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拉德披薩館門前,奧迪A4L停穩了,手機上的時間正好跳到十一點二十五整,比路明非備忘錄裡制定的時間表早到了五分鐘,如果不是忽然碰見中午的一波小高峰高架路轉CBD有些堵車他們能來得更早一些。
不過似乎來得再早也沒用,因爲蘇菲拉德披薩館前人影都沒一個,路明非坐在後座上扒着車窗玻璃往外瞅,身旁放着白蘿蔔和馬桶圈,女黑超的生存空間都被擠到了角落生怕碰壞了‘S’級不辭夏日炎炎奔波買來的家用寶貝們。
“搞什麼啊,這幫人就不能靠譜一些嗎?”路明非嘟噥着。
按照常理的文學社聚會,一羣人應該早貓在聚會地點外侃天論地,現在蘇菲拉德披薩館外的大太陽底下就獨獨這一輛奧迪車停在這裡顯得異常扎眼。
“是這裡嗎?”司機反覆檢查GPS導航系統,生怕給後座的路明非大爺送錯了地方。
“沒錯,就是這裡。”路明非連忙點頭,又看了看時間問向身旁的女黑超,“怎麼稱呼?”
“白鴿。。”女黑超說。
“橋鴿。”男黑超趕緊接上。
“海雕。”司機也立刻自報代號。
“...爲什麼到了你這裡就是雕了?”路明非關注點總不在頻道上,古怪地看着一身嘎達肉把西裝撐得鼓鼓的司機,比起‘海雕’顯然‘黑猿’更合適一些吧...如此失禮的爛話他只能憋在肚子裡不敢說出來。
“部門不同代號也不同,沒有具體太大的意義。”白鴿快速解釋。
“哦哦,能理解。”路明非忙不迭地點頭,又看向外面正午的大太陽“都這個點了,你們應該還沒吃吧,要不一起進去吃一點?”
“您是說這裡?”副駕駛的橋鴿低眉從墨鏡上觀察了一下蘇菲拉德披薩館的門面,似乎想從簡單的門面裝修裡看出什麼玄機來。
“我同學說在這裡聚餐我也走不開,我想幹脆要不你們也在這家店裡一起吃了算了,如果你們介意我們太吵的話坐其他地方也行!”
白鴿和橋鴿對視了一眼,然後整齊點頭回答,“絲毫...不介意!”
能跟‘秘黨’這種組織搭上關係的任何機會他們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是跟‘屠夫’共進午餐的機會...同學會?也難說所謂的‘同學會’究竟是不是‘秘黨’掩人耳目的私下聚會,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如果能出場無疑就是天大的喜事。
白鴿和橋鴿的視線深沉起來了, 看向路明非有些激動。
路明非瞬間呆住了...這跟他想象中的回答不太一樣, 這可是他的同學聚會啊,具體來說是‘文學社聚會’,正常人聽見了不都該下意識避嫌嗎,他發出邀請只是出於禮貌性的嘗試, 只要被委婉拒絕了, 他就可以沒有任何壓力地一蹦一跳進館子裡去等着開飯了...但我靠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還沒反應過來,白鴿就已經快速拉開門下車, 繞到了他的一側爲他打開了車門, 站在車邊西裝都遮不住的身板曲線挺直了,長馬尾垂在身後幹練颯爽得讓人有端聯想起《黑客帝國》裡的女主角。
“請。”
筆直地站在烈陽地下, 地上的影子如同直立的標槍,白鴿向前微微屈身尊敬地看向路明非, “您的東西留在車裡就行, 不會有遺失的風險。”
“......”還在副駕駛上的橋鴿看了一眼座椅上放得好好的馬桶圈和白蘿蔔, 心想大概不會有不長眼的翹車賊破窗就爲了這些東西吧?
“你辛苦了,沒問題!”路明非下車的同時心說這也太給面子了, 後勤部連續十年被評爲卡塞爾學院最受歡迎部門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去停車場停車, 順帶偵查一下附近的環境, 來的路上我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有種被跟蹤的感覺。”司機看向車上唯一剩下的男黑超說。
“之前爲什麼不說?”正要下車的橋鴿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立刻警惕地掃了一眼車外面被陽光暴曬的一點陰影沒有的周邊,又看向司機皺了皺眉, “你的預感幾分準?”
