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近九點才接到楊景行的電話,何沛媛還是網開一面答應見面。楊景行倒得寸進尺,要何沛媛帶上傢伙:“……別帶大的,曲弦就行。”
何沛媛可能已經落下心病:“你又想騙我幹什麼?想去哪?”
楊景行着急:“搞藝術,我有靈感,趕快抓緊。”
何沛媛欣悅:“整天跟老齊在一起來靈感了?好嘛。”
楊景行恬不知恥:“我想有個人想出靈感了,你要負責。”
“負你個大頭鬼。”何沛媛看情況的語氣:“你說你到哪了?”
“快了。”楊景行殷勤:“最多十分鐘,你準備一下下樓正好。”
可何沛媛完全不接受無賴的好意,誰要你接了,爲什麼不早打電話,又是打什麼鬼主意?車子只能在小區門口等,因爲這時候帶樂器出門家裡肯定是要過問的,姑娘家家不想讓父母誤會什麼。
楊景行畢竟有過點經驗:“到門口了還不進去接不是更顯得有鬼?如果你爸要送你出來。”
何沛媛哼:“那你進來了怎麼說?靈感突發搞藝術?纔是鬼扯,找誰不好偏找我!”
楊景行咧嘴笑着否認:“沒有,我纔沒想當校草,你別亂講!”
楊景行繼續苦惱:“誰讓你穿什麼都好看,我想到什麼是什麼。”
楊景行又討打:“誰跟你一組誰倒黴……”
看完了,何沛媛把手裡的五張紙辦摺合,看看司機。
楊景行膽大包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楊景行不要臉:“那時候我還小,太單純了只知道玩,沒你們早熟。”
“我自己弄。”何沛媛等不及的:“你以後再學……”擡眼看作曲。
俏過花旦的美女也一樣嘮叨,看個譜子也是各種不滿,雖然實質性的缺陷不足一點也找不出來,但是聽起來,楊景行這首三絃吉他合奏作品好像真的很一般,不足爲奇。
何沛媛皺眉嘻嘻似乎不情願地陪笑:“沒打擊你,這是我的原則……走嘛。”
何沛媛想了一下:“那你給她們去!”
何沛媛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東西放桌子上。
楊景行回以大拇指:“你也很棒。”
何沛媛好像聽不見。
“給我試試。”楊景行伸手乞討:“你指導。”
楊景行抗議:“你不能因爲我現在還沒名分就斷絕我的後路呀……”
何沛媛猶豫一下,似乎爲了藝術犧牲,還是把琴盒遞給無賴了。楊景行還要從後備箱取自己的傢伙,被何沛媛看出來了,多半一開始並沒打算到錄音棚來。
楊景行倒覺得:“那時候說的才都是真話呢。”
何沛媛心不在焉蠻不在乎的樣子:“……你肯定是爲了化解她們的矛盾才撒謊喜歡別人,那種時候說的話怎麼能信!”
楊景行安撫:“又,開工呢,好多人。”
何沛媛繼續保持皺眉,好像急於尋找漏洞發泄口:“……你就是這麼膚淺。”
看了一會,何沛媛皺眉了:“又是震音,討厭……”聲音不大,也不需要解釋,繼續看。
何沛媛直面司機輕聲嚷嚷:“我不想你這麼騙我。”
楊景行說:“除了你,換成任何人我都會讓她馬上離開。”
何沛媛怒視着楊景行,然後似乎換方針,表情轉化成嘲笑:“哦,我知道了,原來有個人想當校草呀,還以爲他不在乎呢,好辦呀,把比你帥的都開除了唄……”
楊景行不打擾姑娘的認真。
九點過,錄音棚正熱鬧着呢,勉強算是一線的男歌手正在搞大製作。有錢嘛,樂手譜曲編曲作詞一大堆人都在棚裡,力求精益求精,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你怎麼不戴怎麼不裹?你還應該自廢雙手!”
何沛媛瞪一眼回頭看的司機,好像忍不住笑:“算你有自知之明……”關後門開前門,透漏:“我一個電話只要響一聲,我爸隨時來保護我。”
何沛媛就更氣了:“笑什麼……昨天還沒說完,你的初中高中,還有小學,幹了多少壞事?”
何沛媛一臉得意的笑,笑出聲來了,勝利的坐姿和角度。
楊景行笑。
楊景行建議:“等會再看。”
楊景行先商量:“要不去錄音棚吧?”
