離開王宮,她肯定會着急,也肯定會擔心我在外面有危險。所以,這樣做也符合我母后的一貫作法。可惜,我母后早已經去世了,她不在,肯定也不會有人管我了……”
說着,殷越便伏在自己的膝上放聲痛哭起來。
見殷越哭得傷心,慕承恩心中也好生難過。他輕輕地伸出手,想安慰一下殷越,但此時君臣有別,他卻不能像從前那般愛惜和憐愛殷越了。
誰知,殷越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一拽,慕承恩便不由地坐到了牀沿上,殷越便撲住了慕承恩的懷裡,緊緊地摟着他:“你要將我送回益城了,是嗎?我不去,我不去!”
“公主……”慕承恩爲難地伸着雙手,既不敢抱,也不敢推開她。
“我不要回益城,我不要離開你!”殷越哭訴道,“我父王爲了慕子羽,逼得我離開王宮,逼得我母后懸樑自盡,我母后屍骨未寒之時,他又大肆選妃,如今,我的妹妹姝兒已經嫁爲人妻,他的新的王子都已經年滿四歲了,那樣的王宮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說到這裡,殷越又再次摟緊慕承恩,淚水再次肆虐臉龐:“我也不想離開你,自從你將我從宛城帶回平陽後,我就沒有想過要離開平陽。在這世上,除了我母親,便是你待我最好,我只想呆在你身後,你如從前那般待我好,我也會待你好!”
殷越擡起滿帶眼水的臉,仰望着慕承恩,一字一句地說道:“此前,你待我那般好,我便已在心裡暗下了決心,陳恩,你投我以木瓜,我報你以瓊琚,你投我以木桃,我報你以瓊瑤,你投我以木李,我報你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慕承恩凝望着殷越的淚眼,聽着這情真意切的告白,又想到她的生命已是過一日便少一日了,心中不由萬分感慨,他伸手將殷越攬入懷中,傷感地輕撫殷越的秀髮:“素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