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水粉裝扮完畢,在王媽的攙扶下走出別墅時,迎親隊伍又放起了禮炮。
禮炮在半空中炸響,傳出老遠,哪怕是已經距離別墅十五公里之外的鐵錘,坐在車裡都能聽到。
他知道,小姐要出嫁了,去嫁給一個惡魔。
只是誰也沒有能力阻攔,他也不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小姐的吩咐,不惜一切代價的,把這本書送到冀南,送給高飛。
鐵錘知道,小姐之所以把這本書送給高飛,就是希望他能把少爺、少奶奶都救回來。
他更知道,自己這次出來,能夠活着回去,甚至能抵達的冀南的機率,都非常的小。
就在昨晚,他最後一次跟妻子通了電話。
妻子在電話中很驚訝的告訴他說,帳戶內忽然多了一千萬。
帳戶內的那一千萬,是廖水粉打進去的,是給鐵錘的安家費——無論他能活着,還是死了,並承諾他:如果他犧牲了,廖家也會把他剛剛四個月大的兒子,撫養成人,確保兒子一輩子都會幸福。
這就足夠了,足夠鐵錘冒死拼一把,他本來就出身一個小山村,家裡兄弟姐妹五六個,貧困的不行,只要有這一千萬,妻子就能代替他孝敬老人,給老人養老送終。
唯一可惜的是,兒子還不會叫爸爸。
不過等他長大後,肯定會在墓碑前喊鐵錘爸爸的。
想到賢惠善良的妻子,想到虎頭虎腦的兒子,從此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鐵錘的心,就像被錐子狠狠紮了一下那樣。
“冷靜,必須得保持絕對的冷靜,要想活着看到妻子,兒子的話!”
深吸了一口氣,鐵錘用力甩了下腦袋,把妻兒的樣子甩出了腦海,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要想去冀南,也不是三五條路的,鐵錘早就研究過路線,從十數條路線中選擇了一條最複雜,最不好走的,來作爲逃生之路。
鐵錘相信,在他駕車從別墅後山出發後,早就有所準備的魯秀城,鐵定會派人跟蹤他,卡住所有的路口,對他圍追堵截。
不過鐵錘早就有所準備,在離開別墅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他馬不停蹄的跑,才跑了不到十五公里,就是在繞圈子。
前面的那個路口,是鐵錘第三次看到了。
跟前兩次那樣,路口還是沒什麼異常——紅綠燈的監控設備,也早就被鐵錘在昨晚破壞了,再也不用有人利用紅綠燈監控來追蹤他了。
安全。
鐵錘迅速右拐,加大油門往北駛去。
駛出三公里左右後,扭頭向後看了一眼,鐵錘再次右拐,車子駛上了一條旱路:費時五個小時,才能從旱路離開京華,這就是鐵錘早就定好的逃生路線。
四驅越野車在坑坑窪窪的旱路上,絲毫不受影響,帶起滿天的塵土,速度極快的向前狂奔。
前面十五米左轉,向北穿過一片柳樹林,再順着一條東西走向的小河向東,然後再——然後再怎麼走,鐵錘想不下去了,因爲他剛左轉,柳樹林內就忽然斜刺裡竄出一輛車,重重撞在了越野車上。
咣!
隨着一聲巨響,鐵錘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抵擋驟然突來的黑暗,還有劇痛。
一聲巨響在郊區內引不起啥人的注意,看到擠在駕駛室內的鐵錘,艱難的睜開眼又沉重的閉上後,面無表情的岑天賜才從車子裡跳了下來。
遭受重創的鐵錘是死是活,岑天賜不會在意,他只是彎腰伸進胳膊,摩梭了一陣後,從鐵錘身上找回了那本書。
看了眼經書,完好無損後,岑天賜這才裝好,接着手裡就多了一把槍。
槍口安裝有*。
槍口對準了鐵錘的腦門,岑天賜嘴角僅僅抿了一下,正要扣下扳機時,卻忽然猛地轉身,槍口對準了七點鐘方向!
砰!
只發出崩簧彈動的聲音,子彈就以超過秒速三百里的速度,咻咻厲嘯着飛了出去。
幾乎是在子彈打出的瞬間,岑天賜就覺得握槍的右手一震,手槍落在了地上。
在他開槍的同時,一顆子彈精準的打在了他的手槍上,了不起的槍術。
手槍被打飛後,岑天賜沒有絲毫猶豫,身子猛地向前撲了過去,就像快速旋轉前進的足球那樣——等他在七八米處騰身而起時,手中已經多了把鋒利的短刺!
同時,偷襲他的那個人,也失去了繼續開槍的機會。
岑天賜很清楚,敵人偷襲他時,只打他的手槍,卻不打他的人,就是想活捉他,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東西。
但毫無疑問,對方這個願望註定會落空,除非那個人的近身格鬥功夫,也要比他更厲害才行。
有時候,總是有恰到極點的事情發生,比方岑天賜成功撲到偷襲者面前,剛一交手,就駭然發現對方近身格鬥的本領,絲毫不遜色於他,甚至還要比他更加快!
砰!
