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方將郎中帶到了離湮房中。一見離湮胸前那一大片血跡,荊方不由驚呼:“這是誰幹的?傷的這麼重?”
寒梅連忙示意荊方收聲,荊方疑惑地望向寒梅:“蓮青,這是怎麼回事?”
“我以後再跟你說。”
郎中輕輕揭開離湮胸口上寒梅替離湮纏上的衣帶,驚道:“這傷口太深了!”
“怎麼樣,先生,這位姑娘的傷勢很嚴重嗎?”寒梅連忙問。
郎中說道:“傷口再偏半寸,恐怕這姑娘就沒命了。這位姑娘受傷有多久了?”
“四個多時辰了。”寒梅據實以答。
郎中驚奇道:“很奇怪,受傷四個時辰,即使是傷在這個位置,可流了這麼多血,一般的人早就承受不住,恐怕都一命嗚乎了,可這位姑娘心脈卻還甚是頑強,難得一見,難得一見呀!”
荊方說:“先生,您就少發感慨了,趕緊救人要緊呀!”
“是,是。”那郎中趕緊打開醫箱,對寒梅說道:“姑娘,傷者傷在前胸,男女有別,頗有不便,我一會背過身去,我教你怎樣做,我怎麼說,你便怎麼做,行嗎?”
“那當然!”寒梅立刻點頭。
見荊方還在一旁站着,寒梅推他道:“沒聽先生說嗎?你,要麼出去,要麼也背過身去!”
荊方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好吧,那我先出去了。正好我還要去醫館接秦素回來。”
“去醫館接秦素?”寒梅一愣,“秦素是誰?”
“是前幾天我和主人從惡人手中救下來的一個姑娘,身世和我們一樣可憐。”荊方說完,走了。留下茫然的寒梅,猶自疑惑,主人又救了一個姑娘?
香憐見寒梅發呆,輕輕扯了扯寒梅的衣袖:“寒梅姐姐,郎中先生等着你爲離湮施救呢。”
“哦哦……”寒梅如夢初醒,趕緊收起心思:“我馬上來!”
荊方回到慕承恩房間,“大人,我到醫館接秦素去了。”
慕承恩點點頭,“去吧。”
慕子羽好奇地問:“秦素是誰?王叔成家了嗎?”
慕承恩笑着擺了擺手:“前些年四處漂泊,沒有成家之念,如今已過了而立之年,卻還家不家,國不國,哪有心思去想那方面呢。”
“想不到王叔至今還孑然一人,那慕家香火如何延續?”
慕承恩笑了,站起身來,輕握慕子羽雙肩,含笑道:“我慕家香火不是還有鳳止嗎?如今滿門皆已不在,唯鳳止獨存,你這根慕家的獨苗,王叔一定會替祖先好好照顧的!你放心,再假以時日,我們一定能夠推翻徐國,重新光復我大陳國!”
慕子羽感動地道:“王叔,有王叔在,真好!”
慕承恩微笑點頭,“鳳止,我先送你回房間去吧。你才從益城出來,知道你行蹤的人越少越好。今晚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便命荊方將你送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去,你暫時的棲身之所我已經爲你安排妥當,誰也不會想得到你棲身在那樣一個地方。”
慕子羽一愣:“怎麼,
王叔不將我帶到平陽去?”
慕承恩輕輕地拍了拍慕子羽的肩:“平陽你不能去。益城與平陽聯絡密切,你若留在我身邊,難免不會被乘風王察覺,到時他若行騷擾之事,恐怕會很麻煩。你放心,我會將蓮青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你可能有所不知,蓮青也身懷武藝,而且反應機敏,頭腦靈活,她夫時刻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慕子羽點點頭,“好吧!鳳止年幼,什麼都不懂,一切便聽王叔的安排。”
慕承恩微笑點頭:“我也會時常前來看你的。”
“是,王叔。”
慕承恩將慕子羽送回房間,望着自己唯一的侄兒似熟悉卻又陌生的背影,心中萬分感慨。
聽到叔父離去的腳步聲,慕子羽回過頭來,望着那清瘦的背影。爲什麼王叔另外給他安排棲身之處,而不讓他同往平陽呢?真是像王叔所說的那般,怕被殷乘風察覺他的行蹤而行騷擾之事嗎?還是,王叔另有打算,留他在身邊多有不便?
經歷了國破家亡,又經歷了離湮的背叛,慕子羽覺得他再也無法相信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了,哪怕是自己的王叔。
王叔離開家國將近十年,如今又在徐國做官,誰能保證他的心裡真的只有陳國,而不會爲了效忠殷乘風而犧牲他一個侄子。
望着王叔離去的背影,慕子羽的目光冰冷冷的,全然不像剛纔,他在慕承恩面前聽話乖巧的樣子。
宛城的國醫館裡,荊方匆匆趕到,郎中爲殷越做的祛毒針灸正好剛剛結束。
見荊方滿頭大汗的樣子,殷越嗔怪地道:“我還以爲你們把我丟在這裡不管了!”
