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學生會和獅心會舉辦慶功宴,作爲主角的你坐在這裡喝悶酒做什麼?」
背後響起男人的聲音,路明非回頭看,藉着諾頓館玻璃窗內如焰火般的光,見到了那張英俊的雅利安人面龐,夜色和微薰的燈光讓他拿棕色的皮膚更添一絲沉澱的味道,原本不是太合路明非口味的印度臉龐也顯得出色了許多。
「奇蘭?」路明非記得他的名字,新生聯誼會的奇蘭,一直在卡塞爾學院裡不溫不火的那個組織,奉行的宗旨是保持新生在進入新環境後任然能保持獨立性和自由性,避免被兩大社團無情地瓜分成爲某種既有團體精神的奴隸和犧牲品,從而導致選擇的多樣性被扼殺在襁褓。
說實話,新生聯誼會的立意很高端,起碼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的路明非都不怎麼能get到這個點,可就奇蘭能收穫一批擁護者來看,他的思想還是相當先進的,起碼能得到同階層,同學識水平的部分羣體認可。
「如果是拉我進新生聯誼會的話,今天就免了吧。」路明非苦笑着向他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奇蘭順手拿過了路明非的酒杯,把鼻尖埋進杯中吸了口氣,遞還給了他說,「發酵的葡萄汁?我以爲你會更喜歡酒精類飲品多一些。」
「今晚就算了。」路明非端着葡萄汁搖頭。
「怎麼會算了?現在裡面一羣人正在找你呢,都想挨個挨個敬酒把你灌倒。」奇蘭笑了笑,「諾諾說這是中國的酒桌文化,立大功者,必受千杯之賞。」
「你聽她瞎扯淡,她就是想找個機會看我獻洋相。」路明非翻了個白眼。
「你現在可是英雄,英雄醉酒也只顯得豪邁,怎麼會有出洋相的說法。」奇蘭微笑着說。「你殺死了那兩條惡龍,世人都會歌頌你的名字,將你載入史冊,那可是青銅與火之王的侍衛,最接近‘君王"的存在,卻被你殺死在了怒濤之中。你知道嗎?在執行部的宣佈‘夔門計劃"的成功時,整個學院都爲之沸騰了,所有的學生無論年紀都衝到了廣場上互相擁抱、親吻,白鴿伴隨着白日的禮花被放響,潔白的羽毛在陽光下紛飛落下,每位教授,每個學員的臉上都露出了希望和盼望未來的笑容。」
「說實話,你描述的這個場景比起慶功,更像是二戰結束後的紐約街頭。」路明非精準吐槽,「我猜會有色胚還會藉着氣氛大着膽子找心儀的女生復刻勝利日之吻。而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現在舞池裡某個正跟黃鼠狼偷雞似的一米九廢材還會打個噴嚏。」
「‘突然間,我被一名水手抓住了。這不是那種意義的吻。這更像是一種興高采烈的行爲,他不用再回去了。他只是抱緊我,我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吻,這只是人們在慶祝"。」奇蘭聳肩念出了一段來自歷史的原文,「我想那些女生不會介意的,那是象徵人類戰勝龍族的舉動,若是我們被那些偉大的東西征服了,還會有多少歡呼和親吻可以留存在這個世界上?」
「你是真會說話,難怪那麼多人都被誆進新生聯誼會裡了...呃,我這麼說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的確有很多人都說我能說會道,同樣的也有不少人討厭我油嘴滑舌。看待一件事本來就有多極性,如果所有人的角度都單一不變的話,也未免太過單調和枯燥了,一成不變意味着靈感的枯竭,進步前路的停滯,所以我一直都很樂意去接受那些批評的語言,從中汲取力量使得自己成爲更好的人。」
見鬼,你不去當演說家真的可惜了,路明非想。
誠如奇蘭所說,路明非在白帝城下的所作所爲震撼了整個卡塞爾學院,也一同驚呆了後面的整個秘黨。一個大一的新生,甚至前腳才參加了3E考試,後腳就奔赴了正兒八經的人與龍的戰場,硬生生將那兩隻
高貴的純血次代種給殺死了。
就現場唯一的目擊者,酒德亞紀稱,她在被迫逃向水面上時,見到了路明非獨自一個人受到了兩隻龍類在水下的圍攻。整個水底像是火山噴發一般震動,高溫、氣泡、岩漿,第一批次的救援甚至無法進入地層的裂縫——當你見着那個裂縫不斷往外冒沸騰的開水和蒸汽時,你也得考慮一下自身的潛水服能不能頂住那能把人煮熟的高溫。
當曼斯教授帶着人成功趕往地層下的白帝城時,見到的場面簡直是壯麗無比,燃燒的屍積如山,大量模樣可憎的屍守如同蝗蟲的屍體般遍佈水層上下,並且每一具屍體都點燃着幽藍色的火焰,那些火焰的溫度極高,但卻沒有將整個屍守的屍體化成焦炭——那是以龍血介質點燃的鍊金火焰,只當物質中所有的龍血基因燃燒殆盡時,火焰纔會熄滅。
而在屍山的中央,他們找到了路明非,他正在參孫的大腦中破壞着腦組織,那隻三十米長的恐怖巨獸的屍體懸浮在黑暗的水層中央堪稱一個噩夢的景觀。那時下潛的救援隊,幾乎可以直接見到那如山脊的沾血暗金色脊椎被完整地剖出了龍軀內,骨骼內的神經和髓質物都成爲了藍色火焰的燃料。而在巨獸的心臟處,一把長達數十米的青銅直劍插在那裡,完全無法想象究竟要如何體積的居然才能舞動這把武器,捅穿那可怕的龍類。
比起卡塞爾學院內的歡呼,回程的摩尼亞赫號上幾乎是沉默,沒有人敢和路明非正視,也沒有人發出半聲慶祝的喜悅。直到乘坐着直升機的希爾伯特·讓·昂熱親自前來肯定了路明非的功勞,並且提前接走了他,所有人才意識到「夔門計劃」宣告了一段落。
「原來是這種感覺麼?」這是路明非見到昂熱後說的第一句話。
沒人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想必以後也不乏人去解讀這句話的含義。
總而言之,夔門計劃結束了,卡塞爾的皇帝以睥睨之勢回到了他的樂土,爾後點爆的是更加振奮人心的消息——秘黨在白帝城找到了一個黃銅罐子,從瓶身上青銅流燙的龍文來看,那大概率是青銅與火之王的骨殖瓶。換句話來說,混血種有史以來第一次捕捉到了以「繭」爲載體,他們捕獲了一隻活着的龍王!
