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棄族的絕望嗎?上千年的沉睡!無窮的噩夢!最深的黑暗裡只有你自己!”
塵埃中傳來那龍王暴怒的嘶吼聲,歇斯底里,音浪如海。
“你認爲龍王就是這個世界的食物鏈的頂端嗎?我們每個人都在那條賽道上!那是命運的軌道!如果伱不前進,就勢必被碾成血肉成爲道路的基石!那是任何物種都逃不掉的命運!在棄族的王座上,只有王與王擁抱着取暖,期望着那一天越晚到來越好.”
“可是命運終究還是會追上你的啊!你們學院的地下藏着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那所學院裡。絕不只有混血種,有龍類,純血龍類,不亞於我,甚至在我之上。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等待着,等待被命運淘汰的敗者成爲血肉,他們就能在那上面大快朵頤,與其成爲別人的食物,不如早一些下定決心.吃掉他,成爲真正掌握着鑰匙和賽道的領跑者!”
“你難道以爲我想殺死他嗎?那可是我的.哥哥啊!”
在塵埃的中央,灰塵瀰漫之間,夏彌熔紅的龍瞳注視楚子航,面目恐怖,淚流滿面,“所以我需要力量!我必須成爲海拉!災難就要來了,詛咒將會應驗,那詛咒寫在天穹之上,無人可以逃過懲罰,比起龍王的甦醒和融合,我們根本微不足道,那最後的戰場即將拉開序幕,那個東西的甦醒就是命運終點敲響的洪鐘!”
難怪她那麼傷心,芬裡厄的死亡是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纔去擁抱的事實。可能唯有芬裡厄的魂靈歸於她,與她完成了那最終的統一融合後,她還能以此作爲慰藉,寬慰自己死亡將他們永遠的聚在了一起,結果到頭來,芬裡厄的死亡沒有帶來任何的安慰,有的只是那些幕後的人狠毒的陰謀和算計。
她失去了芬裡厄,永遠的,也失去了海拉的力量。
她犧牲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卻什麼都沒有換來,徒勞無功。
可悲又可憐。
“既然陰謀和算計被認作爲理所當然的手段,那麼與之而來的滿盤皆輸應該是早有預料的。”楚子航低聲說。
耶夢加得凝望着楚子航,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如果換做另外的龍王,楚子航已經死了,但她卻放任這個男孩活到了現在。
就在耶夢加得即將做出選擇的時候,塵埃阻礙的十字路口廢墟中忽然響起了一段歌聲,寂寥的女聲穿透了即將化作戰場的廢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那是當季的一首熱專,那位女歌手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有着相當的傳唱度和知名度。
不是真的有人在這種場合唱歌,響起的只是一段手機鈴聲,在煙霧散去之後,無數視線投向了鈴聲響起的地方,咳嗽之間,愷撒擡起了頭,遲半拍反應過來這居然是自己的手機響了,《remedy》的歌聲那麼憂傷。如果是平時這首歌一定沒有機會在這種場合響起,畢竟執行部的守則裡寫着,進行外勤任務的時候必須保持私人手機關機,但由於愷撒是臨時被人從晚宴上抓過來的,所以自然忘記了這件事。
這種時候愷撒本該自然地摸到手機然後掛斷他,然後大家該屠龍屠龍,該互述情話的互述情話,但他莫名發現就連廢墟中央的耶夢加得都看向了她這邊,目光恐怖.總不能是憤怒他手機不靜音破壞了那悲愴的氛圍吧?
愷撒只能儘可能自然地摸出手機,同時決定如果這一通電話打來的如果是什麼推銷公司或者保險公司(他來北亰這段時間已經被騷擾了不少次),那麼最多明天對面公司就得倒閉下臺,喜歡打電話那麼就從上到下都發配到緬甸或者泰國去打電話。
他掃了手機一眼,見到了來電人的信息,居然是他有備註的聯繫人.心理部林弦?
愷撒的表情變化了一下,同時,耶夢加得的角度似乎也看到了那手機上的姓名,掐住楚子航脖頸的手也鬆開了,任由對方掉在了地上。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根本無所謂楚子航是否會偷襲她,即使芬裡厄的魂靈無法迴歸於她,吞噬了龍骨十字的她現在也擁有足夠的力量蔑視這些孱弱可悲的混血種。
愷撒只能選擇接通了這通電話,來電人的身份太過於重量級了,按照他的情報網,只知道在這個女人失蹤的那天開始,幾乎是整個學院的資源甚至幾位校董的能量都傾斜在了這上面,上面的大人物們發了瘋一樣想找到她,到頭來卻人影都沒看見。
電話接通,愷撒放到耳邊,“這裡是愷撒·加圖索,希望這通電話有它非打不可的意義,這邊的情況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緊張。”
的確,在屠龍的戰場上享受着萬衆矚目接了一通電話,沒人能比愷撒更緊張,即使他的教養和心理素質讓他現在表面看起來依舊很穩,但無論是誰都知道這位貴公子現在必然手心捏了把汗水。
“愷撒,耶夢加得在你那邊吧。”電話裡,那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了,和愷撒記憶裡的聲線一致,那麼的平淡,溫和。 可耶夢加得這個名字從這個女人的口中提出來,愷撒就覺得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他對林弦的理解還停留在林年的姐姐,心理部受歡迎的教員,以及失蹤人員名單排最前列的名字上,她明顯和這個激烈殘酷的戰場不搭調,從對方的口中說出大地與山之王的真名這件事意味着許多。
“看起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愷撒低聲說。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但現在的局面尚且不是你能掌握的,或許你從李牧月那裡得到的‘月’計劃的圖紙能改善這個現狀?”對面的女人只需要短短兩三句話就讓愷撒的心跳加速了數次,上一次愷撒有這種感覺還是在諾諾身上,不過兩者的區別是一個是墜入愛河,另一個則是純粹的驚嚇!
