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被定在原地,陸九重說完,繼續倒水。
我想。他是把水當成酒了。要不是八月,我還不知道,他不能喝酒……
至於他說的大戰——
池琛早已和我說過,“東方是戰場。”
東方,不就是扶桑的方向麼。至於局中人?
我早已身在局中,爲池琛入局。
可陸九重這傢伙,什麼時候纔給我解開穴道?我得趕緊告訴他,別誤會了池琛纔是。可他端杯看我沒有給我解開穴道的意思。
“寒霜,你知道爲什麼你千杯不醉,而我三杯就倒嗎。”
我怎麼會知道?
陸九重再度喝下杯中白茶,目露狠色:“因爲。我們都是扶桑的試驗品。”我一怔,他和般若說過話,難道他早知道什麼?不然也不會和我爺爺說話時衝我眨眼。
可他卻不繼續說了,只放下杯子,目中又盡嘲諷之色。
“現在看來,徐祖堯是扶桑人,池琛也是。”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怔住。什麼叫池琛也是……
是什麼?扶桑人嗎?
這不可能!池琛上次還說“東方是戰場”!可陸九重也不說明白,雲裡霧繞的,我也不明白他都知道什麼。
但我相信池琛!
此刻,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只能看着他,不斷用眼神示意他給我解開穴道,可他擡眸看我時,紫袍映得星眸中。眸光詭異,“霜霜。”
他喊我的名字,聲音一如既往溫潤。
但不知爲什麼,我心“咯噔”一下收緊。
他臉頰還紅着腫着,卻一點都不狼狽,且因臉上淚痕未乾。而顯那般惹人疼,他起身,緩緩扯起嘴角,似想笑,卻是碰到傷口。約是痛了,嘴角咧咧,放棄了笑,溫聲道:“之前我說的話,都是真的。如今八月已走,我再無後顧之憂。你恢復女兒身吧!”
我心跳一頓,陸九重朝我走來。邊走邊道:“若你想換個身份,也未嘗不可。反正,池琛不知你是女人。就當作……”
說話間,他人已到面前,我有些恐慌看他,他擡起的手覆與我臉上半寸外,還未碰到我,眼中有些支離破碎的光,聲音帶着淡淡的憂傷,“就當作……我終於找到那個人了。”
我第一個想法不是開心,而是,如果他不是作戲。那他會傷害池琛嗎!只他手一轉,將我再度扛起。
我心慌亂的被陸九重再度抗出去,聽他出門,轉了彎,對着過道里的左右道士吩咐——
“清掃房間,封樓。今後,沒我允許,任何人不得進。”
他如斯吩咐後,把我再度扛回九重樓。
樓之上,風鼓得他袍子咧咧作響。
門前,他遣退守門的小道:“都退下吧,沒有要事,不得打擾。”道士恭敬應聲“是,掌門人”後,全數退下。
數十步,進了屋,我心裡亂極,不知他要做什麼,但我怕他對池琛不利。縱場序扛。
我不知道他和池琛私下都說過些什麼,但陸九重這般判定,肯定是有什麼證據,但我不信池琛會這樣!
我想和陸九重辯解,但他不給我解開穴道,我什麼都做不了!更可怕的是,我被他放到牀上,頓時,心“咯噔”一下收緊。
畢竟,我曾被唐寵乾那個作死的東西在牀上“調戲”過。
雖然那時他沒得逞,可我對這種渾身僵麻,不得動彈,還躺在牀上的感覺,十分牴觸。
好在,陸九重放下我後,只是坐在牀邊。
周圍很安靜。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低頭伏與膝間。
根根如玉的手抱拳抵着額,寬大袖袍紛亂疊作在胳膊肘間,露出白錦褻衣。
現在是下午,窗櫺裡透進來的光灑在陸九重身上,我突然想念池琛,無比想念,不知道他現在回賓館了沒……看不見我,會不會擔心?
