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氣不錯,月光如水如銀潑灑下來,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
“嬸兒,”剛剛走進院門,房東大哥趙德倫就故意用很大的嗓門高喊起來:“我們把鵬飛喊回來了,酒菜什麼的準備好了沒有?過了今天寧寧就二十歲了,咱們一定要好好的喝幾杯,哈哈……”
看到蕭鵬飛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寧寧的心立刻就變得滾燙。
不再理會小女生應有的矜持,小跑着從屋子裡奔了出來,本來還有滿肚子的話想對蕭鵬飛說起,可話到嘴邊又感覺說什麼都是多餘。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蕭鵬飛被打的鼻青臉腫帶着滿腔怒火離去的時候,寧寧似乎聽到了某種薄薄脆脆如同水晶一般的東西在內心中崩裂的聲響。現在看到去而復返的蕭鵬飛,頓時感覺心中如蜜糖般甘甜,整個人也變得美好光亮起來。
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還能回來,足以證明鵬飛哥哥很在乎我,這就是寧寧天真而又美好的內心獨白。
蕭鵬飛的歸來,讓寧寧媽媽欣喜萬分,早早就是迎了過來:“剛纔是事兒,都是誤會,都怪我們家老頭子……”
“嬸兒,啥都別說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提剛纔的事情,絕對不合時宜,房東大哥故作豪爽的大笑着:“鵬飛兄弟開公司做老闆,最講究的就是心胸寬廣。胳膊上能跑馬肚子裡能撐船,要不然還怎麼做生意。現如今也沒有外人了,趕緊開席吧,爲了今天晚上這頓好吃的,我連中午飯都沒有吃呢,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儘可能的說着輕鬆的話題,拉着蕭鵬飛進了屋子。
雖不知寧寧她爸用了什麼手段,但能把蕭鵬飛請回來就是天大的勝利。寧寧她媽不住的說着客套話,熱情的都沒邊兒了。
經歷了剛纔的一幕,寧寧也不知道應該對蕭鵬飛說點什麼,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
還是房東大哥機智,很快就做出了提醒:“寧寧,別發呆了,把桌椅擺放一下,趕緊的,我都要餓暈過去了。”
桌椅擺放整齊,酒菜也都上了桌,只是因爲時間的緣故,放在桌子正中的紅燒肉已經涼了,早失去了誘人的香味和光澤,凝結出一層白乎乎的油脂,看着就讓人倒胃口。
在房東大哥的刻意安排下,寧寧挨着蕭鵬飛坐下了。
雖然已經十點多了,但“多災多難”的生日宴會終於算是開始了。只是再也沒有了剛纔的熱鬧,本來準備了三桌,因爲親戚和鄰居們早已散去,也只能擺出一桌了。
寧寧一家都很熱情,熱情的有些不對頭。不管是誰,都可以清楚的察覺到這種熱情是勉強做出來的,一點都不自然。
“哦,酒,我忘記拿酒了,你們都等着,我還有瓶珍藏了二十年的西鳳呢。”寧寧的老爸起身去拿酒。
幾個人圍坐在桌子四周,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不是他們不想說,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纔好,只能任憑氣氛變得越來越冷,漸漸的接近冰點。
就算是寧寧的老爸用非常極端的手段把蕭鵬飛帶了回來,但和諧喜慶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幾個人只能默默無言的枯坐着。
作爲調節現場氣氛的主角,房東大哥接連講了幾個並不怎麼好笑的笑話,所有人都哈哈的乾笑着,反而讓氣氛更加的沉悶起來。
儘管已經極力做出談笑風生的
樣子,其實所有人的心裡都非常清楚:和睦、喜慶的場面不會再有了。
所有人都這麼不尷不尬的僵持着,偏偏還要做出談笑風生的樣子來,反而顯得更加沉悶。
要是照這麼下去,蕭鵬飛的歸來將變得毫無意義,偏偏別人也只是乾着急沒有辦法。
“菜都涼了,我再去熱熱,寧寧,你先陪着鵬飛聊會天……”
寧寧媽媽把做好的佳餚又端下去重新加溫,房東大哥朝着老趙擠了擠眼,意有所指的說道:“叔,院子裡那顆招財樹是你新買來的吧?品相很不錯呀。”
寧寧爸爸馬上就領會到了他的意思,笑呵呵的說道:“你小子也懂盆栽?好好給我看看該怎麼修剪。寧寧你先和鵬飛說會話,我帶你堂哥去看看我的那棵寶貝盆栽。”
所有人都藉故離去了,小客廳裡只剩下蕭鵬飛和寧寧二人。
雖然很急迫的想要打破這沉悶的空氣,但寧寧從來不是一個善於言談的小女生,雖然明明只的應該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談起。
氣氛越來越僵,寧寧低着頭摳了好半天的手指頭,才終於憋出一句話來:“今晚的天氣很不錯呀。”
“是的,很不錯。”
沒有任何營養的一次對話之後,就又相對無言了。緊鄰而坐的一對男女,只能任憑屋子裡的氣氛漸漸凝固起來。
寧寧搜腸刮肚了好半天,終於再次開口:“鵬飛哥哥,其實今天的事情不怪你,都怪我爸太暴躁了。”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還是別再提起了。”
連提都不願意提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屋子裡再次陷入讓人窒息的沉悶氣氛當中。
感受着越來越僵的空氣,寧寧急的腦門上都冒汗了。儘管她很清楚在眼下這種情況當中絕對應該說點什麼,卻又拍說錯了話,一直都不敢開口。
“你……”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卻都不約而同的說了一個“你”字,就打住了。
“鵬飛哥哥你先說。”
蕭鵬飛努力做出一個笑容,只是眼角的血瘀讓這個笑容顯得有些走樣:“還是你先說吧。”
互相爭論着要對方先說,這並不是客套,而是雙方都沒有想好要說點什麼。
乾巴巴的坐在一起,卻如同陌路之人一般拘謹,心裡有了隔閡就算是近在咫尺也如同天各一方。
寧寧猶豫了好半天,才怯怯的看了蕭鵬飛一眼:“要不然……要不然咱們去外邊走走吧,可以麼?”
