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昏暗的走廊,環繞着從白色大理石的樓梯而上,扶梯上雕刻着藤蔓的花紋,讓人想起巴黎聖母院圓拱的穹頂裡繁密的花紋,女士的白絲手套在光潔照人的扶梯上滑過,沒有一絲灰塵只有流順的手感隔着薄絲的手套傳遞到皮膚上,讓人從心底裡涌起愉悅感,似乎尚未步入那歌劇院的大廳管絃樂的音符就已然開始皮膚上開始水一樣流動,帶着人的靈魂升到更高、更高的天堂裡。
樓梯頂端是出口也是入口,黑色的厚重簾幕擋在雙開足以五人並肩而入的大門前,守在兩側的侍者見到人流涌入,以手中的鍍銀的權杖分開簾幕,露出了後面那宏大而寬闊的巨型空間。
貴客們一走進門後,頓時置身入了那寬闊無比的大廳,金色的光從四面八方涌來,擁擠人羣中沉悶的空氣一掃而空,呼吸之間滿是金碧輝煌的奢靡和華貴。
四根深紅色的立柱頂天立地地落在歌劇院的四個方位,圓弧形的穹頂讓人想起北歐神話中諸神的神殿,壁畫歌頌者神明的豐功偉績,一盞又一盞的吊燈將每一寸的角落都照成了靡靡金色,每個人的臉上都似是摩登女郎般敷着光鮮亮麗的金粉,雍容華貴。
舞臺的地面被染成紅色的厚實羊絨毛毯鋪平,猩紅色的大幕拉扯隔絕了視線,而後是兩千餘個座位填滿了大半個劇院,秩序井然涌入的人羣就像黑色的浪潮,在喧囂和海濤聲中被座位之間排列出的過道井然有序地分流而去,每個座位上都有着黃銅的標牌,持着邀請函的人們找到自己相對應的位置坐下翹首以盼那大幕後即將上演的大戲。
在隨着人流進入歌劇院後,萬博倩首先是觀察整體的地形和存在的緊急出口,反偵查意識強的人都會在進入一個陌生的封閉環境之前摸清楚佈局,規定一旦發生意外撤離的最優路線,就她看來歌劇院四通八達,光是消防通道就存在不下五個,大大小小的進出口加在一起高達數十個...這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一旦需要撤退他們不會擔心後退無路的情況,而壞消息是一旦他們想抓住某個人也同樣會很不容易。
萬博倩看向林年想要交換一下信息確定計劃是否保持不變,卻突然發現對方正盯着舞臺上的幾個角落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殊不知在她制定撤退路線的時候,男孩已經在考慮控場路線了。
...其實這不禁也讓人想到一個典故,說是國內有名將軍一生爲軍事獻身,不懂喝跳彈唱,不理風花雪月,途經法國本該去巴黎鐵塔留念,將軍卻直奔諾曼底戰場遺址考究環境。
話說將軍夫人是江南名媛,國內生平安康後,一次她拖着將軍去商業街逛街,在街上散着步時,手裡挽着的將軍忽然擡手指點說:“這家咖啡廳一定不錯。”
夫人很是驚奇,以爲現在終於國泰民安了將軍也能脫下軍裝好好過日子了,遂感動着問他說爲什麼,卻不料將軍說“如果在這個咖啡廳上架幾架機槍,我就可以封鎖整個街道。”
...大概林年現在在思考的就是在舞臺上哪幾個方位架機槍,他們就可以全方位無死角的控制全場了,到時候三人就像綠林好漢一樣扯起絲襪罩在臉上,跳去臺上的位置爆吼一聲就能完美控場了,誰敢從座位上站起來,就馬上給他突突了,逃跑的通道再多也是白搭,至於這次任務沒帶來最重要的道具機關槍這個問題——在時間零和剎那的使用者手中,就算是一把單發手槍也能給你打出機關槍的效果來。
在他們身後楚子航和邵一峰走進歌劇院大廳後也沒有隨大流進入坐席,而是避開在角落裡默默觀察着周圍,他們這四人里正經出示邀請函入場的就只有邵一峰一個,歌劇院裡排出的位置自然也只有他一個人的。
其實他們倒也並不在意有沒有位置供他們入座,整個劇院的座位可以容納下兩千多人,這次晚宴的實際到達人數估計還沒有座位總數的十分之一,再怎麼也會剩下不少座位出來的,倒不如先等大部分人入座完了,再挑選人少的地方入席。
跟他們一樣打着這樣打算的人也有不少,站在無人的角落裡靜靜地等待着人羣入場,大概是不想去跟人流擁擠,將妝容或定製的西裝給擠出了褶皺...這樣一來站在角落裡沒動又到處打量的四人倒也不那麼顯得像準備要搶劫歌劇院的犯罪分子了。
“不少人帶了箱子。”萬博倩說。
“注意到。”隨着不少人的入場,林年也逐漸發現了不少來客們都並非是空手而來的,在攜帶女伴的同時手中還提着或大或小的手提密碼箱,看分量只沉不輕,也不知道里面裝着的是什麼東西。
