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雖然已經開戰幾年,可是在許多政客民衆乃至軍人都還心存幻想,還不明白這場戰爭絕不會是以前地區武裝衝突那麼遙遠而無關痛癢了。
想要贏得勝利,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必須做好付出全部的代價乃至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準備!
“我們的戰備劣勢不是軍事戰略層面,而是國家戰略層面。”
黃勝天深邃的目光,彷彿已經穿越了時間和空間。
“我是黃勝天。我可以解散聯盟議會上院,可以強行將華夏軍捏合在一起,可以讓陳腐的國家暫時振作起來精神起來,可以讓這些民主國家一切以軍事需要爲優先。甚至可以發佈命令,實施軍事管制,壓制輿論,可是……”
老人的聲音,在會議室裡,迴盪着,如同一記記重錘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我能永遠活下去,並以一人之力改變我們在國家戰略上的劣勢嗎?”
華夏軍官們的心異常沉重。所有人都明白,一旦眼前這個老人離去,或許整個華夏都會變成一團散沙。
“自由,尊嚴不是靠首鼠兩端得到的,更不是靠投降得到的。誰也不知道誰會是最終的勝利者,可戰爭一旦爆發,我們就必須堅持在一條路上下去,必須站在華夏這條船上,捍衛這個國家投下的賭注。”
黃勝天緩緩都說着,語氣平靜,每一個字卻如同鋼鐵般擲地有聲。
“何況,我們有一個能夠不斷在大小戰鬥中從戰術層面爲這個國家創造奇蹟的人。大家知道他是誰。從*到狂風島,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典型的以戰術優勢推動戰略態勢,以局部改變全局,因此,米國送給他的外號最爲貼切……變數!”
華夏軍官們互視一眼,彼此都發現對方眼中的複雜情緒。
雖然其中許多人對那個方楚天並不怎麼服氣,甚至認爲那其中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不過誰也無法否認,這個傢伙的已經耀眼到讓人不可鄙視。
而且正如黃勝天所說,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掙扎拼命,從一艘驅逐艦開始,通過一場場戰役走到現在的話,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悍軍和現在的華夏。
而這個人,正是傳聞中黃勝天指定的接班人!
“大家或許以前會覺得很奇怪,我爲什麼會不遺餘力的扶持悍軍,爲什麼會幫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又爲什麼在沉默這麼長時間後,開始指揮這場戰役。”黃勝天銳利的目光,似乎能在剎那間看透每一個人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爲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戰爭時期民主國度通常會面臨比霸權國家複雜得多的問題。而當這樣的問題上升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麼解決的難度更大上百倍千倍。我能夠用強制的手段治標,卻不能治本。這絕對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完成的,十個黃勝天也不行!”
黃勝天的輪椅自動移動到了人羣中間,老人的聲音就在每一個人的耳畔迴盪。
“就像一隻已經長齊了羽毛,有了足夠力量的雛鷹。它在跨出那一步之前,無論你怎麼告訴它應該扇動翅膀,運用氣流,它都不會飛!想要飛起來,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它從懸崖的巢穴中跳向深淵!”
“我們就是這場戰爭中的雛鷹。可我看着它跌下懸崖是因爲我絕不認爲它會墜落到地面。”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靜得落葉可聞。
巨大的落地舷窗外,一艘艘戰艦如同一座座漂浮的島嶼,密密麻麻的舷窗燈光在漆黑的海域中連綿成一片。
“如果它真的墜落到了地面了,那麼證明我們根本就不該戰鬥。我們有我們的使命,他們有他們的使命。我們的使命是擊敗分兵之後的切爾達,而他們的使命就是活下去!這是戰爭,別幻想着總有人擋在自己的前面。”
最後,黃勝天疲憊的聲音中,帶着讓人寒意徹骨的冷酷:“艦隊立刻出發。現在,還沒有到大家抹着眼淚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時候!”
……
軍官們默然敬禮離開,乘直升機飛回自己的艦隊。
當他們回到各自的戰艦後,在部下們的眼中,他們的臉色比去旗艦開會之前更加嚴肅。
他們似乎還在咀嚼着什麼,還在迷惘着什麼。而他們下達的命令,卻讓整個艦隊,都亂作了一團!
“繼續南下?”所有華夏官兵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天,北約都打到‘帕萊’海域了!我們還南下幹什麼?”
“是啊,難道要我們眼睜睜看着指揮部被敵人打成蜂窩,*,這樣會很提神是不是?”
“如果萊恩通道失守了,守住東南航道有什麼用?千萬別告訴我憑我們的力量就能從東南一直打到米國去!”
“等我們打到米國,恐怕華夏都完蛋了吧?”
“我們會被所有華夏人詛咒!一定會!”
“這可是華夏軍能夠聚集起來的唯一兵力啊。我們不回去,不是眼睜睜看着他們送死嗎?哪個王八蛋做的決定?”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華夏軍指揮官們的耳邊吵個不停。雖然明知道黃勝天的決定不可更改,現在任何的抱怨都於事無補,可是,北約兵臨盤龍這種近在眉梢的威脅,還是讓大家無法放眼未來。
難道,真的要看華夏就這麼跳下深淵?
