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夢玉,莊生的生活又恢復到最初的沉寂,幸好他在那廟裡住久了,和那些看院護廟的人混熟了,晚上還有人說說話,聊以度日。
一個星期後,有兩個人來到廟裡打聽莊生的去向,可巧,這兩日莊生因着了涼,便沒有去崔玉的墳頭撫琴低吟,躺在寺廟靜養。
莊生一看,其中一個是老馬,另一個夾着公文包,梳着分頭,一看就是公務人員的模樣。
說起來,老馬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
四年前,也就是崔玉出事過後,莊生痛不欲生,看破紅塵拋家舍業,幾乎是與世隔絕了。得知原委的莊夫人病情突然加重,鬱郁終日,不到半年就去世了。老馬磕磕絆絆地找到這裡來報喪,接連失去兩個至親至愛的人,莊生已經麻木了,安葬了母親後,他不顧家人的苦苦哀求,毅然離開家,繼續來此守護着心中的那份愛。
又過不久,老馬第二次來找莊生,近乎神秘告訴他,柳葉菲失蹤了。
老馬說莊生離開公司不久,莊夢豪不僅知道了崔玉是崔翠的孿生姐妹的事,還知道了黃老闆公司的那筆貨款,也是柳葉菲從中使的壞,他覺得柳葉菲雖然年紀不大,但心計太深,留在身邊太可怕了,便漸漸地對她冷淡起來。
失去了愛情和事業,柳葉菲終日沉溺於舞廳歌場,紙醉金迷,後來爲尋求刺激,她染上了毒品,爲躲避公安機關的抓捕,一夜之間不知所蹤了。。。。。。。
今天的老馬一如多年前一樣,哭喪着臉,見到莊生就跪下了,掩面而泣。莊生已經預感到了:他的父親去世了。
丟了兒子,死了老伴,失去了事業上的助手,再加上良心的譴責,莊夢豪的天空頓時一片灰暗,兩年前,身染重病。
莊生眼圈一紅,攙起老馬,問:“後事料理得怎麼樣了?”
“老舅說他沒臉見你,也知道你不肯回去見他最後一面,所以,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骨灰就安葬在老舅娘旁邊。。。。。”老馬又指了指那個衣衫齊整的公務人員說,“這是陳律師。”
陳律師對莊生點點頭,說:“莊先生,這是莊老先生生前立的遺囑,你看一下。”
莊生感到頭炸開來的巨痛,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他的親生父親,臨了連面都沒能見上,回想起小時候,父母對他的疼愛,一種悽苦無聲地涌上心頭。
他對陳律師擺擺手說:“不用看了,就按父親的意思辦吧。”
“好!老先生生前名下的財產包括流動資產一千二百七十一萬,不動產包括公司的大樓及三個分公司的商業樓,還有主宅,這些加起來總估價大概是四千五百多萬,你看應該怎麼處置呢?”
那些個傷心的地方,莊生再也不想涉足了,他只想換掉大腦的內存,遠離這座城市,過一種全新的生活。
最後,他還是全權委託陳律師,儘快處理全部的房產。
。。。。。。。
莊生站在馬路邊,突然看到夢玉挎着馬超的膀子從他身邊經過,他連忙追上去,抓住她的膀子,“夢玉,夢玉,你要去哪?你要去哪?”
夢玉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我要結婚了。。。。。”
“什麼?夢玉,夢玉,你不能丟下我,不能啊!我喜歡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夢玉,你等等我,等等我——”
。。。。。。。。
莊生突然從睡夢中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一身冷汗,原來是做了一個夢,他發燒了。
秋天的午後,陽光白得刺眼,亮得眩目,清朗得不留一絲曖昧。望着窗外飄零的落葉,有一種東西順着這午後的清秋悄悄地爬上了他的心頭,慢慢地漲滿了他的心房,綿綿的纒繞着層層的捆綁着,重重的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一種情緒,是一種思念。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夢玉不在他的身邊,但她的影子一直浮現在她腦海,縈繞在他心頭。多日不見了,她還好嗎?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的會想起對方,想起那條小河,想起那清澈的河水,還有那潺潺的水聲和那朵朵歡快的浪花?
回想起那個突然出現的馬超,夢玉對自己突然的變了稱呼,還有在車上夢玉搭着馬超的肩頭。。。。。他的心情就會一陣黯然;但是每當他想起夢玉莫名其妙把他推到小河裡和那個表情和幽怨的眼神,他的心情又忽如這清朗的季節,豁然明亮開來。
第二天,莊生坐到崔玉的墳前,說:玉兒,我已經錯過兩次了,這一次一定不能再錯過了,我要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莊生踏上了南下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