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前腳剛走,從貓佬的蚊帳裡鑽出來一個身材豐滿、滿臉通紅的女生,低着頭邁着小碎步走出了寢室,正是貓佬的女朋友祝春花。
貓佬有潔癖,習慣把牀上搞得跟婚牀一樣乾淨,大冬天的還掛蚊帳,並且是那種又厚又密實的老式蚊帳,從裡面可以看得見外面,外面卻看不見裡面。貓佬和魚販子一樣都是自動控制系的,今天沒課,躲在蚊帳裡跟他女朋友下國際象棋,正好看到了這不堪入目的一幕。
我拿頭往牀柱上撞了兩下,滿心冰涼地躺在牀上,想死的心都有了。貓佬下牀過來摸了兩下我的頭,笑着對我說節哀順變,這下把最能睡的魚販子也給吵醒了。
魚販子問貓佬怎麼回事,貓佬說你請我吃中飯我就告訴你。
門又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老楊,他劈頭蓋臉地說,喂,瑞子,你搞什麼鬼,剛纔碰到老處,她說要記你大過,還說這學期她的課你別想過了。
貓佬向他們娓娓道來,把老屋楊和魚販子笑得腰都直不起來。老楊踢踢我的牀架,說,放心,沒事,老處那邊我幫你搞定,快起來,昆明湖結冰了,下午溜冰去。
我說,去年報紙還登了幾個掉進冰窟裡的,說那裡危險呢。
老楊說,報紙懂個屁啊,那些記者都是一些只會放馬後炮的傢伙,我從小學起就每年都去,又沒見我掉過進去?
魚販子從牀上探出一隻,問,會不會有人抓啊?
老楊說,有人抓纔好玩,昆明湖那麼大,從西山腳下一直到萬壽山,好幾平方公里呢,要是公園管理處的人來了,咱們就跟他們玩兵賊遊戲,那才刺激呢。
我、魚販子、貓佬剛坐進老楊的白色富康,老妖顛着屁股從宿舍樓跑出來,說他也要去。
老楊說,我車裡不能坐那麼的人,壞了我的風水,要去你自個鑽後尾箱去。
老妖嘻嘻哈哈地打開後座車門,把我往邊上擠,還抱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啪的一聲響。魚販子和我把他按在座位上一頓爆揍,連坐在前排的貓佬也回過頭來捶了他兩拳,說,老子今天好不容易把我馬子哄過來,手都伸進她內衣裡面了,被你一嚇就嚇跑了,以後想她再來就難了,你他媽今天壞了老子好事,欠揍!
我說貓佬那麼高雅,還玩起國際象棋來,原來是掛羊頭賣狗肉。
老妖雖說皮粗肉厚,被這麼暴打下去,沒出朝陽鐵定歇菜,到了海淀也不用上頤和園,接着往西直接拉八寶山得了。老妖吃痛不過,連連求饒,掏出一包中南海來給我們發煙。
老楊說,發煙頂什麼屁事,一人給我們發一姑娘還差不多,行了,饒了他吧,羣毆纔到此結束。
開到頤和園西門旁邊的一個小賣部,老楊泊好車,從車尾箱裡拿出幾雙冰刀,一人給我們發了一雙,指着西門站崗的那個保衛說,還記得平時怎麼配合玩C的嗎?咱們今天來一個實戰演習,要騙過這傻逼逃票進去,玩一把真的。
老楊把戰術部署了一下,貓佬、老妖留在大門的西側,他和我還有魚販子繞過馬路往西門東邊的那片草地跑去。
來到離西門入口三十多米遠的院牆底下,老楊說,那個保衛每隔二十秒會往西走一次,然後再往咱們這邊走回來,一會他向老妖他們那邊走的時候,我們就行動,腳步要輕,別搞出聲響來。
我們像幾隻覓食的野獸一樣蹲伏在院牆旁邊的灌木叢裡,等那個保衛開始向西邁正步的時候,我們低頭一陣小跑,保衛掉過頭往我們這邊走的時候,我們已經趴在離入口只有十來米的草坪上,幾顆低矮的松樹正好作了我們的掩體。在保衛第二次轉向的時候,我們迅速跑到西門入口前用鐵欄杆圍起來的花圃前,把冰刀往裡一扔,紛紛翻過欄杆,跳了進去,躲在幾株慈禧最喜歡的玉蘭後面,和迎面走來的保衛只有咫尺之遙。老楊掏出手機給老妖發了個信息,三秒鐘過後,西邊傳來“嗙啷”的一聲響,保衛見有異常,離開了慣常行走的路線,走到那邊去察看,留下門戶大開的檢票入口處,我們撿起冰刀,兔起鶻落地跳過欄杆,溜了進去。
保衛去到西邊,見到一個橫空飛來的酒瓶子砸在郵筒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四周卻一個人也沒有,嘴裡咕噥了幾句見鬼了,慢慢地往回踱去。
我們溜進院子之後,跑到東邊的梅樹林裡,爲的是協助在西邊的老妖他們溜進來。我爬上一棵臨牆的梅樹,魚販子找到一隻破爛的花盆遞了給我,我瞅着街上沒人,把破花盆扔在大馬路上,那個保衛聽到之後果然快步跑了過來,邊跑還邊拔出警棍,喝道,誰?躲在西邊拐角處的老妖和貓佬拔腿飛奔,一溜煙跑進了門,在梅樹林裡和我們勝利會師。
昆明湖頭枕萬壽山,面朝北京城,北寬南窄,從西山餘脈一直蜿蜒至此,在平時是一片碧波浩淼、水霧瀰漫的景象,現在看來,卻像一塊巨大的蒙牛雪糕。縱貫南北的西堤和東堤把昆明湖一劃爲三,西堤以東是南沏,西堤以西稱是西湖,南部是調節水流的養水湖。來到依山傍水的西堤景區,西堤上從南向北依次築有柳橋、練橋、鏡橋、玉帶橋、豳風橋、界湖橋,統稱爲六橋煙柳。我們準備在玉帶橋下水,因爲玉帶橋是昆明湖的入水口,這兒湖面廣闊,景色秀麗,是清朝皇帝帶着後宮佳麗乘船遊湖的始發站。
我們把鞋子藏在一棵大柳樹上綁好,在玉帶橋底下穿好冰刀跳進冰湖裡。天空陰鬱,風有點大,由於前幾天下了幾場大雪,凍了幾天,冰層很厚,冰面上有很多像我們一樣不怕死的在上面溜冰、奔跑,還有人在放風箏。
從岸上躍入冰面,老楊和貓佬就迫不及待地向湖面深處滑去,還像一隊情侶似的玩起了雙人滑。老楊的滑冰技術我們是早有所聞,沒想到又高又瘦的貓佬更勝一籌,動作舒捲自如,滑起來又急又快,在冰面上騰挪閃轉,像只貼着冰面飛行的燕子。
魚販子看看我和老妖,說,老妖,你滑得怎麼樣?
