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府內,楊靖沉着臉端坐在太師椅上,楊坎坐在下側,低垂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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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鳳嬌望着自己的丈夫,又望望自己的兒子,有些忐忐不安地問:“老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把坎兒叫來,有什麼訓斥?”
楊靖指指楊坎,生氣地道:“這個逆子!成日把自己喝得爛醉如泥,連公主出走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都不管,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公主要出走,也怪不得我。她向來任性,我一個臣下如何管得住她。再說了,她如此刁蠻的女子,我想也不會有人敢拿她奈何。至於別的嘛……”楊坎辯道:“至於別的,孩子就更管不上了!孩兒一介武將,只有戰場之上才用得上孩兒,乘風王也說過,平日裡上不上朝都由孩兒的自由,我不過是兩日沒有上朝,爹爹至於大發雷霆嗎?”
“若僅僅只是不上朝這樣的事,我至於大發雷霆嗎?”楊靖生氣地說道。
“那,是爲了什麼事,老爺?”沈鳳嬌疑惑地問。
“唉!”楊靖嘆息道,“還不是爲了殷越公主與慕子羽的事。”
“公主與慕子羽?”楊坎一愣。
沈鳳嬌也大吃一驚:“公主與慕子羽有什麼關係?”
楊靖搖了搖頭:“他們倆倒沒什麼關係,不過,已經實在讓我頭疼不已了!”
“你的奏摺,乘風王看了以後,是何答覆,老爺?”沈鳳嬌問。
“乘風王當然是不答應啦!”楊靖嘆了口氣。
沈鳳嬌安慰道:“老爺,不要灰心。試想想,老爺的哪一次進諫不是屢敗屢諫之後,纔會被乘風王採納的?”
楊靖搖頭道:“這一次,與以前不一樣。”
“爹,你又向乘風王進了什麼諫?”楊坎疑惑地插話問。
楊靖不語。沈鳳嬌見丈夫不理,便代爲向兒子解答道:“你爹見乘風王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因此上疏請求乘風王處死慕子羽。”
“什麼?”楊坎大吃一驚,“爹,乘風王沉迷酒色,這關慕子羽什麼事?爲什麼爹要求處理慕子羽?”
楊靖不滿道:“若不是慕子羽那個禍根從中作亂,乘風王會數日罷朝,不議政事嗎?說不定那慕子羽正是爲了報仇才故意迷惑乘風王,好讓乘風王從此不理國事,徐國的基業漸漸也便毀於一旦!我絕不能讓此子毒計得逞,俗話說,斬草須除根,否則後患無窮。既然陳國已滅,這一孽子便不應再留在世上,不能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楊坎冷笑道:“若說禍根,我看乘風王纔是吧!當初對陳國發起戰事,我原以爲是乘風王想要拓展疆土,擴大徐國的勢力,可誰知道他掃平了陳國,卻將陳國的一對姐弟強行擄入宮來,將他們據爲己有,如今他沉迷酒色有什麼稀奇,不爲滿足他自己的私慾,他何必將那對姐弟擄入宮來?我看,那慕子羽也不過爲了保命,才周旋在乘風王的身側,這樣的少年何其無辜可憐,爹爹竟然參他的本,要置他於死地,真是好不心狠!”
楊坎的
一番話,駁得楊靖顏面無存,怒斥道:“住口!說話休得如此沒有分寸!”
楊坎冷笑道:“爹爹一向以正直著稱,國人敬重爹爹不正是因爲爹爹剛直不阿,從不循私枉法,是非黑白分得涇渭分明嗎?如今爹爹參的這一本,正直何在?”
兒子的一通搶白,令楊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頗不自在!但是楊靖承認,兒子說得也不無道理,自己這番進諫對慕子羽來說確實不甚公平,只是他當時護主心切,只是一心想着斬草除根,好斬斷乘風王心中的色根,纔好一心爲國,勤理朝政……
沈鳳嬌見丈夫的臉上掛不住了,連忙斥責兒子,道:“坎兒,對你爹爹說話休得如此尖銳。你身爲乘風王最器重的大將軍,理應一心爲乘風王着想纔是,怎的卻說出這麼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來?當心傳到乘風王的耳朵裡,王若是怪罪下來,你可是小命難保!”
