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段天道和穆冷卉就並肩坐在舒適的長沙發中,看着對面的彼得。
這裡是彼得實驗之餘私人休息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佈置得整潔而溫馨,而且還有不錯的紅酒和奶油餅乾。
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奢侈和享受。而那個被段天道拆了珍藏手槍的年輕人盧比,則暫時充當了侍者的角色,端來加了奶和糖的紅茶,然後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關上。
段天道和穆冷卉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彼得明顯也不是笨蛋。聰明人在一起,談話可以很吃力,也可以很省事。現在三人之間的情形明顯就是後一種,所以片刻之後,雙方已經將基本情況交流過了。
“這麼說,你們的確是爲了魔界計劃而來的。能夠在雲層中翻越雪山,真是讓人讚歎的實力!”彼得一邊讚歎着,一邊將一塊餅乾扔到嘴裡。在奮力的咀嚼之後,他問出了一個讓段天道和穆冷卉無法回答的問題:“那麼兩位來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究竟想怎樣獲得改變?”
是啊,究竟怎麼樣才能改變穆冷卉的體質呢?
無論是段天道還是穆冷卉,都對究竟要在魔界中找到什麼一無所知。
兩人的沉默既讓彼得感到意外,也有欣喜。
但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欣喜隱藏起來,生怕被對面的人發覺。他已經發現,這兩個異常年輕且俊美的人有着和外表絕不相稱的沉穩和肅殺。而且能夠翻越被雲層層覆蓋的雪山的事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彼得,面前的這兩個年輕人絕對不是能夠輕易招惹的對象。
“看來也只有讓我來告訴你們了。”彼得喝了口紅茶潤潤喉嚨,就開口說着:“魔界其實是一個項目,絕密的項目。整個項目的研究核心,是一個神奇的生物器官……”
魔界是被當時的德國列爲最高機密的幾個項目之一,每年可以得到數以十億計的研究經費,並且有超過一千人的研究團隊爲此而工作着。
以數十倍的警衛和周邊服務人員爲基礎,在大把經費的支持下,魔界項目所在地迅速建起了一個小城,並且規模還在不斷擴大。在戰爭爆發前夕,這裡已經是一座容納着六萬人的城市了。
項目負責人是約翰·沃爾夫岡博士,而彼得則是博士當時最年輕的助手。由於約翰·沃爾夫岡同樣擔負着另外兩個項目的負責人,並且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另外的項目中,一年中出現在魔界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一個月,所以事實上彼得纔是魔界的真正負責人。
約翰·沃爾夫岡每次到來,只是檢查項目的進展並且指出需要改進的方向而已。
在戰爭爆發前的十年,魔界計劃就已經開始了。但是十年的研究進展甚微,不要說項目的終級目標,通過神秘器官來還原出完整的最初生命體,就連弄清楚那件器官最基本的功用都是遙遙無期。
經過了整整十年的研究,他們甚至連器官的基因序列檢測都沒能完成。
神秘器官的基因細密而多變,是由多達千條基因鏈繞合在一起組成,其複雜程度比任何已知生物的基因都要超出幾個數量級。
而且基因鏈是通過類似於密碼的方式組合,不首先破解密碼的話,就無法解析出單獨的基因片斷。然而模擬計算髮現,以當時人類的計算水準,想要破解這種密碼,需要的時間是以萬億年來計算的。
但是人類中總是不乏天才。
定量分析的方式既然行不通,那麼就通過定性的方式來進行。在經過抽象推理、窮舉甚至是直接將器官細胞注射入人體觀察反應的方法,終於成功地還原出了一個基因片斷。回顧得到這個基因片斷的神奇過程,與其說這是一項成就,倒不如說是一個奇蹟。
從那時候開始,人類終於找到了道法修習和科技的融合點,生化科技也開始進入日新月異的快速發展中。
“看起來,我們應該找的就是這個器官。它是……什麼樣子,是哪個部位的器官?”段天道說。
彼得苦笑了一下,攤開雙手,說:“不得不承認,雖然整整研究了十年,但是我對它的功能和作用仍然一無所知,它並不屬於任何已知的物種。而它的來歷,則屬於最高等級的機密,我沒有權限知道這個。不過在當時的研究基地中,有約翰·沃爾夫岡博士的一間辦公室,或許你們可以在那裡找到些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裡還能剩下些什麼。”
穆冷卉注視着彼得,說:“你的生命很長。”
彼得笑笑,說:“的確。今年我已經接近一百三十歲了。你看,既然我能夠給自己裝幾個自保的小玩意,那麼延長點生命也不算太難的事。”
“現在魔界是什麼樣的情況?你爲什麼不在研究基地,而要選擇在這裡棲身?”段天道問出了兩個關鍵問題。
“在戰爭進行中的時候,項目也都在正常進行着。但是戰爭結束後,我前後派出三隊人,試圖和後來他們的政府取得聯繫,不過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沒有一點音訊傳回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在無法弄清狀況的情況下,我們選擇了繼續在此地隱居。只是後來因爲斷了物資運輸,基地的危機開始出現了,水不多了,儲存的食物也只夠支持一個月。好在除了少數幾個人外,其它研究人員都不知道這個情況,他們還在繼續工作着。”
“能源呢?”穆冷卉問。
“有兩座地下核電站爲整個基地提供能源。因爲實驗經常會消耗掉大量的電能,所以儲存的燃料棒足夠提供五百年使用的電力。”彼得解釋說。
“這裡可不象能夠進行魔界這種計劃的基地,那你怎麼會呆在這裡?”
