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去世

月之中天,清輝斜射入室,朦朧得好似一層煙霧,窗外秋風蕭瑟而過,橫生的枝椏搖曳不止,在窗紙上劃過道道黑影,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安靜的夜裡忽然響起一個輕微的聲響,於空寂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甄榛微微睜開眼,下一刻便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揹着跳動的火光走過來,站在了牀前。

那人坐下來,伸出手拂開她臉上汗溼的碎髮,輕聲說道:“做噩夢了?”

甄榛睡得有些迷糊,只覺得頭暈乎乎的,一時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輕吟了一聲,伸手要抱住他,下一瞬反而被他握在掌心,一陣宜人的溫暖從相觸的肌膚傳來,令人生出一種心安的感覺。

“你,怎麼纔會來?”

含糊的語聲帶着些許嗔意,有種令人心動的嬌憨。

他低聲輕笑,低下頭來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今日出城去了,可是等我很久了?”

他溫熱的呼吸鋪撒在耳畔,酥酥癢癢的,甄榛偏頭想避開,偏偏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無比精確的抓着她,還伸出爪子撓她癢癢。甄榛最受不了他這一招,直在牀上打滾,笑得快喘不過氣,禁不住連連求饒。

真是的,這人越來越沒型了。

要讓旁人知曉懷王喜歡撓人癢癢,恐怕會驚掉一堆人下巴。

睡在一張牀上,什麼光環都會褪去,什麼瑕疵都藏不住,甄榛只覺得才過了幾個月,就已經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不過經他這麼一鬧,先前做的噩夢忽然記不清了,甄榛想了想,隨即就拋之腦後。

“唔,今天皇上搬了一道聖旨……”甄榛想起白日的事情,擡眼望着他,心想他應該已經知道宣帝賜婚的事。

燕懷沙將她拉進自己懷裡,聞着她發間的馨香,低聲說道:“你不必擔心,此事我自由安排。”

“可……”聖旨已經下下來,難道要抗旨不成?

他握着她的肩頭,輕輕推開她,凝視着她的眼睛,“我不會納側妃,誰也不能強求我。”

甄榛是相信他,卻擔心他會爲此付出很大的代價。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種衝動妄爲的人,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親身體會又是另一回事。

甄榛還在想着,忽然男子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還不及反應過來,雙脣已經被人攫住,接着整個人被壓倒,一雙靈活的大掌已經探入她的衣襟裡。

“啊!你怎麼……”甄榛驚叫一聲,奮力要護住岌岌可危的衣衫,卻不料因她的動作,圓潤細白的香肩從鬆散的衣衫裡露了出來。

“秀秀還在外面呢……”

他手上動作不停,含糊的回了一句,“已經不在了。”

“你,你忙了一天不累麼?”

“不累。”

“你……”

秀秀一直站在門外,早就聽到裡面傳來的動靜,臉上陣陣發熱,卻又不好走開,轉臉看見景鸞面無表情的望天看月,不由暗暗佩服,到底是懷王帶出來的人啊,於是也學着景鸞仰頭望月。

原來她還擔心懷王會遵從旨意納側妃,本來嘛,這世間哪個男人不愛三妻四妾,雖然懷王待小姐深情,但誰能料到三五年後是怎樣?不過,咳,聽裡面的動靜,至少現在不會走到那一步去。

她望着高掛夜空的銀盤,心想今晚的月亮可真圓啊。

對了,回頭讓廚房多煮點藥膳給小姐補補身子,小姐要是能生個小少爺,那就更圓滿了。

翌日,甄榛起身時,枕畔的人已經不在,聽景鸞說是又出城去了。

用過早膳,有人來稟報,說白氏忽然發燒,情況不是很好,甄榛連忙着人去請了太醫來,不過白氏院子裡的人還說白氏要見王爺,可燕懷沙一早就出城去了,一來一回也要花不少時間——

太醫說,白氏是長期纏綿病榻導致身子內虛,加之憂思過度,先前的病症一直沒有痊癒,這才忽然發起病來,不過一時間倒是沒什麼危險。

甄榛稍稍放了心,還沒閒下來,睿王妃就進了府,還帶了不少人來做客,甄榛心中連連哀嘆,秦氏想擴大人脈就算了,爲何還要拉上她?

直到客人散盡,她纔想起還有什麼事沒做,但又想不起來,只覺得近來記性很差,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懷王要娶鴻臚寺少卿次女的消息很快傳開,聽說張家上下十分振奮,跟懷王結親就相當於跟六皇子拉上了關係,以後六皇子登上大位,憑藉着跟懷王的關係,張家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此時此刻,他們似乎忘記若是六皇子爭儲失敗,會遭遇什麼樣的後果——

人就是這樣,往往總是能看到好處,卻不知背後要付出的代價。

張家明顯想與懷王結親,據說張氏更是放出狂言,至於怎麼說的,大家都不敢在甄榛跟前細說,不過意思大概就是甄榛這沒爹沒孃沒後臺的王妃好日子快到頭了。

甄榛一邊剝着核桃吃,一邊笑眯眯的聽着張氏的事蹟,不住點頭,“嗯,不錯。”

伺候茶水的丫頭忽然打翻了茶壺,差點潑了甄榛一身,那丫頭也嚇得面如土色,倒是甄榛並不在意,揮揮手就讓她下去了。

從此以後,那丫頭就特別怕甄榛。

後來據秀秀說,當時她的笑容太陰森,小丫頭都是叫她給嚇的。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懷王娶鴻臚寺少卿的此女,張家明顯也十分樂意,卻沒想到一波三折,這門親事最終沒有結成——

一場罕見的夜雨驚雷後,張氏開始高燒不退,很快就病入膏肓,沒兩天就隕了。

甄榛初初聽到這個消息嚇了一跳,第一想法就是這事跟他有關,不過靜下心來,又覺得張氏的死不會是他做的——他雖然不忌諱用手段,但並不是那種爲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張氏的離奇去世引起了一些流言,大抵是說懷王命硬克妻,張氏命薄無法承受這門親事,於是香消玉殞,接着又有人說,懷王妃本來也是個命硬的人,所以才一直平安無事。後來又有人說,懷王原先的侍妾如今纏綿病榻,其實就是從懷王妃嫁入懷王府開始的,白氏的病就是叫懷王妃給克的。

但不管怎麼樣,張家和懷王府的親事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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