“不走在車裡幹什麼?”何沛媛白眼着,再正經:“我告訴你……我不會被你的才華,我不會因爲你的創作就接受你這個人。如果是這樣,那你找別人去,可能會有傾慕你才華的女生。”
楊景行爭取:“搞藝術不算。”
楊景行哀嘆:“就算我是天才也不是神仙。”
楊景行老說詞:“怎麼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何沛媛哼,又打開手稿看一眼:“……你原來就是真麼騙她們的,《風雨同路》!”
楊景行伸冤:“昨天你自己說了能見面,而且先說好,今天的不算約會。”
何沛媛哼:“我爸媽對我放心。”
楊景行先帶何沛媛到自己工作室,然後過去那邊跟同行們打了個五分鐘的招呼,回來發現何沛媛已經支起架勢定好弦了,還幫楊景行把吉他拿出來了。
楊景行悔過:“音樂,我對不起你。”
何沛媛被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誰知道你發什麼神經!”
楊景行解釋:“車上看東西不方便。”
姑娘把琴盒放到後座上的時候,楊景行還在翹首期盼:“你爸媽太不負責了吧,至少看一下是什麼人問一下幹什麼去呀。”
“我什麼時候招搖了?”
何沛媛搖頭嘖嘖:“天吶天吶,從來沒見過這麼自負的人,虧得他還人前人後假裝謙虛得不得了,還以爲他低調有內涵,想不到原來是這種人……”
何沛媛審視接過,展開來看,要開燈,哎喲,還是楊主任的親筆手稿呢。
何沛媛不動。
“好看的人出門不戴面紗就是招搖……對,你還要裹個牀單,棉大衣也行。”
“說到哪兒去了。”楊景行求饒:“就想讓你開心一下,就當變相送禮。”
楊景行認真:“風雨同路是有感情的,這一首也一樣。”
何沛媛看着無賴,慢慢皺眉:“……只准綁指甲,保證!”
楊景行理所當然:“又沒人評我當校草,還要被校花嫌棄呢。”
何沛媛不需要答案的:“哼,算我倒黴……我纔不認倒黴!”
吵吵鬧鬧着,楊景行也給何沛媛彙報了一下今天的工作,何沛媛身爲民樂工作者也還是有點進取心的,也有點後悔沒去觀摩民間藝人風采。
楊景行問:“不信什麼?”
何沛媛也看看無賴,神色變化,從小氣到小不理。
“沒有,我就沒有!”何沛媛極力否認:“還沒拍響,我沒原因。”辯論氣勢挺強盛。
何沛媛突然看司機,嚴肅了:“我告訴你,我根本不信。”甚至有點清高。
楊景行又說:“目的不是笑你,我是想讓事實說話,不信你照照鏡子,媛媛現在的樣子就是我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你看呀……讓你眼見爲實,才說說服力。”
何沛媛擡起放在腿上的右手半伸出去,握拳的手勢伸出大拇指,眼神警惕着對面。
楊景行聽話的,開車又看看姑娘。
何沛媛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們以純粹藝術的態度對待……不涉及其他的。”
楊景行哼:“睜眼說瞎話。”
楊景行要求:“要用。”
何沛媛似乎害羞:“那我不去了。”
“你要是純潔天底下就沒壞人了。”何沛媛邊打擊邊斟酌:“……那你進來安靜點,不準對我爸媽套近乎,不準下車!”
楊景行說:“中午吃完飯,兩個多小時。”
何沛媛點頭:“那你搞呀。”
楊景行能隨機應變:“我叫他們清場。”
楊景行嘿:“時機不對,現在又不能抱也不能親。”
楊景行笑:“那你就自認倒黴吧。”
楊景行好笑。
何沛媛沒罵人,而是安撫的態度:“沒有,不可能,你別想了……就算第二交響曲是我一個人創作的,我也不會,真的!”
楊景行點頭:“你就打擊我吧。”
何沛媛想了想點頭:“行……你最好老實點。”
楊景行放棄:“那你說去哪兒吧,不去我家了。”
楊景行閉嘴。
楊景行只敢一隻手堵耳朵:“我聽不見聽不見……”
何沛媛真是喘氣呀,瞪着司機的姿態連胸口都能看見點起伏了,瞪了幾秒後:“那你說……我有什麼原因?”是不服氣的語氣,但是不夠強硬。
楊景行苦着臉看着車子:“本來應該這時候拿出來,說不定有意外收穫。”
楊景行伸手:“給我。”
楊景行搖頭嘆氣:“還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憑什麼?”何沛媛講原則:“那我回家!”
