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冷笑,嬌美的臉孔因怒意而扭曲,眼中迸射出危險的光芒。
如果說還有誰能在第一時間明白秀秀舞劍的用意,那麼這個人便是甄容了,當秀秀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甄榛所爲的賀禮究竟是什麼——難道說她想讓秀秀當場行刺丞相夫人?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她不敢說十分了解甄榛,但也素知甄榛並非魯莽之人,決計不會爲了逞一時之快而陷秀秀於不顧,眼下也並無緊要之事將她逼急,她不會如此鋌而走險。
她想不明白,然而心中也有了警惕,直覺告訴她,這次的生辰宴會發生什麼事。
“小姐,我先去換一身衣裳。”傳送膳食的婢女不小心撞上月兒,將滾熱的湯汁潑了大半在月兒身上,她試圖用絲帕拭去衣襟上的油漬,但最終只能無可奈何的放棄。
甄榛微皺着眉,瞥了一眼嚇得跪在地上的婢女,見這婢女頗是眼熟,又見她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中有些不悅,但也沒出言責備:“得了,快把東西給收拾了吧。”
婢女連忙點頭稱是。
“快去快回。”她對月兒吩咐道。
見月兒轉身,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什麼事,你也別管,馬上來找我。”
聽出她話裡的維護之意,彷彿天塌下來也有她頂着,月兒溫暖一笑,點頭應下來。
月兒離去之時,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公主和甄顏相視一看,不約而同的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詭異而陰森,帶着危險的意味。
甄容安靜的坐在一旁,慢慢的垂下眼簾,纖纖玉手斟滿一杯酒,漫不經心的酌飲而盡。
“錚——”
一聲長劍龍吟,衆人還不及反應,便見秀秀手中的古劍脫手而出,化作一道寒影飛速掠過,在一片驚呼聲中,直刺向首座之上的賈氏——
“母親!”
甄顏霍然起身,因她劇烈的動作,桌前的器皿被震落在地,嘩啦一陣響聲,摔成滿地碎片。
只聽“咚”的一聲,那古劍釘入賈氏身後的一株桃樹上,豔紅的桃花紛紛揚揚,花雨飄揚而下,席間滿場落英繽紛,美得炫目。
席間一片寂靜。
“恭祝丞相夫人壽辰……”透着桃花淡香,秀秀清脆的聲音不冷不淡的響起,她抱拳一揖,態度不卑不亢。
“祝夫人歲歲(碎碎)平安。”
席間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她眼皮動也未動,便補上了這麼一句。
此話一出,甄顏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焚了她,叫她灰飛煙滅——適才她驚懼之下打碎了一桌的器皿,什麼歲歲平安,這賤婢竟然敢諷刺她!
此時,賈氏仍然陰沉着臉色,過了片刻,才慢慢緩過來。
她半眯着眼,盯着站立在中央的秀秀,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放鬆了身體,卸去方纔幾乎就要迸發的本能:在那古劍刺來的瞬間,她幾乎就要使用輕功躲開襲擊,然而就在電光火石間,她感受到那劍氣並非衝自己而來,也不及去細想,便強制按捺住閃躲的衝動,生生受了下來——
她手中的白玉杯,已經裂開一道細小的縫隙,直到此時,才感覺到手指已經發疼。
結果果真如她所預感,這一招看似來勢洶洶,卻是虛晃一招,半點殺意也無。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秀秀此舉不過是想試探她,以激發她的能力,讓她當着衆目睽睽暴露身懷武藝的事情——她一直以柔弱賢惠博得令名,試想她今日使出輕功躲避,堂堂丞相夫人二十年來深藏不露,就算她沒有惡意,但在各種惡意的揣測下,還會有多少人相信她的清白?
妮子真是好心機!
丹蔻緊握白玉杯,直扣得指尖發白,幾欲將玉杯捏碎,賈氏心中殺機一動,卻是強忍了滿腔驚怒,面上露出微微冷笑,“榛兒這賀禮可着實驚人,稍有偏差,只怕喜事就會變成白事。”
甄榛手中舉着半杯瓊漿,卻是欲飲未飲,聽到賈氏的指責,她淡淡一笑,眉宇間醉意微醺,一雙眼眸卻亮得驚人,“安逸之人,慾望難填,有驚無險方能體現喜事之可貴,大夥說是也不是?”
誰敢說是,誰又敢說不是?
席間衆人面面相覷,一個個只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
賈氏冷笑一聲,“榛兒這話說得委實有理,人哪,要是不知足,弄不清自己的位置,總歸不會有好下場——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句話我一直認爲甚是有理,榛兒覺得呢?”
“夫人所言極是。”
二人脣槍舌劍,你來我往,明明都笑容可親溫文爾雅,卻一字一句都帶着刺,恨不得能刺得對方體無完膚,與二人交好的賓客也開始紛紛附和,沒一會兒,宴席上喧囂大作,竟吵了起來。
突然,一個婢女慌慌張張的闖進宴席間,見到賈氏就跪在地上,尖聲叫道:“夫人!不好了!殺人了!”
平地一聲驚雷,驚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出了什麼事?”賈氏眼中飛快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臉色登時大變,她霍然起身,啞聲質問道。
婢女被她一喝,嚇得渾身哆嗦,連話也說不完整:“秀,秀風院的月兒,月,月兒殺人了……”
甄榛的心大驚,瞪大了眼,鐵青着臉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纔說什麼?!誰殺人了?!”
月兒才離開多久,怎麼會轉眼就殺了人?
她下意識的覺察到,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她,針對月兒的局。
婢女被她的臉色駭得癱坐在地上,抖着聲音說道:“是,是月兒殺了,殺了大公主的侍衛!”
什麼?!
聽到婢女的話,大公主和甄顏都露出愕然的神色,相視一看,卻突然心領神會般,會心的露出極淡的笑容,可是在聽到月兒殺了侍衛之後,立時都變了臉色:月兒竟然殺了侍衛?!怎麼可能?!
不過很快,大公主又高興起來——那賤婢殺了人,不管怎麼樣,罪責是逃不了了的,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那賤婢已經命不久矣!
哼!看她以後還能纏着韓奕!
雖然沒能達到她預想的結果,還死了一個侍衛,但是終究能除掉心頭只恨,失望之餘,她仍然覺得死一個侍衛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