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萬千,可是我卻獨獨愛你一個。那樣的話,瞬間擊中了若水心內最柔軟的地方,她張了張口,卻最終無言。
獨孤情轉過頭來,望着那個瘦弱得彷彿紙人兒一般的女子,又再重申一次:“我獨獨愛你,並願意爲你做出妥協……”
是,如果沒有若水的眼淚,如果說沒有若水那哀切痛得入骨的表情,沒有她眼裡的祭獻般的決絕,剛直如獨孤情,向來遇強愈強之獨孤情,是絕對不會妥協,也絕對不會做出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讓步。
他曾看過古書,曾以古書上看過一段傳說,那是關於人王和一個女子的故事。故事上說,古時人王,因爲一個女子而選擇長眠,不理世間紛亂,不問天下事務。當日他曾嗤之以鼻,可是,那日,那夜,若水就站在他的面前,用交織着失望和憤怒的眼神,一聲一聲地叫着他“太子殿下”時,他只覺得心好象被生生地扯裂了一般。那種痛,由內至外,無從捉摸,也無從忍受……
他到了那時,才知道山河拱手,只爲博君一笑,原來並不是神話,也不是故事,而是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做出的,無條件的讓步,還有成全……
所以,他爲了這個女人,願意讓步,願意成全……
“可是,我要的是自由……”若水終於說出話來,可是,萬千語言,終於化爲一聲輕嘆。冷風拂動她的髮絲,點點飄蕩,可是,她的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卻是一種近乎神聖的堅持。她說:“你知道麼……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只是可以自在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宮廷並不適合我,奢華也並不適合我,最重要的是,我要的愛,我要的人,一定shi我在他心中是唯一,我最討厭背叛……我沒有辦法和別人分享我的丈夫……”
要知道,在這個異世裡,能擁有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男人。又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所以。若水在等待。在等待着,有那麼一個,和她相愛的人,然後在一起。過一輩子……
曾經的曾經,她以爲那個人會是獨孤情。可是,當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她就知道,他們都並不適合彼此……
小亭之外,夜色蒼茫,漫天的零雪,還在無聲而落,縹緲難辨。小亭之內。飄搖的燈火之下,若水慢慢地在桌旁坐下,然後重新握住了酒杯:“在我的家鄉,每一個人,一生雖然不能只愛一個。倘若一個男人,真的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那麼,他就必須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的老婆,如果一方背叛一方,他們就可以通過法律分開成爲陌路人,然後,再去選擇和別人生活,但是,歸根結底,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裡,只能是彼此,也只能擁有彼此……”
說到這些的時候,若水的神情很是溫和,也非常神往而且懷念。忽然間就想起了那些因爲愛而早逝的女人,還有因爲愛而忍受了半生孤獨的男子。
一生獨愛一人,一生獨守一人,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那樣的美麗,曾經是若水二十多年想要守候的夢,更多的時候,她更想沿着那些曾經爲了愛情而幸福的男女以前走過的路,一直的走下去……
“女人……”聽了若水的話,獨孤情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可是,他的神情很快地堅決起來:“女人,我可以給你我全部的心,還有我全部的愛……”
是的,身爲雪國的皇嗣,身爲烈焰未來的主子。他是不能一生只守着一個女人的。更況且,就連現在,他的太子宮中,已有側妃三人,侍妾無數,所以,若水要的承諾,他是給不了。可是,他卻能給她整顆的心,還有完整的愛。就如他的父皇,一生雖然女人無數,可是卻獨獨愛他的母后一人一樣……
若水搖頭。
因爲,她知道,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這並不是若水想要執着的東西,她至所以今夜前來,是另有他求。於是,看到獨孤情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她點頭:“好……獨孤情,我今晚約你來此,是想向你討個人情……”
若水取過獨孤情手中的空酒杯,很自然地握在手裡,然後擡起眸子,定定地望着獨孤情的眼睛:“既然雙方和談在即,那麼我想向你討一個人……呂梁……”
呂梁,身爲若水手下的八副將之一,可是,他更深一層的身份,卻是受命於某人,然後密切地監視若水和其他衆將的一舉一動。
所以,在聽到若水的請求時,獨孤情的眸子,忽然深深地凝了一下。他望着若水,不解:“如果說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呂梁,應該是別人安插在你身邊的勢力吧,可是,你卻要我放了他……”
沒有人的眼睛裡能容得下砂子,更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對手高枕無憂,可是,若水卻希望他放了呂梁……
“他先是我的副將,然後,纔是別人的臥底……況且,他此次是爲了我……”若水搖了搖頭:“我們這一生,總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候,要做一些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了他……”
獨孤情點頭,然後深深地凝視着若水:“我可以答應你……可是,你卻沒有答應我……”
我可以答應你……
可是,你卻沒有答應我……
獨孤情伸出手來,將若水的手,放在一雙大手裡,輕輕地磨挲,然後忽然靜靜地嘆了口氣:“女人,你始終都沒有答應我……”
“對不起……”若水無言地低下頭去,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有人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7秒之後它就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一切又都變成新的。可是,她卻做不到,就如現在,她的口裡雖然說着拒絕的話,可是,她的心裡,卻絞痛難當……
生存在這個異世裡,有着太多的和她觀念衝突的事,還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可是,對於獨孤情,當她終於知道他就是自己對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們腳下的土地,已經被深深地割裂開來,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明天……
就如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就如我終生的等候,只想要換來,你剎那的凝眸。
小亭外,是薄薄的一層雪。在燭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閃着暈黃的,潔淨的光芒。洛水居的生意,依舊紅火,杯盞交錯之聲,穿透茫茫夜空,靜靜地傳了過來。
若水站在獨孤情的面前,喉嚨彷彿被梗住了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不說話,獨孤情也不說話。只有令人心酸的某種氣息,正在兩人之中,靜靜地流淌。
小亭外,塞外的第一場雪,正在“沙沙”而下。若水在這幾乎無法呼吸的空氣裡,又再艱難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我只要你……”獨孤情低語,然後長手一伸,將若水攏在懷裡,輕輕地呢喃道:“女人,我只要你……”
“我……”若水再想要說什麼,有淚水倒灌而下。她慢慢地將手撫上心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在我們這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爲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可是,只說了那一個字之後,若水忽然無法再出聲了。因爲,獨孤情就在她啓脣的一瞬間,一低首,就自己的脣壓了上去。
他的滾燙的脣,就壓在若水的冰涼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脣上,而他的炎熱的、滾燙的氣息,就象蠱毒的風一般,狂暴地席捲一切。
他撬開了她的口,開始掠奪,甚至沒有再去問她的意見——既然這個女子只會說對不起,只會說不合適,那麼,他就用行動告訴她,什麼纔是合適,什麼時候,纔不用說對不起……
若水的整個人都癱在獨孤情的懷裡。她的臉像是有火在烤,熱得快要冒煙了。她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腦子裡,更是一陣加一陣的暈眩,有一剎那開始,不知道身在何處……
那個狂熱的,幾乎是絕望的吻,幾乎令她窒息。她用力拍着獨孤情的肩膀,用力地推着她。可是,彷彿已經陷入了某種執念的男子,只是緊緊地抱着她,不讓她逃離,不讓她掙扎,甚至連她說“不”的機會,都不再給她。
“若水……”
“水兒……”
“水兒,總有一天,我會完整地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