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架在機身上塗着海岸警備隊字樣的武裝直升機,出現在了東邊的上空中。
張啓龍擡頭看去時,猛地想到了不久前接到的那個電話。
就在帶領人跳出來要抓捕沈銀冰之前,張啓龍接到了來自最高層的電話,要求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那邊來人後再說。
當時接到這個電話後,張啓龍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些平時高高在上,雙手十指不粘陽春水的官老爺們,要來搶功勞了……反正這在當地歷史悠久的官場、軍隊中也是很正常的事兒,那些官老爺,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拿走最大的蛋糕!
張啓龍對這種行爲,可以說是深惡痛絕,所以在接到來自上面的指示後,最終選擇了無視,找了個恰當的時機,帶人衝了出來。
他有足夠的理由這樣做,比方在事後報告中可以這樣說:如果等上面來人,嫌疑人就會逃進山裡,爲抓捕增加無法預測的難度,說不定還會再次失去她的蹤跡。
其實,與其說他有這樣做的充分理由,倒不如說是立功心切,或者說不甘心把大蛋糕讓出去,直到他猛地發現,沈銀冰這塊大蛋糕原來是石頭做的,任何人張大嘴企圖狠狠咬一口時,都會把牙齒崩掉的。
現在看到這兩架武裝直升機,意識到是官老爺大駕光臨後,張啓龍不再有絲毫的埋怨,而是嚐嚐的鬆了口氣,一邊整理着衣裝,一邊暗示副官,重新讓人攔住沈銀冰。
在張啓龍命令手下放下槍,給沈銀冰讓開道路後,王權等人也趁機站起來,飛快的跑到了路邊樹林中。
不過,大家都不甘心就這樣走掉,畢竟今天所經歷的一切,可是別人十輩子都不一定遇到的事兒——能夠跟修羅教主近距離相處,看她最終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這可不是想看到就能看到的。
全副武裝的特警們再次持槍包圍上來後,沈銀冰也沒說什麼,只是扔掉了手裡的菸捲,裹了下身上的紅色風衣,俏生生的好像一朵紅蓮花那樣,靜靜看着那兩架直升機緩緩的降落。
當王總在田處長、警衛員等人的陪同下,從直升機內彎腰走下來後,張啓龍馬上就迎上去,擡手敬禮,簡單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末了,他自然得解釋一下,他爲什麼要提前行動的原因,無非是擔心沈銀冰遠遁深山,但爲了大局着想,他只是負責拖延住她,恭候上級的大駕光臨。
對張啓龍的彙報,王總不置可否,事實上他也不在意張啓龍搶功,只要能看到沈銀冰還站在那兒,就說明事情還沒有糟糕化。
衝張啓龍點了點頭後,在田處長等人簇擁下,王總邁着鎮定的步伐,緩步走到了沈銀冰面前三米處,這才停住了腳步,溫文爾雅的說道:“我是王明耀,目前負責寶島的總體防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喊我的職務,王總。”
“還是王總吧,這樣的稱呼親切些。”
沈銀冰淡然一笑,說道:“王總您好,很高興能看到您,同時當然也很抱歉,因爲在這些天內,我給您添了很多麻煩。”
“任何人制造麻煩,都有這樣做的理由,我想沈女士你也應該有足夠的理由吧。”
王總雙手十指交叉的放在前面,下巴微微的仰着帶着地位賜予他的驕傲,與矜持,略微有些陰騭的臉上,卻是君子氣息十足,看來這邊的‘儒將’,仍然像數十年之前那樣吃香。
“華夏有位偉人曾經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相信,王總也該聽說過這句話。”
沈銀冰不卑不亢的回答。
王總卻沒有說什麼,眉頭稍稍皺了起來。
在來之前,他就爲見到沈銀冰後該怎麼交涉,爭取什麼樣的結果,會出現哪些情況,在心中演練過十幾遍。
無論是哪種情況,王總都能讓自己始終處於道義的一方——儘管在某些時候,道義並不是很值錢,更不是最重要的,可它卻能讓人理直氣壯。
可在沈銀冰說出偉人的那句話後,王總卻發現他好像有些無話可說。
沈銀冰也沒有說話。
目前,她可是站在道義一方的,儘管這邊的暗殺風雲,就是她攪動起來的。
沉默了片刻,王總才說:“沈女士,這期間或許有些誤會。根據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在你與十月一號從大陸結婚時,我們這邊並沒有做出任何……”
沈銀冰擡手,打斷了王總的話:“王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王總這樣的大人物,在說話時很少有被打斷的時候,眉梢忍不住的微微皺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請問。”
“我坦誠,到目前爲止,包括霍連興,顏鳳嬌在內的九十八人,都是死在我手中的。至於在這段時間內,其他非正常死亡者,跟我無關。”
沈銀冰淡淡的說道:“但我想王總在這邊既然是負責安全的最高長官,那麼也該明白這九十八人是什麼身份。我沈銀冰雖然早就兇名在外,可我也不是那種濫殺無辜者。他們不招惹我,我怎麼會去招惹他們?”