隨着一聲悶響傳來,岑天賜就覺得左肩傳來劇痛,使他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在六年之前,他絕對能躲開對方這一拳的。
可在這六年中,因爲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的腦子、神經、甚至人身的本能反應能力,都有了明顯下降。
他很清楚,這是因爲他長年總是處在某個虛幻境界的原因。
人總是睡不醒的時候太多,肯定會影響到各方面的反應能力不是?
岑天賜重重摔倒在地上後,還沒有騰身而起,一隻腳就及時踩在了他脖子上:如果他敢再動一下,這隻腳就會毫不猶豫的踩斷他的脖子!
岑天賜沒有再動,目光從那隻腳上慢慢上移,最後才落在了那張臉上。
這是一張很陽剛的臉,只能用‘刀削斧刻、棱角分明’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尤其是那雙眼,更是帶着冷漠的陰森,就像獵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岑天賜。
岑天賜看到了這張臉,然後閉上了眼。
他在閉上眼時,魁梧大漢的眼裡,卻迅速浮上異常驚詫的神色,右腳擡了起來。
岑天賜沒有絲毫猶豫,馬上就翻身爬起,跳上了他的車子。
汽車呼嘯着衝出了柳樹林,揚起滿天的塵土。
岑天賜就這樣走了,帶着廖水粉的彩禮——那本紅色封皮《安歸經》。
魁梧大漢就像木頭那樣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汽車消失的方向,足有一分鐘沒有動一下,直到口袋中有手機鈴聲傳來。
他馬上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一個淡然的蒼老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了過來:“鐵錐,看到那本書了沒有?”
“看到了。”
叫鐵錐的魁梧大漢,剛纔還冷漠的眼裡,已經全部是尊敬之色了:“但那本書,又走了。”
手機中沒有人說話,那個老人明顯在等鐵錐解釋。
鐵錐回頭看了眼柳樹林外面,才說道:“老爺子,追殺鐵錘的那個人,是六年前就失蹤的那條龍。”
“六年前失蹤的那條龍?”
被尊稱爲老爺子的高老頭,聲音中已經帶有了明顯的驚訝:“他還活着?”
“我沒有看錯,就是他。”
鐵錐語氣肯定的說:“只是,他當前的反應能力,比起六年前明顯遲鈍了一些。”
“看來,這六年來,他一直在那個地方,也就能解釋他爲什麼反應遲鈍了。”
高老頭沉默了片刻,才忽然說:“鐵錐,你還記得高飛曾經說過,他被困在冀南河底古墓中時,曾經在花架上找到一個隱藏的很好的打火機嗎?”
“記得。”
鐵錐眼睛一亮:“老爺子,你的意思是說,那時候他就在破軍,跟在何秀城身邊,但因爲某些原因,卻一直沒有露面。”
高老頭卻像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據我所知,華夏九龍王中,論起武力值,高飛、鐵屠還有你比較出類拔萃。論起心計,那要數廖無肆,黃龍謝小雯。最不要命的當屬白蓉,葉心傷、霍天晴是最爲冷靜、鎮定的。但對自己最狠的,則是那條龍。”
等高老頭說完後,鐵錐才點了點頭,輕聲說:“是的,老爺子,你沒有說錯,他就是最狠的一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要不然,他也不會失蹤六年不露面。”
“唉,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黑龍,呵呵,黑龍或許更喜歡黑暗吧?那就讓他去吧,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高老頭在那邊輕笑了一聲,只是笑聲更加滄桑。
鐵錐沒有再說什麼,高老頭也沉默了下來。
就在鐵錐以爲高老頭會掛掉電話時,卻聽他又忽然問道:“你確定,你看到的那本經書是紅色封皮的?”
“是的,就是紅色的。”
鐵錐肯定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就是西方安歸教,當初從東土複製走的那四本中的一本。這也解釋了,本來只有四本經書,爲什麼卻出現了每一本經書會有兩套的原因。”
“嗯,應該是正品的。”
高老頭說:“何秀城爲了彰顯他對廖水粉的一番真情,還不至於拿着贗品來騙她。最多,也就是再派人奪回去罷了——那個送書的現在怎麼樣了?”
看了眼還在車裡的鐵錘,鐵錐說道:“只是重度昏迷,還死不了。但我敢說,如果不是我及時出手阻止,他死定了。”
“他本來就是對自己狠的人,對別人狠也是很正常的。接下來,你看着處理吧。”
高老頭說完,正要扣掉電話時,鐵錐卻忽然說道:“高雅,是何秀城的伴郎。另外一個,是燕家的燕東吳。”
高老頭沒有說話,很久後才輕輕嘆了口氣,電話就被扣掉了。
確定高老頭扣掉電話後,鐵錐才擡手招了一下。
馬上,就有四五個人從樹林深處跑了出來,開始搶救被困在車裡的鐵錘。
鐵錐沒有管,只是到揹着雙手走出了樹林。
站在旱路上,他擡頭望着那岑天賜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自言自語道:“何秀城,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廖水粉現在多麼希望殺掉你。唉,你爲什麼要自尋死路呢。難道,你還想在臨死前,爲何家洗刷一下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