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還激動了一陣,轉念一想,這兩張化驗單即使能證明我的清白,能讓曲麗媛回到我身邊嗎?一切還能回到最初嗎?如果不能,這又有什麼意義?
下午我沒有去上班,留在宿舍寫好辭職報告,感謝老闆這幾年來對我的栽培和器重,訂好晚上回北京的機票,躺在牀上想睡一會,躺了兩個多小時,一閉上眼睛,曲麗媛那巧笑倩兮的可愛模樣就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腦海裡,那些過往的柔情蜜意千迴百轉地在我心裡盤旋,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捱到七點多,華燈初上,夜色撩人,爲慶祝“馥梅基因項目”簽約成功,同時給曲小宇接風洗塵,公司今晚在香格里拉舉行雞尾酒晚會,雲海總部主管以上級別的一千多名員工都會出席酒會,我可以想象得出來,拉赫曼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曲麗媛風姿綽約儀態萬方,他們將會是今晚酒會的主角,我去了只不過是徒增悲傷,還是早點去機場吧。我給得勝留了張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得勝,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和老胡,還有騾子永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我走了,保重。
我最後一次給兩隻小烏龜餵了食,辭職報告和紙條都整整齊齊都放在騾子和老胡共用的那張桌子上,老胡會幫我轉交給老闆和得勝的。
我在機場的麥當勞吃了半個漢堡,一杯奶昔,拎着行李箱走進候機室,融入熙熙攘攘的安檢隊伍。人很多,很擠,但大部分的人都很守秩序,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一個戴黑色棒球帽的人很不老實,從後面硬擠了上來,還把我前面的一個阿婆推倒了,我放開行李箱,伸手扶住阿婆,剛想出口訓斥那個棒球帽,一隻手伸進了我牛仔褲的後面的口袋裡,我反應神速,立即反身去抓那隻手,那隻手不知塗了什麼東西,滑溜得很,一下子被他掙脫了。我回頭一看,只看見那人剃着一個平頭,看樣子是個慣偷,一被發現,立即像泥鰍一樣鑽出了人羣,消失在人堆裡。那個棒球帽也突然離開了安檢隊伍,快步往出口方向走去,背影竟有點似曾相視。小平頭和棒球帽這麼一搞,人羣裡像炸鍋了似的,鬧哄哄的亂成一團。^泡.書.吧^去看最新小說我見沒什麼損失,不過是虛驚一場,就拎起行李箱隨着逐漸安靜下來的人羣朝前走去。
我提起行李箱放進檢測儀的房滑道,手機響了起來,是得勝打來的,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接,檢測儀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響聲,估計是哪位旅客的香水帶多了或是行李包裡裝着瑞士軍刀一類的小玩意,我想肯定又要等一陣,就接通了電話,得勝的聲音倉促而緊張:“瑞子,你在哪?是我錯怪你了,你聽我說,老胡在我宿舍裡煤氣中毒,已經被送去搶救了,我在牀頭髮現了你給我留言的那張紙條,是不是你讓老胡拿給我的?***公安局都是吃屎的,居然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要傳訊我,***…”
我和得勝的通話被一個生硬的聲音給打斷了,“對不起,先生,請你跟我們來一趟。”兩個身材高大的機場保衛站在我面前,向我作出一個請的手勢,我一下傻眼了,“這位先生,走吧。”他們走上前,一左一右夾着我,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面的保衛室推去。
兩個保衛把我推進保衛室,轉身關上了門。保衛室裡一個長相英武的中年警官手裡拿着我的登機牌和機票,見到我進來,冷冷地問:“你叫路瑞?去北京?”,眼中寒芒爆射,像在我身上掃了一梭子彈。
我不耐煩地說:“有什麼事你快說,別耽誤了我登機。”
“登機?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跟我裝傻?你不把問題交代清楚,你這輩子可能都要在牢裡度過了。說吧,貨從哪來,誰是上家,下家都有誰?”