楊景行耐心解釋:“上午看那些民間演奏家……我突然有個很強烈的想法,如果我不認識媛媛,假如臺上一介紹,來自什麼地方的三絃演奏家何沛媛,然後你上臺了,穿一身白色連衣裙,坐下來隨便彈一首什麼,比如梅花調……我估計會失眠,肯定要找你合作,管他們說我楊景行是個色狼……其實帶着這種感覺寫這首曲子。”
何沛媛看司機,先警惕眼下:“你是不是騙我?錄音棚裡有人沒?”
楊景行笑:“我也想呀,你不準。”
楊景行對劉思蔓她們今天的表現是挺讚賞的,何沛媛也相信夥伴們有精彩呈現,她只是稍微有點抱怨這種分組形式,瞎子和甜甜兩大高手分一組了,罪魁禍首是:“……她們說你肯定會幫蕊蕊!”
何沛媛嬌嗔審案:“那你下午沒說?打電話沒說?上車沒說?現在才說!”
楊景行簡直感激了:“你看你,還買一送一,是,這個樣子也是原因之一……”
何沛媛再換個沒耐心的語氣:“那你什麼時候寫的?”
楊景行好笑:“我是不要臉,你純真你高尚你有本事別讓我喜歡你呀。”
討價還價,最終協定是隻有何沛媛的父母下樓了,楊景行才能表示最最基本的禮貌。
楊景行好學:“怎麼綁的?教教我。”
何沛媛挺厲害的,沒讓楊景行如願,車子在樓下等了兩三分鐘後,這姑娘一個人下樓了,穿着一條淺紅色的修身褲,搭配應該比較保暖的白色印花套衫,揹着修長的琴盒。
何沛媛想什麼去了,然後回過神來打發時間一樣探討一下:“那天我就不該……如果是別的美女,你喜歡的,被你陷害的就是別人,算我倒黴。”
“你自己說是不是?”何沛媛還是需要答案:“如果換成……一枝花!”
楊景行點頭:“好!”
楊景行問:“不用指甲。”
何沛媛真是伶牙俐齒:“所以上大學就趕快補回來是不是?”
楊景行不高興呢:“哼,安慰獎也沒一個。”
楊景行陪笑:“怎麼樣?”
何沛媛眼睛一眨巴,還是拿出點氣勢來:“誰知道你是不是來的路上東拼西湊的。”
楊景行好大野心,想着能不能拍一部紀錄片,結合上大衆的民俗文化去宣傳一下音樂,比如紅白喜事上的嗩吶鼓鈸,讓音樂融入老百姓的普通生活中在不知不覺間被觀衆接受,而不是強行灌輸或者陽春白雪那種。
楊景行還抱怨上了:“都怪你長那麼好看,我一顆純潔的音樂之心都被歪曲了。”
“那我不要了。”何沛媛展開摺合的紙張,掃一眼又合上:“……你心態不對!”
楊景行期待:“那也不能對我放心呀。”
說起紀錄片,三零六的片子還一直沒來消息,不過何沛媛也可以幫楊景行參謀一下,結論就是這事不能着急,多方面考慮都要從長計議,得等到有條件足夠了再動手,不過現在就可以開始做一些籌劃。
楊景行嗯:“對,玻璃上的影子能說明問題,不用看那麼清楚就很明顯,好好看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就這樣綁呀……”何沛媛的義甲是雁骨的一長一短,紅色絲線,她似乎已經能閉着眼睛綁了。
被動縮頭捱打不是事呀,何沛媛猛地放下手來,頭髮都有點亂了,怒視司機:“我以前根本沒對你這樣過!”
楊景行回過味來:“那你說實話,你中學還有哪幾個?”