以往我希望他趕緊來救我,可現在……
我害怕。
牀邊響起一聲溫潤淺笑:“呵……”
是陸九重。
他笑着站起來,隔着帷幔,看不見他臉,紫袍在屋內淺光照映下,娓娓生輝。他擡手間,袖袍滑落至大臂,帷幔已放下。
我心跳開始有些加速,陸九重他要幹什麼?我想到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覺得他不會這樣做。
他不會的。
可是,他掀開帷幔……坐了進來。
一張溫潤如玉的面上,星眸閃耀着淡淡的喜色。我許久不曾見過他這般笑顏,卻不再教人心生暖意,只覺得怕。
他坐在簾子裡和方纔感覺完全不同,一雙眼裡劃過迷茫,“霜霜,你知道麼,我很開心。”我驚慌看他臉上張揚的淺笑。
他就在我旁側坐着,也沒碰我。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的話嗎?”
“我說……”
“我一個人走過很多地方。”
“被很多人羨慕。”
“可是霜霜啊……我不想一個人。”
“我想找到那個人陪我,但我沒想到那個人就是你。”
“你騙我我不怪你,我是恨過,我也怨過,卻不是對你,是對命。”
“但好不容易你又到我身邊……”
“霜霜,就算我要了你,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妥。我們命該如此。”
隨着他每說一句話我的心跳就加快一次,我自己都聽得見自己敲小鼓一樣的心跳,他話音一轉,帶了三分的譏諷,卻是諷刺他自己,“八月是個好姑娘,但我怕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因爲我不配。”
我心跳突然就不再繼續加速了。
我有些哀憫的看着陸九重,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要有多絕望,纔會說出,我不配三個字。
只下一秒他低眸,睫毛打下來一片暗影,遮住眼中的哀傷:“好在,寒霜,我還有你。我們是一路人,我們註定要在一起……”陸九重說着,嘴角擒起一抹詭異的笑,擡眸間,眸中滿是繾綣,“霜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還記得我說的嗎?美人,是用來寵的,不是用來踹的。”
“我會寵你一輩子。”
“我的十年,你的八年,難道還敵不過他數月?”
陸九重說着,緩緩躺下來,我聽着他衣衫簌簌劃過牀單,渾身經不住的一抖。
他躺在我旁側,單手支着下巴,側目看我——
“霜霜,我已負了八月,我絕不會負你。”他擡起另一隻手,指尖輕挑開我的衣襟,“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他說完後,已經抽開了衣領前的錦帶,衣衫被解開瞬間,我雖穿着皮衣,依然覺得渾身顫慄,寒冷,彷彿……
已是luo體。
而他也看見了我的胸肌,呆了呆後,輕輕一笑,那明眸皓齒,怎麼突然間就不順眼了呢?陸九重,快住手……我在心裡喊着,眼神越發的焦急還有憤怒,可他視若無物。
他的指尖劃過我的胸膛一路沿着往下,“唐門,果然名不虛傳。”
在我蹙眉中,心口陡然傳來個久違的救命聲——
“需要幫忙麼,丫頭。”
是閻羅!我瞬間激動的眼都紅了——
“需要!”我毫不猶豫的在心裡大聲說道,那邊兒傳來一聲譏笑。
“這麼爽快。”
我迅速道:“是,請你救我……”
我感覺到陸九重的手已經滑到我的小腹,在我的腰帶上徘徊,“寒霜,我……會給你一個很美的婚禮。”
誰他嗎的要婚禮!陸九重瘋了!我心口閻羅還在談條件:“烤雞?”
我直接道:“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閻羅聲音有些狐疑:“不過,千面,還沒到嗎。”
他說完,下一秒,外頭,傳來大呼聲——
“掌門人不好了!有個帶貓臉面具的人一路破了咱們陣法衝上來了!好像是千面郎君!”
陸九重解衣的手一頓,側目看向我。
他並不知道我心裡和閻羅通話的事情,只眯起星眸:“千面和你,是什麼關係。”
話音沒落,“嘭”的一聲,門已經開了,面前“嗖嗖”的跳過來貓臉面具,眨眼間就把我連帶着被子一起捲走,那瞬間,我身上的酥麻感消失,是閻羅幫我解開了穴道,可是下一秒,我心口傳來閻羅咒罵,“他爺爺的!丫頭,你先自求多福!我沒法過去!”
“什麼?”我被他突然改變的語氣嚇了一跳,只不過,千面抱着我剛到門口,周圍突然降下一方鐵籠子。
“噌噌噌噌”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幾百根鐵桿立的密密麻麻,一隻手指頭都伸不出去的密集。
陸九重從牀上下來,陸九重在籠子外,我和千面在籠子裡。
門口,斜陽依舊高高照。陸九重從門裡走出來,一身紫袍卻顯得那般陰冷,他又變作那高高在上的掌門人。
漠然沉聲道:“壓去水牢!”