瞬間,路明非的功績從硬抗兩隻次代種,上升到了捕捉四大君主的層級,雖說有些勝之不武的意思在裡面,但你就說捉沒捉到吧。
現在已經開始有不少人認定路明非就是那個天命屠龍者了,在坐校長的那輛敞篷的阿斯頓馬丁回學校的時候,他享受了偉人的待遇,各種喝彩和歡呼,有種給他幻視自己是肯尼迪的錯覺。
但始終沒有一顆子彈給他開個天窗,各種熱情的握手和擁抱倒是免不了的,一個韓國人師姐甚至還大膽示愛,說今天學弟你就是我的新歐巴了,李敏鎬、崔勝賢什麼的從今天開始我都不熟,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歐巴!
一口一個歐巴,多少給路明非幹得有點暈乎,見鬼的校長還不斷撫按他都腰,讓他站得更直溜一些,低聲說你看啊,你的同學們都很愛戴你,對你的響應甚至超過了我,超過了整個歷代的領導者們,雖然現在你才入學,但你有沒有興趣對着那間樹屋辦公室的位置努力一下?
搞得路明非不知道這裡老傢伙是真的看好自己,還是陰惻惻地在試探,一旦自己有點頭的意向,人羣裡就會衝出八百刀斧手,亦或者教堂頂上就會藉着敲鐘真來一發陰謀的子彈!
但實際上,迎接他的是美人洶涌,烈酒開瓶,禮花如雨!
學生會一方主動與獅心會提出合辦慶功宴,因爲沒有人能獨攬這次勝利的喜悅。於是諾頓館在兩邊的協議和商量下被選定爲了最適合慶功宴舉辦的場地,因爲這裡的所屬權是路明非的,立場上不偏向任何一方,整個學院爲此放假三天,前來參加慶功
宴的不僅只有各個年級的學生,教授、教員也盡數都受邀參加。就連畢業有空的學長與學姐
「我注意到你沒有帶舞伴。」奇蘭忽然一轉話題,「一會兒聚餐結束之後,舞池內會舉行交誼舞會,你不準備參加麼?還是說...」他忽然露出了一種類似「調皮」的笑容,「作爲今晚當之無愧的‘皇帝",你認爲自己根本不需要舞伴,在場所有的女孩都是任你選妃的妃子?」
路明非心臟停跳了一拍,不是爲了選妃這個勁爆的詞,而是爲了皇帝這個讓他ptSd的詞語,但好在這些天他也逐漸脫敏了,不至於像是上次一樣立刻把奇蘭摁在護欄外惡狠狠地拷打:快說你是不是皇帝,不說就丟你下去!
「沒有,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跳舞,我舞蹈學的很一般。」路明非敷衍說道。
其實在卡塞爾學院的禮儀課後,他的舞蹈水平雖說上不了檯面,但正兒八經地在一般場合拿出來用一用還是沒有半點問題的,禮儀課的老師都是專業的,漂亮的腳趾被踩紅了也能面不改色地讓累得跟死狗一樣的路明非爬起來再跳一遍探戈。
「無論如何,你都是拯救了我們的英雄,英雄理應受到更熱烈的喝彩和追捧。」奇蘭說,「你在長江下殺死的那兩隻龍類,他們本會造成更大的災難,但你提前阻止了那些災厄的發生,用再多旁人看來溢美的詞誇讚你的功績也不爲過。但作爲英雄的你現在卻獨自在人羣外喝悶酒...嗯,喝葡萄汁,是有什麼心事嗎?聽啊,他們都在爲你的功績喝彩,傳唱。你應該加入他們,並且爲自己感到驕傲。」奇蘭擡手示意向金光四溢的諾頓館落地窗內,在裡面歌舞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