不等王總說話,沈銀冰又曬笑一聲,說道:“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在此之前,我跟這邊沒有任何的恩怨,沒有給這邊增加丁點的麻煩。所以我才納悶,爲什麼這邊的某些人,會在我結婚的大喜之日,殘殺我從非洲請來的客人,以她(來自卡扎扎部落的靈魂者)的人頭當賀禮送給我?”
說到這兒後,沈銀冰的語氣變得森然起來:“如果王總是我的話,會怎麼迴應這種莫名其妙的挑釁?”
王總愣了下,第一次跟人講話時,用了底氣不足的語調:“我、我會通過正規途徑來討回公道,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還說漏了一點,那就是最先做的就是強烈譴責。”
沈銀冰滿臉都是嘲笑的神色:“王總,你們官場中人,不都是習慣說這種話嗎?很可惜,我不是王總這樣的高級領導人,我只是個混江湖的。別人既然敢用拳頭來招惹我,那麼在舉起拳頭之前就該想到,我會用刀子還回去!”
“可是你好像下刀太狠了吧?”
王總脫口說道。
“刀子不狠,那些人怎麼能記住這個教訓?”
沈銀冰曬笑一聲,轉身看着仙霞山的高處。淡淡的說:“而且我覺得,我的刀子還不夠快,還沒有讓那些莫名來招惹我的人感覺到疼。所以我不心甘,所以我來了,所以我今天必須得讓那些人感到疼,讓他們明白無緣無故的咬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沈銀冰連續用了三個‘所以’,這三個所以,也道出了她要把事情鬧大的決心。
王總當然能聽得出,對此很頭疼,只能好言相勸:“沈女士,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沒必要非得動刀子的——我們,是不是坐在談判桌上,心平氣和的談一下?”
“我跟你,跟你們官方,談不着,除非在某超市發生特大恐怖爆炸案之後。”
沈銀冰的話中,全是威脅的意思。
王總的臉色猛地一變,他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沈銀冰,要用數不清的無辜民衆生命安全,來威脅這邊不敢動她,就像她在華夏那樣。
這邊不是華夏,但沈銀冰使出這個兩敗俱傷的殺手鐗後,這邊除了眼睜睜看着她上竄下跳外,卻只能像華夏那些同行那樣,乾瞪眼無計可施。
“從霍連興那兒得知,這座仙霞山上有座仙霞觀,觀中有個神仙般存在的紅塵道長。”
沈銀冰擡頭看着山高處的白霧,滿臉都是嚮往之色:“我要去拜見紅塵道長,希望她能爲小女子指點迷津,給我一些接下來該做什麼的啓示——王總,我能不能請你當我的嚮導,一起去仙霞觀拜見那位紅塵道長?”
在來之前,王總還曾想用‘耍賴’的方式,否認霍連興等人有另外一層身份,他們只是一般的國家國務院,所有受害者,都跟那個大鬧沈銀冰婚禮的楊雪沒啥牽扯的。
可在聽沈銀冰說出要拜見紅塵道長後,他就知道這些話沒必要再說了。
他比誰都清楚,目前被暗殺的這些人,都有着另外一層特殊的身份,而紅塵道長,就是這些人中的大領導。
事已至此,王總髮現他所準備的那些,都是無用功,唯有苦笑一聲:“呵呵,能夠給沈女士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當導遊,是我的榮幸。”
“該說榮幸的是我,王總,請。”
沈銀冰甜甜的一笑,擡手做出個請的手勢時,眼眸中眼波流動,百媚橫生,讓王總這種人心中都禁不住的驀然一動,隨即趕緊挪開目光,沖田處長使了個眼色。
田處長會意,馬上擡手把張啓龍召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張啓龍很鬱悶,可又沒別的辦法,只能奉命行事。
話說,他這次來仙霞山可是抓捕106大案真兇,要狠狠掙上一筆大功勞的……但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現在卻成了真兇‘遊山玩水’時的保護神。
田處長話說的明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沈銀冰的安全!
在王總這個超級嚮導帶領下,沈銀冰走上了上山的石板路,剛走了沒多遠,後面山腳下遠處的公路上,就風馳電掣般的駛來好多車輛。
張啓龍馬上揮手,副官帶着幾個特警衝了下去,橫站在路面上。
滴滴。
一聲清脆的喇叭聲響中,打頭的那輛黑色卡宴車門打開,一個身穿旗袍,身體微胖的中年婦女從裡面走了下來。
副官一看,嚇了一跳,連忙收起手槍快步迎了上去,滿臉都是尊敬的笑容:“啊哈,董總,您怎麼也來仙霞山了呢?”
被稱爲董總的女人,伸長脖子向高處看着,滿臉都是明顯的敷衍神色:“你們這邊的最高領導是誰?”
“是王總。”
副官剛說出這三個字,董總把他推在了一旁:“閃開,我要去見你們王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