“說來好像進場也沒有搜身這個環節,就連最普通的金屬探測儀也沒有,看起來主辦方對秩序管理頗有心得。”林年摸了摸袖口,裝備部給他們準備的電磁脈衝倒是省下了,現在也就只能充當一下微型電磁手雷。
“連開了那麼多次也沒出什麼亂子,恐怕是有自己的得到之處吧?”萬博倩視線不斷的挪移在歌劇院的各個‘戰略方位’,果不其然,在角落的陰影中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都藏着身形挺拔壯碩的人影,靜默宛如石像一般監視着整個歌劇院內場。
“十個...不,十五個。”林年在萬博倩正要開口的時候就報出了答案,中途改口一次是因爲他的視線落向了歌劇院二樓貴賓廳的地方,在二樓的走廊上也似乎藏着幾個類似‘保安’人員的身影,“可能有更多,但目前能找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血繫結羅一下子檢測到的‘目標’太多了...我沒法把他們準確地區分出來!”萬博倩有些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在她的感知內,言靈領域籠罩的整個歌劇院內場,代表着混血種的光點簡直像是羣星閃耀一般落在了歌劇院這個浮華的托盤上,互相干擾影響着...最有效的偵測言靈在這一刻竟然發揮不出太大的效果。
“不急,慢慢來。”林年輕聲安慰道,他的視線沒有去投入歌劇院裡大量涌入的人羣裡,而是放在了至今還尚未有人落座的二樓貴賓廳中...他有預感真正的正主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的出現,壓軸的大戲永遠都是伴隨着金色的彩雨和滾滾而過的雷聲登場的,一經出場便會受到萬人矚目!
楚子航身邊的邵一峰也探頭探腦地在劇院裡找尋着什麼,嘴裡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嘀咕着:“你跑哪兒去了啊...師姐。”
歌劇院裡,不到一會兒最前排的位置就稀稀拉拉地坐下了不少人,大家都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離,但遇到寒暄地比較愉快的,就坐近一些彼此遞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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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舞臺上巨大的猩紅大幕後忽然響起了一聲小提琴淒厲的劃響,聲音從歌劇院的音響設施傳出,整個歌劇院裡的嘈雜聲驟然一靜,不少人身形爲之一矮擡手捂住了耳朵看向四周,卻對上了無數張與自己同樣茫然無措的臉。
除了林年以外,萬博倩、楚子航乃至邵一峰都忍不住捂了下耳朵,可那聲小提琴的銳音來得那麼急促,就像子彈一樣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打穿了他們的耳膜,讓人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淒厲感。
劇院一下安靜了下來,就像翻滾的浪潮被一把刀子割傷,將它狂躁的海浪聲徹底殺死了,每個人都安靜地看向前方,那尚未拉開的厚重大幕。
有人在舞臺上撥動豎琴,那清澈乾淨的豎琴聲正是從猩紅大幕後傳來的,那麼的微小,沒有使用任何擴音設備,只有在所有人真正安靜下來之後才能聽見它的美妙音律,應和着它的是低沉的大提琴和雙簧管,吹動着那無人不知廣爲流傳的世界名曲。
“天鵝湖?”歌劇院的坐席上有人低聲說。
絃樂那麼的溫柔、優美,是的,這的確是《天鵝湖》的前奏,他們沒有聽錯,在猩紅大幕後有人...不,是有一支管絃樂隊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流暢舒展,典雅大方,彷彿讓人看見朦朧月色下,一羣高雅白天鵝化作美麗的少女游上了岸,在月光下跳出絕美的舞姿,動人的身線...
