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特小鎮南邊不遠處的一片小森林中,妮兒在詹姆斯等人的陪同下,站在越野車車頭上,雙手捧着紅外線夜視望遠鏡向那邊看。
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妮兒就從屏幕上見識到了東方功夫,並被它的魅力所迷。
不過隨着年齡的增長,她最後才知道那些大俠之所以能飛檐走壁,單掌開碑,只是經過了藝術加工而已,現實中根本沒有那麼高超的功夫。
尤其是後來遇到了高飛,某次天真的要求他從地上跳上三樓窗戶,替她去拿一本她喜歡看的書時,高某人卻苦着臉的請她殺了他,再剁碎了扔上去,因爲他真沒有一躍四五米的本事。
在妮兒看來,她喜歡的男人就已經是很牛的了,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別人怎麼可能會做到?
所以從那之後,她對華夏功夫的興趣,就一落千丈,再也沒有看過一部功夫電影,因爲那是騙人的,高傲的妮兒不喜歡被騙。
但現在,當她從望遠鏡內親眼看到樓蘭王和安歸王廝殺後,才知道讓她失望的中華功夫,的確存在着。
那兩條人影好像鬼魅一樣,或者說更像身上被吊着鋼絲那樣,只需用腳尖輕輕一點樹身,就能躍上六七米的樹梢,站在小孩手腕粗細的樹枝上,卻沒耽誤向對手攻擊。
看着那兩條快速追逐、纏繞在一起的影子,妮兒眼睛都忘記眨巴了,只是喃喃的說:“這肯定是在拍電影,肯定是!”
詹姆斯卻一臉絕望的反駁道:“這不是在拍電影,而是真實存在的。要不然的話,那個戴着青銅面具的女人,是怎麼在四個小時內,徒步奔跑四百多公里來到這兒的?我們的車子就夠快了,可一路上都沒有追上她。”
妮兒放下望遠鏡,搓了搓被寒風幾乎吹僵的雙頰:“詹姆斯,也許你說的很對,這不是在拍電影。可我覺得那倆人,應該不是人。”
用力嚥了口吐沫,妮兒肯定的說:“她們絕對不是人,人是不可能做出這些違反自然規律的動作。地心引力,風阻力對她們毫無作用。”
——
砰!
在兩條人影急促錯過時,樓蘭王左掌重重拍在了安歸王后背上。
隨着一身悶響,站在樹梢的安歸王就像流星那樣,從高達六七米的樹梢急速墜下,人在半空中就已經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樓蘭王如影隨形,黑色龍袍飄飄,就像一隻抓小雞的老鷹那樣,展翅俯衝下來,一雙藏在青銅面具後面的眸子裡,全是冷森的殺意:她必須藉此機會剷除安歸王,絕了歷代安歸王要想奪取地下樓蘭爲基地的野心。
莫邪徵東只想率她十數萬子民,安靜生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中,不希望被人侵犯,更不希望被人利用,如果有人非得這樣做,那麼結果就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死!
安歸王跌落塵埃,雄中氣血翻涌,眼前發黑,卻在樓蘭王右腳大力跺下來時,緊咬牙關及時一個翻滾——砰的一聲響,樓蘭王右腳狠狠跺在了地上,深陷地下幾達十釐米。
安歸王在地上接連幾個翻滾,好不容易纔停住身子,雙手反撐着地,正要一躍而起時,一把雪亮的寶劍,卻抵住了她的咽喉,樓蘭王那冰冷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你還能逃到哪兒?”
安歸王死死盯着樓蘭王,雄口急劇起伏着,血漬從她嘴角淌出,清秀的面龐慘白如紙。
就像貓戲老鼠那樣,樓蘭王緩緩蹲下,眼神裡帶着不屑:“就你這點微末之技,加上來自蜀中燕家古老的變臉神技,若想在人世間安享一生還是很不錯的,爲何卻貪心不改,非得霍亂我樓蘭古城,自尋死路?”
安歸王臉色更加難看,低聲問道:“你、你怎麼知道這些?”
樓蘭王淡淡的說:“蜀中變臉神技自古聞名天下,除了蜀中燕家,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把易容術研究到鬼神莫測的地步。”
安歸王咬了咬嘴脣:“可我不是蜀中燕家的人。”
樓蘭王嗤笑一聲:“呵呵,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因爲蜀中燕家一百三十一口人,早在七百多年前,就已經被蒙古人殺戮乾淨了。現在天下聞名的變臉,只是蜀中燕家變臉的一點皮毛,甚至連皮毛也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學到這門本事的。”
安歸王反駁道:“我也很好奇,蜀中燕家七百多年前就已經滅絕,你又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樓蘭王回答說:“我有一本紅皮《安歸經》。高飛那傢伙看不懂裡面隱藏着的秘密,我未必研究不出來。不過開始我還以爲這只是傳說,今天才知道世間原來真有這種發揮到極致的易容術。可我更加不明白了,七百年前的蜀中燕家,既然有這種冠絕天下的變臉神技,爲什麼會被蒙古人殺了個乾乾淨淨呢?”