“可能只是錯覺。”司機搖了搖頭,“但就算跟蹤我們的人是‘蜂巢’,他們也不可能敢輕舉妄動,我們車上可是...嗯。”
他沒說話, 只是看了一眼車外面的路明非, 最後發出的鼻音中充滿了底氣。
“倒也的確...但多少還是小心點,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雖然我們找‘屠夫’已經找了很久了, 但忽然一下子找到了對方還這麼配合我們,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白鴿現在已經有些上頭了,我們多少還是得幫他留個心眼,你去停車的時候彙報總部, 詳細解釋一下我們這邊的情況, 讓他們那邊做定奪...也做好可能跟‘秘黨’初次交接的準備。”橋鴿冷靜地吩咐道。
“沒問題。”司機點頭,然後看着橋鴿下車,重新啓動奧迪將車緩緩開向了不遠處的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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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拉德披薩館前的侍者站直了,愣愣地看着不遠處太陽下走來的那尊‘大神’。
其實作爲濱海城市最‘高檔’的披薩店兼西餐廳, 蘇菲拉德披薩館的侍者向來都是很有眼力見的人,在見到奧迪停在路邊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主動上去問詢是否準備在本店用餐了,但奈何他還沒來得及跨動腳步,車上下來的那位西裝革履的‘女秘書’就把他震住了。
那傲人的身材,那凌冽的氣質,再加上幹練到讓人毫不懷疑是從百大私企裡出來的姿態,這奧迪後座坐得不像是一般人兒啊!
侍者細細揣摩着,心說這奧迪的車主怎麼也得是坐着身價上億的老總級別人物,那麼問題自然就來了——這種人物午餐該去的不應該是CBD雙子摩天樓二十二層的旋轉餐廳嗎?怎麼會來他們披薩館這種親民的地方?
侍者一時間心裡也沒個準,害怕過去拉客結果自討沒趣,就在他猶豫的這十幾秒裡,街對面從奧迪後座下來的正主就已經領着兩人往這邊走來了!
豁,不止是漂亮女秘書,甚至還帶了個保鏢,男女黑超一左一右跟在其後,當中被擁護的則是一個...穿着白T恤和短褲甚至還腳踩涼鞋的18、9歲男孩?
這男孩一路在保鏢秘書的保駕護航下頂着大太陽走了過來,站在侍者面前說,“這裡是蘇菲拉德披薩館?”
“是的,先生。”侍者老老實實地回答,他頭頂就是披薩館的招牌,但人家既然問了自己就要答。
“這裡今天中午是有一場同學會吧?包場的那種?”路明非試探地問道...他真害怕那條短信是個烏龍,其實今天就他一個人準備來了。
“是的沒錯。”侍者愣了一下,然後眼前一亮反應過來了。
...難怪披薩館吃個午餐都要帶打手和妞兒呢,和着是同學會啊!這年頭的同學會別說保鏢秘書了,只要能顯闊帶別墅房產證來吃披薩都合理得很!
“想必您就是趙孟華先生吧?我們已經等您很久了,請問是現在就讓後廚開始嗎?”侍者彬彬有禮地打開了玻璃門讓裡面的冷氣順着向外吹到了路明非的身上...好一陣涼爽到全身打哆嗦。
“我不是趙孟華,你認錯人了,但我的確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的。”聽見侍者這句話路明非才算心安了,沒被放鴿子就好,那羣傢伙遲來一些都能接受。
“來,我先帶您去準備好的包間。”侍者立刻轉身向裡走去,路明非跟隨其後,他身後的男女黑超則是本着一句話不多說的原則冷麪沉默,步調一致地跟在了後面。
“趙先生原定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整,您提前來了半小時,需要給三位上一些水果和點心茶品嗎?”走在走道前面的侍者禮貌地詢問。
“可以可以,先問一句不算在賬單裡的吧?”路明非問,“人都還沒來我就先點東西有些不合適...”