我被他搞得滿頭霧水,耐着性子問:“對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那人冷笑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一包五葉神點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目光直盯着我,像光似的要把我射穿,見我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他一怒之下猛捶了一下桌子,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粉末狀的東西拍在桌面上,那包東西砸得五葉神旁邊的那根警棍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落在我手裡你還想矇混過關?這400克的四號夠槍斃你8次!別告訴我這東西不是你的!也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冷汗從我的四肢百骸裡不斷地滲出,在這電光火石一剎那,我的任督二脈彷彿是被突然打通了似的,我忽然想到,那個頭棒球帽、似曾相識的人就是何學良,那個手上塗了油的人一定是他的幫兇!這下,我就是跳進太平洋也洗不清了。再想起監獄裡的黑暗殘暴、屈打成招,要是以藏毒販毒的罪名被關進去,即使最後能洗脫罪名出來,下半輩子可能都要坐在輪椅上了。想到這裡,我反而冷靜下來,迅速盤算我要應對的情況和可能出現的各種後果。逃跑是九死一生,留在這裡卻是必死無疑。只用了一秒鐘,我心裡就打定了主意。
我抹了一把汗,長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忽然陽痿了似的軟了下來,顫顫巍巍地把手伸向桌上的那包五葉神,以乞憐的口吻問道:“我說,我都說。我可以要根菸嗎?”
那警察輕蔑地一笑,把身子往大班椅上一靠,伸手捋了一把他的中分,天恩浩蕩地說:“抽吧。”
我的手伸到香菸之上,手腕一轉,抄起旁邊那根警棍,以迅雷之勢一棍敲在那人的頸脖處,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暈了過去。我迅速脫掉他的警服穿在身上,戴上他的大蓋帽,他的鞋太小,我穿不了,還是穿着我原來的那雙黑色的耐克籃球鞋。我輕輕地推開門,發現兩個保衛分立門口兩側,我這樣出去太冒險了,只得轉身踅了回來,忽然發現拉開的抽屜裡有一個對講機,我按了開關,裡面傳出莎莎作響的電頻聲,我沉着嗓子,模仿躺在地上那人的聲音和口吻說:“你們立即到登機口,找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的人,那人是他的同夥,把人給我帶回來。”對講機裡果然傳來了兩聲:“是,劉隊。”“明白,劉隊。”
我等門口的兩個保衛走遠,貓身閃出了保衛室,壓低帽檐,大踏步向機場出口處走去,一路都暢通無阻。出了機場大廳,我叫了一輛計程車,叫司機火速開往深水港碼頭。司機見我一身警服,以爲我是個正在辦案的警察,應了一聲好,利索地打着方向盤,風馳電掣地朝深水港碼頭開去。機場在市區的東部,深水港碼頭在西部,這個路線等於是縱穿了整個雲海市。計程車來到深水港碼頭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0分鐘,我給司機扔了兩百塊錢,他望着散落在座位上的錢,顯得十分意外,我顧不上理會他,迅速地跳了下車。
我剛跑上通往深水港碼頭售票處的跨海大橋,四輛警車呼嘯而至,十幾個警察跑出來,封鎖了大橋,所有航運停開,所有出去的旅客都要接受檢查。我心裡暗罵,操,抓個毒販用不着這麼興師動衆吧,跟美國打伊拉克戰爭似的。我已經無路可退了,只好跑進售票大廳裡的洗手間裡躲了起來,把那身痱子都快給我捂出來了的老虎皮脫掉,從窗口處扔進了黑茫茫的大海里。從廁所裡出來,我發現很多旅客都圍在大廳的電視機前交頭接耳,口中不時發出陣陣驚呼,我擡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我的視線再也無法從電視機上移開。電視上畫面上先是出現一灘血跡,鏡頭一切,變成一塊白布蒙着一具屍體,接着傳來一個女記者的畫外音:“這裡是雲海電視臺新聞快班車現場播報,在今晚的8點4分,我市機場發生了一起特大凶殺案。據悉,犯罪嫌疑人路瑞因攜帶大量的海洛因被機場緝私隊查獲,犯罪嫌疑人在審訊室內殘忍地殺害了審訊他的劉洪烈副隊長。法醫稱,受害者是頸部被鋒利的刀刃切開,導致頸部大動脈破裂,血流過多而死。犯罪嫌疑人路瑞身高180左右,身材健壯,膚色較深,臉型瘦削,離開機場時穿着劉隊長的警服警帽離開。目前警方已在全市各進出路口設立了關卡,同時封鎖了空運和海運,知情者請第一時間與警方聯繫,雲海電視臺記者廖悅第一時間爲您播報。”
我如雷轟頂,大腦變成一臺雪花直冒的黑白電視機,一陣徹骨的寒噤由頭顫到腳。我望向窗外,黑夜沉沉,大海茫茫,如果此刻不出現雷電交加、大雪飄飛的天象,誰能洗脫我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