安歸王冷笑一聲,緩緩的說:“如果你知道七百多年前,曾經出現過一位叫鐵木真的安歸王,那你也許會明白蜀中燕家爲什麼會遭到滅頂之災了。”
如果別人知道一代天驕竟然是某個年代的安歸王,肯定會大吃一驚。
但樓蘭王卻沒有這樣的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想想也是,從莫邪寧榮的後代致力於建設地下樓蘭開始,歷代樓蘭王就把全部心血都用在了家園建設上,有誰會操心外界的事情,哪管什麼一代天驕彎弓射大雕?
成吉思汗對於她們來說,只是路人甲而已。
不過安歸王的話,還是引起了樓蘭王一點點的興趣:“哦?你是說,七百年前的蜀中燕家,本身就是安歸教中的人,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得罪了鐵木真,這才被斬殺乾淨。”
安歸王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淡淡的說:“應該是這樣吧,如果我是蒙古人的話,我也不希望有個能變幻成任何人樣子的家族存在,那會對蒙古人的統治者產生莫大的威脅。而把蜀中燕家滅門,霸佔他們的神技,則是掃除危險的最佳辦法,哪怕蜀中燕家爲蒙古人出了很大的力氣。”
喘了口氣,安歸王輕輕閉上了眼睛:“好了,我不想再和你說什麼了,反正打又打不過你,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樓蘭王舉起寶劍:“如果你沒有受傷的話,也許還能支持更長時間。”
安歸王冷笑:“哼哼,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結果還不也是個死?”
“本來,制止凌玉傳人的責任,不該由莫邪寧榮的後人來插手的,可惜你們主動招惹——爲了地下樓蘭古城的安危,我不得不殺掉你。”
樓蘭王眼裡閃過一絲遺憾:“今天不殺你,等你養好傷後,你也許就能變成我的樣子,去替我領導樓蘭了。嗯,受傷後才能露出廬山真面目,也算是蜀中燕家變臉神技的罩門了。”
安歸王忽然睜開眼,冷笑着說:“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歷代樓蘭王之所以戴着這麼一張鬼面具,就是怕被安歸王看到真面目,從而變成你們的樣子。”
樓蘭王點頭:“事實上的確如此,我也是從安歸經上才發現這個秘密的。”
“你爲什麼還不動手?”
安歸王忽然好像醒悟了什麼:“歷代樓蘭王雖說只是女人,可都是殺伐果斷之輩,你怎麼忽然就——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解開一個人心中的疑惑。”
樓蘭王右手一翻,寶劍消失,傲然而立:“你很聰明。”
“你卻很笨,堂堂樓蘭王,竟然爲了一個臭男人,就泄露不該泄漏的天機。”
安歸王扭頭看着走過來的高飛,陰森一笑:“咯咯,怪不得歷代樓蘭王那麼短命。”
樓蘭王看也沒看她,只是淡淡說道:“如果你再說一句這樣的話,我保證你活不過我。”
安歸王很奇怪:“這次你不會要放過我吧?”
樓蘭王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我始終認爲,不管再怎麼該死的人,都該獲得一次改正的機會。再說了,依着你的身手和神出鬼沒,你要想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可你卻沒有動手。”
安歸王冷冷的說:“我沒有殺他,只是還沒有想出最痛苦的死亡方式罷了。”
樓蘭王幽幽的問道:“其中也包括和他做那種事嗎?”
安歸王反問道:“如果我說是呢?”
“那就是,哈,哈哈。”
樓蘭王忽然輕笑幾聲,走到高飛面前,擡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對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更知道你現在應該清楚和我交往,會損壞你的陽壽,但我還是要感謝你,替我拿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
高飛向後退了一步,問道:“什麼東西?”
“青色封皮《安歸經》,等你見到你朋友時,不要過多責怪他,因爲樓蘭王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而且,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等替我找到全套《安歸經》後,無論你想怎麼死,我都會在一旁鼓掌圍觀的,希望你別忘記我說的話,哈,哈哈。”
輕笑聲中,樓蘭王緩步走向了長街,眨眼間就不知去向了,只能看到淡淡的白霧迷漫。
就在高飛愣愣望着街上的白霧發呆時,安歸王輕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唉,現在我才知道你這駙馬做的有多窩囊,原來只是她找東西的工具。同時,我也慶幸我沒有殺你,因爲能旁觀你被這樣一個女人捉弄,足可以抵消你刺我那一刀之恨。”
高飛嘴角狠狠抽了幾下,嘎聲說道:“你最好現在馬上滾,找個乾淨的池子洗乾淨,等着我去爲穆天涯討回公道!”
“穆天涯?呵呵,一個小人物而已,何必對她這樣念念不忘?”
安歸王欲言又止,左手捂着心口,腳步有些蹣跚的走向了薄霧中。
晨陽,鑲嵌着金邊的晨陽,從東方突地一下跳了出來,灑下金光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