這麼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自己這些人能在東南挽救華夏嗎?
腦子裡閃過相同的疑問,艦長們幾乎在同時點的一份幾乎是追着他們的腳步,在他們回到各自艦隊的第一時間,就從旗艦指揮室傳來的文件。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那是一份關於墨提斯戰役的戰報。十個小時之前墨提斯戰役剛剛結束。結果讓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數的目光,穿透舷窗,看向大海中那一艘如同巨鯨般的航母。
那裡面,有一個老瘋子!
而在艦隊前進的方向,還有一個小瘋子!
……
東南。
無邊無際的海面中,一艘艘戰艦的巨大身軀滑過,遮蔽了遠方月亮的光芒。
從下面看上去,滿布水面的戰艦就像是無數在碧海中游動的巨鯨。
它們成羣結隊,噴射着高高的水柱,破開粼粼波光。
沿途經過的島嶼,暗礁帶或海霧,就像是被水面鯨羣遮住了陽光的海底珊瑚礁一般黯淡下去。
只有等到互相高速追逐的戰艦離開之後,才又重新熠熠生輝。
遮天蔽目的艦隊連綿無盡。
無論是前面邊打邊退的華夏戰艦還是後方緊追不捨的北約戰艦,速度都提升到了頂點。
這些鋼鐵巨鯊在海霧中拉出一道道筆直的軌跡,在暗礁帶中劈波斬浪,一邊高速追逐,一邊互相開火,打得難分難解。
一艘華夏戰艦剛剛纔遇險,圍攻它的兩艘北約巡洋艦就爆炸碎裂。
一支北約分艦隊剛剛被刻意落後的華夏艦隊包圍,另一支北約艦隊就已經如發狂的犀牛羣一般衝了過來。
成千上萬的戰機,如同受驚的蜂羣繚亂紛飛。
這些速度極快,目標極小的海域殺手們,忽而隨着艦隊簇擁着的航母高速前進被釋放出來,衝入敵艦隊的陣型肆意開火,忽而又被天網召回,一架一架的消失在突進的航母裡。
整個大海都被戰艦和戰艦之間宛若流星般的炮彈光照亮了。
那白色紅色的巨大光團,燃燒着,拖着長長的尾巴在黑色的大海中掠過。當它們命中戰艦的時候,更大更耀眼的光芒就會亮起來,伴隨着爆炸產生的殘骸碎片向四面八方擴散。
旗艦指揮室的舷窗外,又一道巨大的白光亮起,將大廳照得透亮。
班寧冷峻的臉龐在這驟然閃亮的光芒中半明半暗,看起宛若在寂靜的深夜出現在活人身邊的死神。
“將軍!”曼丹達從班寧指揮席下方的控制檯前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班寧身旁,遞上一份標記爲絕密的文件:“這是剛剛統計出的傷亡報告。”
班寧面無表情地打開文件。儘管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在看見文件的時候,他的瞳孔還是禁不住一陣收縮。
報告顯示,從進攻墨提斯海域開始到現在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內,己方艦隊已經損失了超過十支a級艦隊!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在經過出海口的停滯期內,被直撲進陣型的悍軍艦隊屠殺的。
在那段北約艦隊毫無還手之力的時間裡,該死的華夏軍佔盡了便宜!
班寧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憤怒平息下來。可是,吸入肺部的空氣卻像是遇見了火苗的純氧一般,騰地一下燃燒起來。
他極力剋制自己把文件夾在地上掉個粉碎的衝動,死死咬住了牙關!
看着班寧因爲緊咬牙關而棱角畢現的腮幫子,肅然而立的曼丹達心裡一時間又是敬畏,又是感觸。
身爲德克西軍方的重點培養對象,曼丹達一直以自己卓異於同齡人的天賦和才能驕傲。在他看來,成爲一代名將並不是需要二三十年努力才能得到的結果。
或許就在這場戰爭中,自己就能以一次漂亮的戰役躋身名將之列!
可是,當他跟隨班寧走進這場戰役時,他才發現無論是和天機老人還是和班寧,古德這樣的名將比起來,自己都還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
說實話,班寧在此之前打得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窩囊。
抵達法克蘭之前,他的前鋒艦隊就因爲法克蘭皇帝比德魯的愚蠢而白白葬送了六支a級艦隊。同時由於無法確定悍軍艦隊的位置,他不得不讓古德率領艦隊一次次地以添油戰術殺入墨提斯出海口,不惜以付出重大犧牲爲代價,試圖將對手的隱藏艦隊逼出來!
而悍軍艦隊進攻法克蘭首都的消息,讓整個北約前鋒艦隊處於一種極度怨憤產生的混亂之中。
那些從一開始就反對添油戰術的北約艦隊官兵們在艦隊的自由頻道里羣情激憤。
吵吵嚷嚷的話裡話外,無非是他們有多麼英明,而小心翼翼用添油戰術進攻出海口的班寧有多麼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