我已經解除了穴道,大聲道:“陸九重,你別犯病,池琛他和我說過,東方是戰場,事情沒查明之前……”
我話沒說完,陸九重回頭,冷聲打斷我——
“等我把他抓來再說。”
“陸九重!”
“你給我回來!”
旁側兩個小道士,推着這鐵籠,千面早在被困時,就鬆開手,我不得不跟着籠子,被一路推着,挪到水牢裡。
這是我第二次被關起來。
第一次,是被江漢川抓。
但這次,我跑不了,這籠子密的一根手指頭都伸不出去。我又想起池琛。
我想,如果我不回去,他肯定會來找我……可現在,我多希望他不要來,這籠子材質極佳,輕易破不了。
我在觀察籠子和環境時,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那就是——
千面,從頭到尾沒做聲。
我疑惑道:“千面,你怎麼了?”
“嗯?”他擡起面具臉看我,聲音,和前幾次見面有些不同。我壓着心裡的焦急,目前,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好聲道:“我是看你一直不說話,你是在想出去的辦法嗎?”千面搖搖頭,“出不去。”
他聲音有些古怪,乾巴巴的,很是生硬。
說完,他頓了頓,“我……不知該說什麼。”
繼而又聲音乾巴巴的解釋道:“我的思想來自閻君。”我一怔,皺起眉:“你的意思是前幾次,你和我說的話,都閻羅讓你說的?”
千面頷首:“嗯。”
也對,那時候他的語氣,的確像是閻羅。
“好吧。”
我點點頭後,裹着被子,倚在鐵籠上,還好他把我帶走時,給我裹着被子。
這裡很冷。
既來之則安之,一時半會兒怕是出不去。
暴躁和煩惱不能解決辦法,我想起閻羅方纔都罵爺爺了,側目看千面道:“閻羅是不是出事了?他不操控你了?”
千面道:“第一個問題不能說,第二個,他的確不能操控我。”
之前千面的所作所爲的確像是閻羅的風格。
不然我也不會一下說出來他是閻羅。
我道句“好,那就不說。”
不說,應該就是出事。
閻羅……能出什麼事?我心跳得很着急,這裡很冷裹着被子都覺得有些寒,我看着他蹲着一動不動的,又道:“你冷不冷?”
他怔了一怔後,搖頭,“不。”
我看着他那張可愛的貓面具臉,陽光很少,從窗戶打進來,照在面具上,洞下的一雙眼,閃耀着淡淡光,平靜像是一湖澄澈的水。
“所以,你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說話……對嗎?”
我問完後,千麪點頭,“那……以前這種情況多不多?我是說,他不操控你的時候,你會有自己的思想嗎?”我拐了個問道,也許閻羅只是太忙了,他不可能出事。閻羅要是都出事,豈不是天下大亂。
千面猶豫着,道:“多,但我沒什麼想的。因爲最終,我會回到閻君身體裡。”
他說完後,外頭傳來開門聲,“二位,可以吃飯了。”
說罷,小籠給開了個小口。
算陸九重還有良心,我的確是餓了。
可是要吃飯,就得開籠子吧?我眼睛一亮,發現千面也是緊張着,只可惜……那邊兒只開了一個小小的口。
小口只容得下一個碗……
被依次推進來兩碗飯,我知道我問什麼都不理我,但是我還是問他陸九重在哪,如我所料,道士不理我就走了。
牢門又關上,我端起飯後,肚子餓得不行,左右陸九重不會害我,我道:“作爲分身,你要吃飯嗎?”美人遲墓:妙
他搖搖頭,我道:“好,那你不吃,我替你吃。”
“嗯。”他嗯了一聲後,我扒拉着飯,一邊扒拉着一邊道:“你變成千面,多久了?”
千面這次回答的挺快:“十一年零七月二十一天。”
“呃?”
我怔了怔繼而想起什麼,雙目大亮,“你記性這麼好?”
千面“嗯”了一聲後,我直接激動的手都抖了。
“那你知道上次門主大會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