楊景行不敢太放肆,安靜下來:“沒笑你……”
再看一會,何沛媛又想起來:“沒跟吉他合奏過……自以爲是,故弄玄虛……”
再說起晚上,聽說齊清諾指揮了合唱,何沛媛就確信了,楊景行的因爲靈感一定因此而來:“……你們一起的時候就是你的創作高峰期,誰都知道。”
“什麼形式!”何沛媛又對血口噴人的傢伙揚起了拳頭:“你少自作多情。”
任憑你笑,何沛媛早就扭頭到那邊去了,甚至雙手分工捂住了耳朵,爲了更好的效果還把指頭堵進耳朵裡,絕不妥協越來越用力的架勢。
楊景行只能苦笑了。
何沛媛繼續看譜子,又立刻得出結論:“就說你沒安好心。”因爲是三絃吉他合奏吧。
楊景行也笑。
何沛媛換姿勢,捂住了耳朵不鬆手還盡力舉高手肘,想把自己的腦袋包圍住,別人看不見她,她也看不見別人或者自己的影子。
楊景行打開扶手箱,拿出摺疊的幾張紙:“這就是證明,晚上我有時間記下來?”
楊景行說:“只不過是不同的表現形式……”
何沛媛不理,看譜子第一眼當然是看定弦,有點抱怨:“我這把小琴好久沒碰了……”
何沛媛有點嘟嘴:“真麻煩……”還是拿包包找東西。
“是誰天天煩我。”何沛媛還氣呢:“我沒心情!誰搞那麼多奇奇怪怪,我練都練不過來!”
楊景行點頭:“好,你就當沒看見。”
“我更不去……”
楊景行這下真沒忍住笑,奸笑壞笑得意的笑豐富集合,甚至還有開懷。
楊景行在姑娘對面坐下,拿起了東西還要觀察研究一下:“……來。”
楊景行連連點頭:“我保證。”
“吹牛!”何沛媛又不信,微微白眼懷疑加抱怨:“早不拿出來,爲什麼?”
小曲子,何沛媛輕鬆愉快:“就這樣。”
何沛媛認真看着司機,眼睛眉毛都還好,比較和悅,就嘴脣的幅度浮現出不滿:“……你就是,美女你纔會心動。”
“你少怪我……下次我不跟王蕊一組了。”
何沛媛說不了多久,到地方了,這姑娘已經有點積極性了,下車從後座拿傢伙的時候還在鑽研:“其實之前我就比較喜歡《空山》裡那種爲音樂形象服務的雙彈和雙挑的組合,舊中有新的感覺,不過剛開始的時候節奏不太好把握。”
何沛媛似乎就放心了,拿起譜子來認真看一下,嘗試搞藝術:“你考慮兩種音色的對比比較多,多不對?”
何沛媛不滿:“我知道,我還沒說!”
何沛媛撲哧一笑:“你只對不起你自己的音樂,你跟他們道歉就行……”繼續看,看神情讀譜能力還是不錯的,似乎在理解感受了。
楊景行苦惱:“當時只想到你,沒想美女。”
楊景行還是說實話:“想給你個驚喜,上車你就催我走。”
楊景行點頭:“那你先說……”
何沛媛炸毛:“我有你那麼不要臉?”
楊景行說:“還有呼應。”
何沛媛手上輕撫手稿,先追究:“爲什麼是白色連衣裙?你上次還說那條印花的。”
何沛媛還沒坐穩就舉拳要打:“想得美……開車,等什麼?”
楊景行點頭:“你是沒對我這樣,但是我看到了,俗話說好看不是你的錯,但是你出來招搖就是不對。”
何沛媛看着司機,沒有炸毛,而是慢慢醞釀,從略微抱怨到嚴重皺眉苦臉,還跺腳墊:“我就知道,你處心積慮就想輕薄我……不去了!”
車裡看東西不太方便,其實只有三四分鐘的曲子,何沛媛讀譜讀了有六七分鐘,不過越看到後面就越少抱怨了,可能是詞窮,老是抱怨不好彈或者嫌棄和絃也沒意思。
“快點。”何沛媛好煩的,“綁不綁?”
楊景行的左手握住了何沛媛右手虎口的位置和半截大拇指,何沛媛的手上皮膚是溫潤細滑的,護手霜用得好,不過體溫沒楊景行高。楊景行的手也比姑娘的大得多,把握住一點似乎就掌控了全部,何沛媛的手好像本能地縮了一下,大拇指也不配合地嘗試蜷曲。
楊景行看姑娘。
姑娘也看楊景行,一貫就看不慣此人的,所以視線稍一遊移,然後再爲了藝術而回到對視,擺出了些抱怨神色:“……看我幹什麼,看手。”她確實珍惜自己的手,這個字的急劇下行發音簡直是充滿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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