“實在抱歉,先生說運行鍼灸時閒人莫能旁觀,正好我們也要等一個重要的人,因此我們便回了客棧,秦姑娘莫怪,莫怪啊!”
“重要的人?”殷越一愣,“什麼重要的人?是你家大人的家室麼?”
“是家室,但不是家室。”荊方笑道,“我家大人四海爲家,志在天下,因此至今並未娶妻。”
殷越捂嘴笑了,“好吧,那我們回去吧。”
“好!”荊方去與那郎中道了別,便領着殷越出了國醫館。
殷越說道:“你們把我丟在這醫館裡,若我在這裡遇上了壞人,出了事,定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荊方當是殷越開玩笑,便好笑道:“哪裡會出什麼事呢?這醫館主人是張大人的妹婿,誰敢在張大人的親戚頭上動土?活膩了他!”
殷越撇撇嘴,道:“萬一鳴翠山莊的餘孽來找我呢?”
荊方笑道:“放心吧!鳴翠山莊的人以後再也不敢冒犯您姑奶奶了!”
殷越看了荊方一眼,“沒正形。”
荊方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我跟大人在一起,怕大人悶,所以經常跟他開玩笑,習慣了。”
“你家大人也算是個美男子,又身爲太守,官職不低,可卻爲何至今未婚?難道便沒有他看得上的女子,或哪個女子看上他嗎?”
荊方驕傲地答道:“看上我家大人的女
子多了去了!但是我家大人胸懷慈悲,心繫百姓,顧不上這些兒女私情。”
殷越若有所思地道:“這樣的男子倒是少見。”
荊方得意地答道:“那是自然!像我這般有福,能夠跟隨大人左右的人,也是沒有幾個的。”
殷越看了荊方一眼,笑道:“這你也引以爲榮?”
荊方肯定地答道:“那是自然!”
殷越笑道“看來,能遇上你們也是我的幸運。”
荊方答道:“那是自然……”愣了一愣,不由又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倒不是,能認識秦姑娘,也是我們的幸運。”
殷越抿嘴一笑,低下頭。
從前在王宮裡,她貴爲公主,高高在上,從來沒有過這種小女子心思。可是如今她流落在外,不過是一個身世可憐的流浪女,此時方知這世間有那般溫和,讓人感到親切又能給人安全感的人,若是她從此不回王宮,只跟隨着陳恩浪跡天涯,莫不也是件痛快的事麼?
這麼一想,殷越的臉便飛紅了起來。
回到客棧,擡頭間,正好看到寒梅從慕承恩的房間出來,轉身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由於此時寒梅身穿粗布衣裳,又是側臉面對殷越,因此殷越沒有認出寒梅,只是覺得這身影好身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便問荊方:“剛纔從你家大人房間裡走出來的那位姑娘便是你們等的親屬嗎?”
荊方也看到了寒梅,點頭道:“對,那姑娘的身世和我一樣,也是是八,九年前被大人在路邊救起來的孤兒,無家可歸,大人收留了我們,我們敬大人都如同自己的親人一樣。”
“哦!”殷越點點頭,“那你家大人都收留了多少無家可歸的孤兒?”
荊方算了算,說道:“那真是不勝枚舉。尚還有幾個留在府中,有的小夥從軍了,經商了,成家了,有的姑娘也嫁人了,不過逢年過節都會有人回府中看望大人,那時往往熱鬧非凡。”
說着話,荊方推門進去:“大人,秦姑娘回來了!”
慕承恩正在桌邊看書,見荊方與殷越回來了,便含笑站起身來,爲殷越倒了一杯茶,遞到殷越手中:“我今日有客,不能在那裡等你,鍼灸做好效果如何?”
殷越接過茶,“秦素沒事,大人事務繁忙,我哪能要求大人時刻陪在身邊。鍼灸做好感覺全身都變得輕鬆了,郎中說,讓我接連再去幾日,再看效果。”
“那好,這幾日就留在宛城做針我灸吧。明日我和荊方便有時間陪在你身邊了。”慕承恩說着,對荊方道:“天色將晚了,你去給蓮青她們要了飯菜送到房間去吧!再單獨給秦素姑娘要些清淡好吃的羹湯。”
殷越想,這個蓮青大概就是剛纔看到的那個女子吧?瞧他多會照顧人,面面俱對,誰也不會受到冷落。可見,能留在他身邊的人多麼幸福。
雖然自己在王宮裡時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行隨從前呼後擁,團團圍圍都有人侍候,可卻爲何不曾像現在這般,感受到被人照顧是如此幸福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