當圓號齊鳴之刻,《天鵝湖》真正的美妙才止不住地從那幕後潑出,整個歌劇院徹底寂靜了下來,演奏樂隊技藝高超,在分秒中將這首藝術王冠上的明珠給點亮了,只是前奏便將所有的人代入了《天鵝湖》那悲悵的情感中。才踏入內場中的來客無不立刻被這片寂靜和寂靜中圓舞的絃樂吸引了,沉迷在音樂中悄然無息地找向自己的坐席,只想儘快靜坐下來去聆聽着頂級的演奏。
“爲什麼是天鵝湖?”站在暗中聽着樂隊合奏的萬博倩低聲說。
“爲什麼不能是天鵝湖?”楚子航又問,萬博倩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被嗆住了老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據說有的天鵝終生沉默,在死前又會高歌一曲,那時總是伴隨着絢爛的焰火。”在林年身邊的過道上,忽然有一個擦身而過的女人這樣說。
林年轉頭去看,卻發現說話的人已經順着大門後涌入人流離開了,他只來得及看清在人羣中看見一個較小的背影,留着一席幹練的黑色短髮,背挺得筆直如槍,很快就消失在了擁擠的人流中。
“怎麼了?”萬博倩問。
“沒...什麼。”林年看着密集的人流好一會兒才輕輕搖頭,可不知怎麼了,他安靜了很一會兒後又忽然開口說,“我聽說歷史上1991年12月25日,蘇聯解體的時候,電視機裡播放了一整天的天鵝湖。”
萬博倩和楚子航都怔了一下,不知道林年爲什麼能從《天鵝湖》無端聯想到這個冷知識。
林年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麼說,眼中有些惘然,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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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25日,那一天克里姆林宮塔樓的遠方,紅色的國旗飄蕩在藍色的天空下,整個國家都籠罩在天鵝湖的哀傷中,同時在極北方的冰天雪地裡,也有爲之慶賀的焰火盛放。”酒德麻衣站在二樓的貴賓廳,俯視着在《天鵝湖》中賓客們沉默着入席的歌劇院輕聲說,“那一天整個國家就像現在一樣靜默。”
“偉大的蘇維埃政權倒下了,也宣告了冷戰的結束,可現在才6月,離12月還有半年,放《天鵝湖》是不是還太早了一些?”薯片妞的聲音在酒德麻衣戴着的耳麥中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拆薯片包裝的細瑣聲。
一身金色禮服帶着淡金面紗的酒德麻衣站在二樓走廊的隱秘角落,靜靜地看着大劇院裡的一幕幕說:“或者說正是給我們這些有心人聽的,這是在像我們這些暗處的老鼠友善地打招呼?”
“用《天鵝湖》打招呼?如果真是在暗喻‘那一天’的話,這未免也太惡劣了吧?不過我記得對方之前倒是也已經藉着小白兔一號向我們打過一次招呼了,就在日本那次,跟今天一樣惡劣得一批啊。”薯片妞說,“以前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各做各的事,但很顯然現在對方準備做一點改變了,這次拍賣會就是信號之一吧?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來,所以才搞了這麼一出小把戲向我們打招呼。”
“話又說回來,主辦方的身份你摸清楚了嗎?”