彼得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也象是變得深了些,他慢慢地說:“危機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有幾名研究員突然病倒。他們共同的徵兆是高燒和虛弱。當時我並沒有在意,因爲當時他們最好的醫生就在基地內,而那些研究生化項目的科學家們,許多本身就是醫學專家。但是幾天過去了,病倒的人沒有絲毫的好轉,卻又有十幾個人倒下了。所有的病人都是相同的症狀,但是醫生們卻束手無策,甚至連引發疾病的原因都找不到!就這樣,病倒的人越來越多,到第三週的時候,基地生病的人員已經佔到了總數的三分之一。隔離、消毒、獨立通風,一切想得到的措施都用上了。可是依舊沒有辦法控制瘟疫的傳染,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但是依舊找不到致病的原因。直到有一天,電腦無意中從檢測血液樣本的自動顯微鏡中紀錄下一段讓人無法置信的錄象!”
彼得的臉上全是震驚和駭然,看得出來,他的心思已經全部沉浸在恐怖的回憶中:“那本來是些最普通的血液細胞,然而其中一個細胞突然間分裂成幾十個異形細胞,然後這些全新的細胞以普通生物細胞百倍的速度移動,找上了周圍正常的血液細胞,開始吞噬!難以置信的是,它們吞噬掉體積是自身數十倍的正常細胞的時間,竟然只有不到一分鐘!在吞噬完獵物後,它們又改變外形,把自己變得和尋常的血液細胞無異。除非動用最先進的大型基因檢測儀器,否則根本沒有辦法發覺它們其實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細胞。而這樣的過程,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重複一次。也就是說,那些幾天前病倒的研究員們,其實身體裡已經都是異種細胞了,它們……已經變成了另一種生物!”
段天道的心中一動,臉上掠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蒼白,他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自己血液的變化。
“對於未知的威脅,人類第一個反應應該是立刻消滅它。”穆冷卉淡淡地評論着。
彼得並沒有發現段天道的異樣,他點頭表示同意穆冷卉的看法,說:“是的。當時我的決定就是通過通風系統向隔離區中注入毒氣。那些病倒的人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另一種生物,他們的昏睡和虛弱都是裝出來給我們看的。然而,就在沒有病倒的工作人員開始執行我的命令時,那些……傢伙不知怎麼感覺到了威脅,突然全部跳了起來,並且衝出了隔離區!”
研究基地頃刻間變成了地獄,原本的病人們突然間擁有了不可思議的速度和野獸般的力量,他們輕而易舉地撕碎了爲數不多的衛兵,並且開始席捲整個地下基地。
彼得沿着秘密通道逃了出來,所幸那些人類變成的異生物們沒有追出基地。不知是什麼原因,異生物的活動範圍,從來就沒有離開過研究基地一公里的範圍。
除了地下基地內的研究和工作人員外,地上的城市中還居住着幾萬軍人、服務人員以及工作人員的家屬。他們中有一半在物質短缺中死去,剩下一半卻頑強地活了下來。從研究基地中逃出來的並不止彼得一個人,因此地上的倖存者們也都知道了地下基地發生的劇變,開始分散逃離。
幾十年的時間很快過去。
當初的倖存者們逐漸適應了新的環境。他們建立起了一個個聚居地,並且找出了新的可供食用的作物。
小規模的水處理技術也逐漸發展起來,畢竟這裡靠近山區,有大量的地下水源。解決了食物和水的問題,人口數量就逐漸發展起來。
而那些佔據了地下研究基地的異生物們,也開始表現出卓越的智慧。他們拿出基地內儲存的藥品和其它物資,向附近聚居點的人們交換食物。到了後來,這些異生物們甚至開始出售電力!反正兩座核電站產生的電力遠遠超過了基地正常的需求。
不得不承認,人類是適應力極強的生物。當真正與智慧種族爲鄰時,他們並沒有堅持自己萬物源頭的立場。
有一批聰明且大膽的人取得了異生物們的信任,依靠同研究基地內的異生物作交易而發了財,進而壟斷了這類貿易,並且以積累的財富迅速建立起了強大的武裝。這些人成爲了這片區域最強大的勢力,並且以異生物們在地面上的代理人自居。
這些人,自稱爲山鳩。
彼得佔據了這座廢棄的軍用雷達站,隱藏身份,繼續着自己的研究。他不願意也不敢接近研究基地,就在這裡一直的生活了下來。
當漫長而沉重的敘述結束時,天已經亮了。
“如果你們想得到那件器官,就要找到‘源頭’。”在說出源頭這個詞時,彼得明顯有着掙扎和猶豫。
“源頭?”
彼得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用顫抖的聲音說:“是的,源頭。爲了研究器官的作用,約翰·沃爾夫岡用人類的身體作爲容器,裝載那個器官。這個容器的代號,就是源頭。如果你們想要得到器官,那麼就必須找到源頭,並且殺掉它。答應我,年輕人,找到源頭,殺掉它,給它以解脫!畢竟它……曾經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