楊坎笑道:“娘,我不怕。這話就是真傳到乘風王的耳朵裡,我也不怕。我作爲一個統兵大將,爲國家建功立業本也是我的本份。可是,多年來血雨腥風,爲了乘風王東征西戰,雖然所向披靡,但我卻毫無快樂可言!我成天見到的便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狀,鐵蹄所踏之處,便是那些可憐的百姓鬼哭狼中嚎之聲,這些年來,每次打仗回來我都屢次喝醉,娘,你明白這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沈鳳嬌疑惑地問。
楊坎搖了搖頭,慘笑道:“因爲如果不喝醉,我便睡不着。”
“這又是爲了什麼?”沈鳳嬌大惑不解。
“因爲,即使睡着了,我也總是在做惡夢。夢到那些死在我眼前的可憐的百姓,他們一個個向我伸着血淋淋的手,求我饒過他們,求我放他們一條生路。我常常從這樣的惡夢當中醒來,每一次醒來都驚得一身大汗淋漓。娘,我不是怕。我是心存愧疚,若不是我,他們或許不會死於非命,他們或許還能安居樂業,好好過完自己的一生。”
沈鳳嬌聽了,心酸地擁住兒子,含淚道:“兒呀,不要難過了。那並不是你的錯,並不是你發起的戰爭,你只是吃國家的傣祿,聽國君的調遣,你是身不由己,不要再自責了。”
兒子與妻子的話對楊靖的觸動頗爲不小,正自沉思間,聽聞管家在外面傳:“王后娘娘駕到!”
沈鳳嬌大驚,慌忙望向楊靖:“老爺,娘娘再次駕臨咱們府中,又是爲了什麼事?”
楊靖沉聲道:“先迎駕吧。”
張王后已經率領侍從走了進來。楊家一家三口跪地相迎:“恭迎王后娘娘。不知娘娘駕到,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
張王后輕聲道:“楊大人,沈夫人,駙馬,免禮,都起來吧。”
楊靖疑惑地問:“娘娘屈尊降貴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也是有事想與楊大人商量,所以特地過來……”張王后說道:“楊大人,請書房說話。”
“是,娘娘請。”
張王后移駕國相府書房,楊靖命人奉上茶,這才揮手對家人道:“下去吧,無事不得打擾。”
“是,老爺。”
楊靖轉向張王后:“娘娘請說。”
“今日退朝後,王到了仁德宮找我說話了。”張王后輕聲道,“公主出走之事,王不知情,這也怨我。是我不曾及時將消息稟報給王,因此王才矇在鼓裡。眼下,王得知越兒下落不明,已然派人四下尋訪了,楊大人這邊若是沒有公主消息的話,便儘可將人撤回來了。”
“是。娘娘這次來,只是爲了這件事嗎?那娘娘只須派人前來吩咐一聲即可,完全不必親自前來告之老臣。”
“不,也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與楊大人商量。”
“娘娘請說。”
“聽說,今日朝堂上乘風王已經明確表示不同意楊大人的奏請?”
“正是。”
“而且,我也聽說,乘風王閱覽了楊大人呈上的奏摺以後,頗爲光火,所以,朝堂上纔會斷然否定了楊大人的進諫,不知楊大人對此有何想法?”
“娘娘的意思呢?娘娘希望老臣怎麼做?”
張王后嘆了口氣,“楊大人莫要怪我干涉朝政,不過,依我看來,眼下慕子羽對於乘風王來說,恐怕已經重要過了朝綱國事,所以,如果想要乘風王處死慕子羽,恐怕是萬難做到的。楊大人倒不如退讓一步,放過慕子羽,只要王願意將慕子羽遣出宮去,那麼,慕子羽便危害不到徐國的江山社稷了,王或許會心痛一時,但總會振作起來,重要治理朝政。你覺得呢,楊大人?”
楊靖沉思了片刻,道:“娘娘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這慕子羽對王的影響如此之大,可見他不是個普通人哪!若是放虎歸山,恐怕會種下禍根。”
“與其像現在這樣跟王爭執不下,倒不如退讓一步,這樣一來,王也會感念楊大人的寬宏仁慈,也就更容易接受和採納楊大人的諫言了,不是嗎?”
“臣不敢當,真正寬宏仁慈的人非娘娘莫屬哪!”楊靖道:“若是那慕子羽得知娘娘替他講情,不知他是否會羞愧難當。”
張王后嘆了口氣,“這也不能全怪那慕子羽。他尚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一切全然由不得自己,他,也是很無辜的。”
楊靖想了想:“好吧!既然娘娘如此仁慈,爲臣也不便太過堅持。不過,也不能退讓得太快,否則只怕王會得寸進尺。臣再聯合其他同僚,再稍作斡旋,等到王快要精疲力竭之時,我等再作退讓,如此一來,王爲保慕子羽,說不定就會答應我們的請求了。”
“也好!”張王后欣慰地道,“那就多謝楊大人了!徐國多虧有楊大人這般爲國爲民,盡忠職守的忠臣,才能得以日益強大,我在此代乘風王謝過楊大人了!”
“哎呀,老臣可不敢當哪!娘娘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這是臣子的本分,應該的,應該的!”
“那,我便告辭了。”
“臣,恭送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