“paco,千面人,不少人都知道她,但卻不清楚她的背景,但看起來現在我們倒算是摸清楚一點她的底細了。”薯片妞說,“她居然真是在爲老闆的那位老朋友做事。”
“老闆跟‘千面人’效忠的那個人真是熟識?怎麼沒見着他們吃過飯?”酒德麻衣隨口說着不着邊際的話,閉眼聆聽着那國家級的《天鵝湖》表演,她是花了錢進來的,自然要去享受所有應得的東西。
“羊羔纔會抱團取暖,猛獸往往孤身獨行。”薯片妞笑,“這是老闆的原話,很中二,但也很符合他的人設...可老闆的那位朋友也中二的不輕,如果說我們老闆的江湖道號就是‘老闆’的話,那一位就應該叫作...”
“皇帝。”說罷後,她頓了一下才咬碎了嘴裡的薯片,“感覺老闆的時髦值被比下去了。”
“叫皇帝也好,叫皇后也罷,只是一個隱藏身份的代號罷了,不過這不會意味着我們以後還得跟對方手下的丫鬟們打上一兩個照面?”酒德麻衣卻是不太意外這個稱謂,順着話茬往下說着爛話。
“是不是發展的順利再一起去喝杯下午茶?你怎麼知道對方手下的一定是丫鬟,難道就不能是男僕嗎?”薯片妞說,“不過看起來老闆也沒要跟那位‘皇帝’發展成合作伙伴的樣子,不然就不會讓我們私下來參加這次對方策劃舉辦的慈善拍賣會了。”
“慈善拍賣會。”酒德麻衣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忽的不明意味地輕笑了一下,“應該說是‘慈善交易會’更好吧?”
若是讓場下的男士們看見這位高挑美人曇花一現的清冷笑容,大概都會獻上自己的車鑰匙,請求能帶她去吃一頓晚飯,如果可以,就再吃一頓早飯。
“不過我說長腿,按我說你就該走正門進來的,反正我們不也搞到邀請函了嗎?悄悄咪咪地從後門摸進來顯得我們好像是在做賊,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到你正在的那間貴賓廳的啊。”薯片妞忽然話語裡涌起了不滿。
“太扎眼了,今晚爲了交易會壓軸的那件東西來的人太多了,我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酒德麻衣聳肩雙手從後背躍過頭頂舒展了一下令人熱血噴張的腰線,倚靠在牆壁側端過了一杯貴賓廳裡早已備好的香檳抿了一口,在香檳杯上留下了紅脣的印子,“況且如果我真要引人注目,大可以像陳家的那位大小姐一樣,也坐着直升機登場。”
“如果你真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一艘潛艇,你從潛艇裡踩着10釐米的高跟跳出來踩上紅地毯,再加上你那雙好腿和身材,鐵定把那身材平庸的女孩兒給擠壓到爆的!”薯片妞嘖嘖道。
“老闆的意思是拿到這次拍賣會的壓軸交易品,沒讓我們出風頭...今天的場合也不適合我們這些藏在暗處的丫鬟出風頭就是了。”酒德麻衣輕聲說,“既然是交易會,就代表着對方也可能一開始就是打着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態玩的,其實明白了今晚這場慈善交易會的真正性質後,就不難猜出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發展了...”
“誰讓壓軸物實在太震撼人心了一些呢?一下子就把這潭水攪得泥沙俱下...不少世家裡的老東西就奔着那玩意兒吊命了吧?人現在還沒坐滿呢,我隔着屏幕都能聞到那股子硝煙味。”薯片妞抽了抽精緻的鼻子聲音裡滿是嗤笑,“你說到時候分贓不均會不會打起來?”
“‘皇帝’勢力的作風可是比我們殘暴得多的多啊,雖然我們兩邊在本質上都是爲了各自首領眼中的一個‘人’存在,運作的,可單單在作風上比起他們我們根本就是一個無害的保姆團。”酒德麻衣輕聲說,“...不然你以爲爲什麼老闆會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帶着這東西來?”
誰也注意不到,在金色禮服女人那美到令人窒息的裸背之後,禮服裡靜靜插着一把刻滿繁密花紋的長劍,劍柄從肩胛骨中穿出沒入一席黑髮裡。
布都御魂。
神代三靈劍之一,金色禮服的美人攜刀而來,眼角一抹緋紅中滿是殺伐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