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內再次陷入了讓人窒息的靜悄悄,不管是秦紫陽這邊,還是沈銀冰這邊,都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等待,或者消化某個事實。
葉心傷打破了沉寂,站起來走向門口,在經過沈銀冰身邊時淡淡說了句:“我去趟洗手間。”
沈銀冰理都沒有理他,只是呆望着秦紫陽,臉色變幻個不停。
直到葉心傷快步走出接待室,輕輕帶上房門後,她才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低聲說道:“紅姐,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對秦紫陽單獨說。”
顏紅一愣,正要詢問什麼,沈銀冰卻搖了搖頭。
“好吧,我就在外邊。”
顏紅無奈,只好恨恨瞪了秦紫陽一眼,踩着高跟鞋噠噠的走了出去。
打發走了顏紅後,沈銀冰又看向了秦紫陽帶來的那三個律師。
秦紫陽黛眉微微皺起,腦子急速運轉着,嘴上說:“大哥(鐵屠),你和李律師他們先到外面等。”
鐵屠還沒有說什麼,沈銀冰說話了:“不用,鐵屠留下吧。”
李律師三人倒是很有眼裡價,也沒多說話,收起公文包對秦紫陽點了點頭後,相繼走出了接待室。
等李律師關上房門後,秦紫陽身子後仰,昂起下巴看着沈銀冰:“沈總,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沈銀冰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後吸了下鼻子,才淡淡的問:“我能吸菸嗎?你是孕婦,你說了算。”
秦紫陽倒是不怎麼在乎,點頭說可以。
沈銀冰看向了鐵屠。
鐵屠會意,站起來拿出自己的煙,走到沈銀冰面前遞給她一顆:“我的煙焦油含量比較高,有些衝。”
“不要緊,勁大了才過癮。”
沈銀冰湊着鐵屠遞過來的火機,點上香菸深深吸了一口後,感覺心情這才徹底放鬆離了下來:“秦總,我讓別人出去,是因爲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相信你在聽我說完後,和鐵屠都會大吃一驚。”
頓了頓,沈銀冰臉上浮上了一抹譏諷之色:“而且我相信,秦總您也許會後悔,爲你剛纔說出的那些話而後悔。”
從沈銀冰臉上一閃而逝的譏諷中,秦紫陽隱隱感到了不好,可卻不知道哪兒不好,腦子裡急速運轉着,思索自己有什麼把柄被人家抓主,表面上卻淡淡的說:“我秦紫陽做事,從來都不會後悔的,看來得讓沈總你失望了。”
“未必。”
沈銀冰翹起二郎腿,望着輕輕顛啊顛的腳尖,慢悠悠的說:“兩位,剛纔你們都認識過我的男朋友商平北了吧?”
秦紫陽死死盯着沈銀冰,點頭說:“認識過了。怎麼,你男朋友和咱們要解決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沈銀冰的腳尖停止了晃動,身子向前一傾,反問道:“難道,依着秦總和鐵屠的聰明智慧,竟然從‘商平北’這三個字中,猜不出什麼來嗎?”
“商平北?”
秦紫陽一臉錯愕的重複了遍這個名字,猛地醒悟了過來,鎮定的臉色刷的慘白!
葉心傷走出接待室後,擡手就在走廊牆壁上狠狠砸了一拳。
貼了牆紙的厚實牆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早就知道他最愛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可這件事是絕不能傳出去的,只侷限於他和秦紫陽、鐵屠三人之間,被他當做最大的秘密,就連高飛也會一輩子被矇在鼓裡。
如果沒有那些意外發生的話,葉心傷肯定會和秦紫陽結婚,再把那個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子,悉心撫養……這一輩子,也許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去了,只要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攜手漫長人生路,無論受多大的委屈,他都能忍受。
可命運這個表子,卻偏偏那麼可惡,把葉心傷逼到了亡命天涯的地步,讓他本該美好的明天化爲了泡影。
爲了能讓秦紫陽和孩子安穩的活下去,鐵屠被迫曝光了這個秘密,把他的尊嚴打了個粉碎。
但葉心傷卻不怪鐵屠,相反他能理解鐵屠爲什麼要這樣做的苦心,如果把他換成是鐵屠的話,他也只能這樣做。
他也無法怪高飛,畢竟當初秦紫陽是有目的接觸人家的,被高先生辦了那純粹是自討苦吃,就好比一塊軟骨頭沒事去狗窩裡溜達那樣,不被吃掉才奇怪呢。
當然了,他也不能怪秦紫陽——秦紫陽在孤身前往外蒙漢德勒森林,要與他同生共死時,就已經把她所犯下的錯誤,全部償還了。
葉心傷要怪,就只能怪這表子似的命運,和那個污衊他是內奸叛國賊的人。
正是那個人,污衊了葉心傷,使他落到了當前的處境,迫使鐵屠做出了那樣的決斷。
“不管你是誰,我一定會找到你,把你碎屍萬段!”