“‘月’計劃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受人覬覦的技術,但對於某些已經踏上了不歸路的人來說,那些圖紙和筆記可能會讓你惹上麻煩不過加圖索家族的繼承人大概也不是會怕這些麻煩的膽小鬼。我很期待你能從中研究出怎樣的結果來。”林弦語氣溫和帶着一些勉勵的笑意,“但就現在的話,還請把手機交給耶夢加得好嗎?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有話要和耶夢加得說?
愷撒擡頭看了一眼廢墟中塵土飛揚裡的龍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雙熔紅流過血淚後更加攝人心魄的龍瞳盯着他好像是要生吃掉他一樣可怖,“我不保證對方有沒有心情聽你電話,她現在看起來心情不是太好。”
“事關芬裡厄的死亡,皇帝負約後的補償以及海拉的結局,我想她還是願意抽出那麼一些寶貴的時間,從向她的寵物傾訴以及發泄上轉移一下注意力到正事上。”林弦說。
愷撒還想說什麼,遠處的耶夢加得擡起了手揮了一下,愷撒手中的手機彷彿受到了一條看不見的“鎖鏈”拉扯,從他的手中脫手而出飛了過去穩穩地落在了耶夢加得的手中,她一直都聽得見手機裡林弦的聲音,在涉及那些真正的關鍵詞後她無法再容忍對方肆無忌憚地說下去。
“你好,耶夢加得,也不算是初次見面,不過正面的交流我們彼此之間還是第一次。”林弦說,“在你龍顏大怒,準備毀掉這座城市之前,我想你應該聽我說幾句。”
“皇帝違背了約定,我認爲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我會找到祂,並且讓祂付出代價。”耶夢加得的聲音幽冷,牙齒裡像是咬着堅硬的生鐵,含血泣淚。
“先不說這是不是違背約定,這場遊戲不止你輸了,就連我們這邊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在博弈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拿出氣度,既然輸了,那就安靜退場,重新來過。”林弦淡淡地說。
耶夢加得有那麼一瞬間認爲電話那頭正在與自己說話的壓根不是所謂的林弦,而就是皇帝本人,那平靜中透着極致的冷漠,將一切都置身度外成爲棋盤上黑白棋子的語氣實在太過讓人印象深刻以及忌憚。
似乎在對面女人看來,芬裡厄的死亡,海拉誕生的無望,一切都是可以輕鬆接受的,不過是投子認負的一場遊戲,輸了就輸了,失去的就丟掉,下次再贏過來就好了。
她在開什麼玩笑?
“如果你的弟弟死在了尼伯龍根裡,你還會這樣冷靜麼?”耶夢加得嘶聲說道。
“我麼?我大概會想辦法殺死一切與他的死有關的人,然後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自殺,如果可以的話墳墓可以挑選一個離山水近一點的地方。既然他死了,那麼無論什麼原因都只會是我的錯,是我的謀算不佳導致了一切不可挽回的過錯,所以我要爲此負責,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最後再以死謝罪。”林弦以一個相當稀疏平常的語氣平靜地說道,“那你呢?耶夢加得,你會爲自己的過錯買單嗎?還是說像是孩子一樣大鬧一場?你認爲在你大鬧一場之後有多大的機率能從那無數人的眼光中逃離?你又將付出多大的代價爲你現在暴怒而發泄的怒火收尾?”
林弦說,“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應該知道現在盯上你的眼睛不只是你眼前的這些小貓兩三隻,真正注視着你的是黑暗中更深的那些存在。他們被排斥在這場遊戲之外本身就充滿了不滿,現在局面失控他們樂得磨刀霍霍等着最佳的下場時機,我想你應該沒有蠢到會給出這個機會讓他們如意吧?”
“.如果他們能做得到的話,大可以來試一試,大不了就是兩敗俱傷。那羣貪婪而怯懦的東西只會擔心自己也成爲別人的盤中餐,每一個人都想當黃雀,我也不介意讓他們成爲那隻秋死的枯蟬。”耶夢加得聲音嘶冷,龍瞳掃視向那漆黑的夜色,似乎在與那極深黑暗之中的存在們對視示威。
“我從不低估失去摯愛的那份悲痛會催生出怎麼樣的仇恨,畢竟這種例子已經不新鮮了,歷史總是在重演,結局又那麼驚人的相似。”林弦說,“那麼我再給你一個安靜離開的理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