“好的,我也想出去走走,屋子裡太悶了。”
好不容易纔在“出去走走”這個話題上找到了共同語言,寧寧立刻就抓住不放了。
他倆要出去散步,實在是個不錯的做法。可以避免繼續留在家裡的尷尬,還能多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
女兒第一次和“陌生的男人”出去,寧寧媽媽本想再囑咐幾句,可又感覺實在太多餘,就只當是沒有看到已經走出房門的兩個人,繼續熱着已經涼透了的飯菜。
蕭鵬飛和寧寧一塊去外邊散步,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轉機。要是他倆能好好的談談,說不準還能回到從前呢。在大門口“看盆栽”的房東大哥和老趙繼續本真半假的聊着那棵發財樹,對走出小院的寧寧和蕭鵬飛不做任何打攪。
所有人
都在小心翼翼的維護着什麼……
雖然已經走出來了,卻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只是信馬由繮的在不怎麼寬闊的路上走着。
這一代本就是不是車水馬龍的市中心大街,天色又這麼晚了,街道上連鬼影子都看不到幾隻。
寧寧幾次要開口說點什麼,看到蕭鵬飛沒有絲毫要交談的意思,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巴,只是默默的在落後他半個肩膀的位置上一直朝前走。
雖說蕭鵬飛終於還是回來參加自己的“生日晚宴”了,但寧寧分明察覺到兩個人關係已不再如從自然,有些東西已經變得極其脆弱,好像只要說錯一句話就會瞬間崩塌。
單純的寧寧小心翼翼的維護着那個已經變得非常脆弱的東西,唯恐真的失去。她非常害怕,害怕第一次在晚上和蕭鵬飛單獨逛街的經歷變成了最後一次。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對愛情充滿了美好歡喜的寧寧才真正意識到有些東西很容易就會失去。
走了約莫十幾分鐘的樣子,街道突然就變得寬闊了很多。
道路兩旁是去年才栽種的柳樹,左手邊是一條從南往北的人工河。
樹影婆娑,流水潺潺,空氣中瀰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水汽,幾對年輕的野鴛鴦正是小河邊的樹影下小聲的說着讓人臉紅心熱的情話,其中一對已經擁抱在一起渾然忘我的互相啃着對方的嘴脣。
這一帶是附近的小情侶們談情說愛的聖地,每隔幾步就會看到纏綿當中的青年男女。
或許是受到環境的感染,寧寧終於鼓足了勇氣,怯怯的伸出手挽住了蕭鵬飛的胳膊,把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象那些真正的情侶那樣說出了纏纏綿綿的情話:“鵬飛哥哥,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是真心的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我發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那個人……”
一個小女生如此炙熱的表白,每一個男人都會暗自心喜。但寧寧終究只是個小女生,雖然蕭鵬飛絕對相信她說出的每一個都在發自肺腑,但那都只是天真幼稚的愛情宣言,當寧寧成熟起來的時候,肯定會對剛纔說過的那些會付之一笑然後不了了之。
蕭鵬飛也天真過也幼稚過,很清楚現在的寧寧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也只有寧寧這樣的小女生,纔會說出“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那個人”這種如同言情劇臺詞一般的話來。
“寧寧,你能喜歡我,我真的很高興,並且引以爲自豪,但是現在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纔是愛。”
“我不管,反正你說會給我機會讓你愛上我的,如果你現在返回了,不允許我愛你了,我就跳到河裡去,讓你後悔一輩子!”
溫溫柔柔的話語卻讓蕭鵬飛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寧寧這樣的小女生最容易在愛情的問題上走極端,前幾天還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報導,說是有個高中女生爲了愛情割腕自殺了。要是寧寧也……
蕭鵬飛已經不敢往下想了,只能用很輕鬆的語氣說道:“誰都沒有權利阻止你愛什麼人,反正咱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也許是寧寧誤會了這句話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是她一廂情願的按照她的理解方式來理解這句話了,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寧寧的身體突然一歪,發出“啊”的一聲尖叫,順帶把蕭鵬飛的身體也扯的踉蹌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