葉心傷深深的吸了口氣,攥緊了拳頭,接待室的房門又開了,顏紅走了出來。
顏紅沒有理睬商平北,徑自走進了電梯,按了上升14層的按鈕。
沈銀冰的辦公室在15層,她的在14層,既然沈總讓她暫時迴避,那她就回自己辦公室內好了。
不長時間,跟隨秦紫陽來的那三個律師也走了出來。
李律師他們和葉心傷對望了一眼,都無法忍受他那充斥着凜然殺意的目光,趕緊挪開目光,折身走向了另外一邊走廊盡頭的窗口。
葉心傷不是對李律師他們有意見,只是此時他心中的殺氣無處釋放,看誰都這個模樣。
叮的一聲脆響,不遠處的電梯燈亮了,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戴着墨鏡的年輕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葉心傷隨意看了那個人一眼,正要低頭拿出煙盒時,動作卻猛地凝滯了:高飛!?
從電梯內走出來的這個年輕人,正是出現後就在北山集團總部引起轟動、不讓人通知要給沈銀冰一個驚喜的高飛。
看到走廊中有人後,高飛下意識的點頭笑了一下,就像接待室門口走去。
根據蘇青提供的情報資料,高飛認出這個人就是沈銀冰的新男友商平北了,不過倆人之前好像從沒有過交涉,而且現在算是‘情敵’了,他實在沒必要主動和商平北說什麼。
他沒有死,果然沒有死!
葉心傷瞪大眼睛的看着高飛,因爲激動,心口劇烈起伏着。
在高飛擦着他肩膀走過去時,他差一點就拉住高飛的手,說他是葉心傷。
可是他的手剛有所動作,卻又縮了回來:如果我現在告訴他,說我就是葉心傷,那麼他在知道我是沈銀冰的男朋友後,會是一種什麼感覺?
當然了,葉心傷也很清楚,就算他不說,沈銀冰也會告訴高飛的。
但沈銀冰肯定會解釋,相信高飛能理解他們倆人結爲同盟戀人的苦衷。
所以還是讓沈銀冰去說吧,葉心傷覺得自己最好先別和高飛相認了。
再說了,他得抓緊消化一下高飛忽然迴歸的現實,開始考慮以後計劃的變動——高飛既然回來了,那麼他就不再是孤軍作戰了。
依着高飛在華夏的強大政治人脈,再配合鐵屠、秦紫陽等人,要查出那個污衊他的人是誰,絕對比葉心傷自己調查要好得多。
至於高飛知道秦紫陽懷了他的孩子後,以後會怎麼對待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葉心傷不想去想:正如鐵屠當前所做的那樣,只要秦紫陽能幸福就可以了。
瞬間想明白了這些道理後,葉心傷終於有了種脫力的輕鬆,走進了電梯。
這段時間他太累了,需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等他醒來後,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他相信。
在沈銀冰讓鐵屠倆人考慮‘商平北’這個名字後,秦紫陽倆人猛地醒悟了過來。
葉心傷是平北大涌山的人,商就是傷的諧音,也可以當做是傷心的意思,因爲二嬸的去世,讓葉心傷傷透了心。
平北,則是葉心傷的老家,商平北,就是平北那塊有傷心事……葉心傷用這個化名,來寄託他對二嬸的濃濃哀思。
秦紫陽再也沒有了剛纔的淡定,臉色慘白,渾身在顫抖。
商平北就是葉心傷,他竟然藏在北山集團,甚至是沈銀冰男朋友這些事,對於秦紫陽來說都算不了什麼。
她最在意的就是,她守着葉心傷,以高飛遺腹子老孃的身份,來索要高飛在北山集團的股份,這就相當於在狠狠抽葉心傷的臉。
當然了,秦紫陽也知道,葉心傷肯定能理解她這樣做的苦衷,可理解是一回事,當着他的面做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傷現在心中是什麼滋味?他會不會以爲我仍然是那種爲了某件事不擇手段的女人?怪不得他主動出去了,原來是他無法接受這種羞辱。”
秦紫陽嘴脣劇烈哆嗦着,心亂如麻,竟然有了種要找人抱頭痛哭的想法。
她覺得現實對她太殘酷了。
她是錯過,混蛋過,可爲了彌補這些,她已經打算付出生命來洗清的啊,既然沒有死在漢德勒森林,那爲什麼還要讓她承受當前這種殘酷?
鐵屠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秦紫陽了,只是回想剛纔那個商平北的樣子,終於想通了他走路姿勢爲什麼會改變了。
“既然心傷出現了,紫陽就無法再接手高飛的產業了。就算以後必須得接手,可也不是今天。看來,這兩個月的苦功是白費了。”
想到爲了調查北山集團,秦紫陽把被沈銀冰辭退的黑子、小宋等人都召回手下,又苦讀兩個月的經濟學,爲準備大幹一場而付出的努力,結果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鐵屠就唯有苦笑。
沈銀冰卻全然淡定了下來,腳尖又開始晃悠了起來:“秦總,你現在還要接手高飛的股份嗎?”
秦紫陽想都沒有想,就搖了搖頭站起來啞聲對鐵屠說:“我們,走。”
“呵呵,不送。”
沈銀冰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淡然說道:“高飛的股份,沒有誰能輕易拿走。秦紫陽,你也不行。”
她這句話話音未落,房門忽然開了,有人說道:“沈總,那你看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