老妖說,踢球老子踢不過你和瑞子,溜冰比不上老楊和貓佬,除了**,老子身無長物。
魚販子說,就是一陀屎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前提是遇到一個掏大糞的。
我說,你畢業了可以去深圳當男公關,月薪3萬起,比我們有錢途多了。
老妖嗯啊叫了一聲,說,瑞子,老子要嫖你。
這傢伙瘋牛病又發作了,我罵道,你活膩了是不是,前面有個無字碑,一會我去給你寫上墓誌銘,我不能保證明年今日一定是你的祭日,但我敢保證,明年今日的太陽一定照在你墳頭。
老妖還是嘻嘻哈哈地向我撲來,我趕緊往前一趟,踉踉蹌蹌地滑了出去。溜冰不是我的強項,溜號還差不多,好在老妖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滑幾下就要平衡一下身體,不調整很容易摔倒,兩個人瘋瘋癲癲地在冰面上追逐起來,向湖中央滑去。魚販子的技術介於我和貓佬之間,不疾不徐地跟在我和老妖后面。
老妖把我逼到一個圓周三四米寬的小冰坑前面,老鷹捉小雞似的張大雙手,說,哈,這下看你往哪裡跑,笨拙地滑動雙腿要抓我。我等他快衝到跟前,伸腳一勾,勾中他的左腿,他防範未及,腳底一打滑,仰天摔倒在地,我趁機蹲下來在他肥臀上一推,他整個身子呼哧一下往小水坑直滑過去,他手腳並用,手掌都快磨破了,才勉強止住去勢,氣喘吁吁地說,瑞子你真他媽陰險。
我哈哈笑道,對付你這種淫人,就要用這種辦法,然後把他拉了起來。
老楊和貓佬滑了過來,貓佬說,來,我們開火車。
我搭着老妖的肩膀說,販子你和他們玩,這種高難度動作,我和老妖玩不了。
貓佬皺皺眉說,真他媽面,然後和魚販子、老楊連成一條線,游龍般滑了起來,看得我和老妖直嘆氣。
老妖說,瑞子,要不咱們也試試,慢一點就好了。
我說,別,這湖面到處是冰疙瘩,我站都站不穩,搞不好摔一跤摔殘廢了。
後來我和老妖想到一個既安全又好玩的辦法,就是一個人蹲下來,另一個在後面推着滑。先開始,我們小心翼翼地試了幾次,逐漸地掌握了平衡的技巧之後,膽子越來越大,敢在有坡度的冰面上快速通過了。後來我用力推了一把老妖,接着跳上老妖脖子上騎着,老妖身強體壯,駝着我藉着慣性還能滑出好遠,我坐在他肩膀,呼呼的風從身邊掠過,在浩瀚的冰面上張開雙臂自由滑翔,一種比**還要爽500倍的快感充斥着我,像只不可一世的萬獸之王,那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我感到自己是一隻翱翔在天的禿鷲,IbelieveIcanfly……
停下來之後老妖說要輪換,我說你這麼重,我可背不動你。
老妖不由分說地把我按在地上,說,就許你騎老子,不許老子騎你,那怎麼行?嘴上說着,腳下也一刻不停,快速地蹬踏着冰面,把我推了起來,我一緊張,兩腿併攏,眼睛也被飛揚的冰屑濺得睜都睜不開。老妖把他平時嚴重過剩的精力使了出來,越推越快,我感覺自己真的要飛起來了。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呼喚,是老楊和魚販子他們的聲音,但這會我聽到的只有呼呼的風聲,隨着身後老妖大叫一聲,啊,不好了,我才反應過來,這下要糟了。
老妖剛纔只顧低頭猛推,也不看前面,越推越快,我聽到驚叫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像一顆出膛的子彈筆直地射向放風箏的人羣。老妖這時想要緊急剎車,抓住我讓我停下來,不幸的是他手上打滑,最後那一抓沒抓住,反而加了把力,把我推得更快,隨着啊的一聲集體慘叫,我以80公里的時速撞進人堆裡。
接着我兩眼一黑,腦袋像火山爆發一樣一熱,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