“當然不用,這些都是免費的贈品。先生的同學們後續一到,我就會立刻帶他們進包間入座,請您先在包間等待就行。”侍者表現出了一萬分的服務態度,不爲路明非的短褲衩也爲了他身後西裝革履的左右門神,每一句話說得都小心翼翼的。
路明非進了包間這才發現果然一個人都沒到,圓桌前十幾張椅子全部空空蕩蕩的...聽侍者說訂的用餐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陳雯雯發短信給自己說的是十一點半,早了半小時。
難怪了...也不怪陳雯雯謊報軍情,按理來說如果路明非沒有坐上後勤部的順風車,跑去坐公交車堵車的時間,十二點左右估計纔剛好到這裡,說不定還會來遲一些。
...陳雯雯這是把他遲到的習慣也算在裡面了,纔會在短信裡讓他提前半小時做準備。
無論過了多久,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什麼事情都細心得要死,從做事態度裡就能嗅到那股文文靜靜不急不慢的茉莉花的香味,想到那身乾淨得一塵不染的白裙和上面放着的文學書籍。
冷風吹過路明非的脖頸,他打了個哆嗦安安靜靜地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了,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因爲冷氣太低正對着吹被吹得有些臉部肌肉發僵。他很久沒有見到陳雯雯了,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
人對愛情年少無知的時候都會顯得怯懦,當年齡隨着時間成長後,愛情又別離到的遠方,這時他們又忽然膽敢契闊談宴起來,再當愛情被風吹近時會發現,他們又躲到了原來的低窪裡——拉扯着他們膽子收放自如的不是年齡,而是距離,不管你長多少歲,見到當初怯懦的人站在你面前時,你也一樣會緊張,避無可避。
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從仕蘭高中畢業一樣,一會兒從包間門後走進來的女孩還是會跟以前一樣穿着那身白色的碎花裙子,頭髮上彆着HelloKitty的髮夾,明眸皓齒,水波一樣的眼簾內倒影着畏畏縮縮的自己。
包間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端着托盤的侍者,將承諾好的免費茶點放在了桌上,托盤裡放着堆疊成小塔的紅糖薑茶小餅乾,杯子裡則是解暑的酸梅湯。
…見鬼。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鼻樑,莫名有些情緒低落和焦躁不安,可他爲什麼要焦躁和緊張?按正經的來說他是卡塞爾學院第一學年的十大優秀學生之一,上了英靈殿被校長親手頒發了榮譽勳章和獎學金的,那閃亮亮的純金鑲紅寶石(其實是賢者之石碎片,路明非並不知道)的獎章還躺在他的行李箱最底下夾層裡,亮出來就算不給屠龍勇士尊敬也得給那分量十足的黃金和紅寶石一點尊敬吧?
論學業,他現在在讀的是常青藤聯盟認證的私立貴族頂級大學;論財力,雖說比不上愷撒·加圖索、維樂娃·赫爾辛基一流礦裡有家的,但好歹一年三萬多美刀的獎學金依舊領到手四分之一了,怎麼也算是年少有爲;論履歷,青銅與火之王兩位雙生子都死直接或者簡介死在他的手上,難道還不算光宗耀祖嗎?只可惜認這份履歷的只有執行部,換其他地方找工作只能被認爲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無論談論什麼,他路明非都應該有十足的底氣坐在這裡,翹着腿跩得跟個二五八萬一樣等待着昔日的舊友們參加這次聚會,可不知道爲什麼,在冷氣充滿的包間裡他呆呆地坐在空無一人的桌前總有些不適應...有些想要逃避這場本該是他獨自一人表演秀的‘同學聚會’。
“總有一些特別的原因啊。”路明非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低聲嘟噥着,看着漆黑酸梅湯倒影裡自己的雙眼。
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不是侍應了,因爲蘇菲拉德披薩館裡應該沒有這麼發福的侍應,來者矮胖矮胖的,圓滾滾的肚子皮帶都勒不住,屬於半個重量級人物。
“什麼陣勢,不是包場了麼...我進錯門了?真是不好意思。”進來的胖小子一眼就看見那兩堵礁石一樣立在座椅左右的黑西裝男女,嚇得那是一哆嗦差點把皮帶扣給崩飛了,忙不迭地就低頭道歉往後退。
在他差些帶上門出去之前,路明非眼疾手快起身拉住了門,認出了來的人是誰——徐巖巖!班裡那對雙胞胎之一,文學社的中堅幹部,也是趙孟華最忠實的馬仔,路明非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每天放學這傢伙都跟在趙孟華後面蹭吃蹭喝,那身膘說不定都是高中三年養起來的。
“路明非?”徐巖巖也一眼認出了路明非,“真是你...我是差點沒敢認啊。”
“我也差點沒敢認。”路明非咧嘴說...其實是在撒謊,他清楚徐巖巖爲什麼說沒敢認,不是他這年頭過來變帥變有種了,而是他背後那兩個英武不凡的黑超實在是震懾到徐巖巖了——在他的認知里路明非跟這兩位完全就不是一個畫風,壓根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畫框裡!這一幕比當初拍《誰殺死了趙先生》還要離譜。
“這可真是...士別三日啊。”徐巖巖縮着頭打量着“路老闆”的兩個跟班,而那兩個墨鏡男女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挪開了視線,沉默得跟完美的雕塑一樣站在椅子後面。
“坐,都坐吧。”路明非急忙招呼着無所適從的徐巖巖和兩位“後勤部”的黑超坐下,還沒來得及擦把冷汗,門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