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島嶼中,兩隻艦隊就如同兩羣飛舞的螢火蟲。
而那縱橫交錯的炮火,遠比離子推進器的流光更耀眼奪目。當炮火口聚集的光絲電花被猛的噴射而出時,整個大海都被這毀滅的光芒照亮了。
黃小蕾呆呆的看屏幕。
對於她來說這種小規模的戰鬥算不上什麼,再絢麗的戰爭場面她都見過。
可是她想不明白。
那艘發揮實況影像的偵查艦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潛伏在這戰場中心的。
是的,那不是遠在數萬公里外的間諜衛星拍攝,那幾乎是在交戰雙方身旁的拍攝。
在拉近的畫面中,米國艦隊戰艦窗裡的人臉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了看完全封閉的‘神諭’弦窗,又回過頭看向段天道。
段天道靜靜的坐在指揮台上,在他面前的控制檯電腦上,分成五段戰鬥進程線,已經被染紅了第一段。
黃小蕾知道,十九艦隊在阻擊中節節後退,當週治無法在戰鬥進程到達第五階段形成戰略優勢,那麼在最後一次阻擊之後,悍軍將發動襲擊!
這是段天道率領的悍軍,真正躍上這場大海戰爭舞臺。
多年之後一本叫做《戰爭迷霧》的書中,作者黑暗中的舞者這樣寫道。
“我們能夠在這裡分析這場戰役,是因爲我們已經知曉了結果。可是,我時常在想,如果我身處那個年代,如果我是長弓戰役中的一員,即便我能同時身處華夏和米國兩大陣營的指揮部,恐怕我都無法破開這濃郁的戰爭迷霧。
當十九艦隊和米國艦隊在烏克紅前沿基地通往託雷克萊斯的航道上第一次接觸時,當米國的卡爾斯魯厄號巡洋艦被第一波攻擊重創癱瘓時。
我不知道,有一支神秘的艦隊,緩緩脫離他們隱藏了數月的海霧,逼近了百慕大區域通往東南海域的區域。
我不知道,瘦小的三上悠人在送走了漢弗雷之後的,正趴在他的星際作戰圖上,勾勒一個龐大的作戰計劃。
我不知道,在自由港自由航道,第十二集團艦隊,正試圖突破蘇斯艦隊的圍攻,向東南主航道轉進。
我更不知道,牽制米國位於百慕大區域聯軍的王通志將軍,卻會在牛頓區域躊躇不前,盤算着坐等濤升雲滅。
整個戰爭,在2015年的10月,如同一張編織得又細又密的大網。
網上的每一個眼,每一根繩索,都在互相關聯,牽絆。東南海域的戰局,吸引了整個人類世界的目光。這裡的勝負,牽涉着所有人的心。
因此,拋開一切已知地結果,我對黃小蕾和周治這兩位華夏人,能在幾乎完全不知情地情況下,對方楚天將軍做出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充滿了敬意。他們的睿智,在人類軍事史上,留下這段傳奇。
華夏最終能夠贏得這場戰爭,我認爲,轉折點當在此時。
我只有一個理由。
那就是。那一天,悍軍走上了戰爭地舞臺。”
很少有人知道。多年後當黃小蕾看見這本書中地這段話時,她臉紅地嘮叨了半天,然後把書丟掉了。
事實上在戰役開始地時候,黃小蕾並不信任段天道。
她的確用自己地權限和密碼向周治送了消息。可那是因爲她不相信周治會同意段天道的作戰計劃,她只不過想通過這個消息告訴周治,自己和悍軍的存在而已。
“我艦隊將於座標32405,17889,909,504海域對米國皇家象級艦隊旗艦動襲擊,襲擊成功,第十九艦隊可全速回轉,與我艦隊裡應外合,將敵一舉擊潰。”
這句話,幾乎就是段天道所有作戰計劃的全部內容。
沒有比這再簡單明瞭的表述了。
除了對十九集團艦隊在通過亂石區時的隊形做出了比較具體地要求以外,段天道這個簡單的計劃,幾乎沒有對周治原來地戰略戰術造成任何的影響。
襲擊!
歸納起來,就這兩個字。
可是,用什麼方式襲擊?
黃小蕾不明白,周治也不明白。
亂石區,就是悍軍的埋伏地點?
上帝作證!那隻不過是一片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個通透的暗礁帶啊。這片海域,或許是人類海洋戰爭史上,最不可能設伏的地點!
雖然身處悍軍之中,可黃小蕾還是看不穿這支隊伍。
即便擁有遠超常人的軍事素養,她也無法勾勒出悍軍的整個襲擊計劃。
她只知道,悍軍所有戰艦的舷窗已經完全關閉了。離子推進器也沒有啓動。她還知道,在她將段天道作戰計劃送給周治之後,一向謹慎穩重的周治,竟然答應了!
‘東方紅’號海洋母艦,被連綿數百平方公里的艦羣,緊緊包圍着。
母艦艦橋指揮部裡,燈火通明。
周治站在電子推演臺前,揹着雙手,眉頭緊鎖。
在他面前,參謀長龐鳴澗正結合當前的戰局,用推杆推演着參謀部提交的下一步作戰計劃。
而在指揮台正面的控制檯主光幕上,已經交手的雙方前鋒艦隊,激戰正酣。
藉助地形的優勢,率先動進攻地兩支十九艦隊分艦隊,已經佔據了上風。四艘戰列艦和十艘巡洋艦,十六艘高速驅逐艦,如同兩條巨龍,分左右一字排開,一邊在濃郁的海霧中穿行,一邊向展不開陣型的米國前鋒艦隊開炮。
周治沒有理會屏幕上的戰況。
那不過是他和漢弗雷之間的第一次互相試探而已。
此刻,他正專注地聽着參謀長龐鳴澗的報告。
報告已經進入尾聲。
“第一階段結束後,我b2d1和b2d2兩支分艦隊,將後撤至第九航段。我a2兩支艦隊,已經進入第二階段戰役的阻擊陣地。初步估計,我們至少能在這裡阻擋敵人一週時間。”
“一週?”周治心裡默唸,揚了揚眉毛,聽龐鳴澗接着道。
“另外託雷克萊斯的周邊航道和障礙區,已經完全控制。以那裡的地形來看,即便白蘇斯艦隊增援東南海域,想要從身後繞道夾擊,也需要至少兩個月,才能突破障礙區。”
身材高大,相貌英挺的參謀長龐鳴澗完成了作戰計劃的報告,將手中的推杆放下。
周治點了點頭,看着電子推演臺上的電子屏幕,沉吟不語。
龐鳴澗躊躇半響,忽然道:“周治將軍。我不認爲我們需要悍軍地協助;我也不認爲,他們的作戰計劃,有成功地可能。”
正凝神思考作戰計劃地周治不禁一愣,擡起頭來。
他沒想到,龐鳴澗在彙報作戰計劃地時候,忽然提起悍軍的事情,看樣子似乎是憋了很久了。
周治無聲地苦笑了一聲,說實話,不光龐鳴澗不敢相信那個作戰計劃,就連他自己對那個計劃,也有九成的懷疑。
那個埋伏地點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曾經聽說過方楚天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地本事,聽說過是他救了第十二集團艦隊,他還真不敢相信方楚天提交的這個作戰計劃。
就算最終同意了計劃,事實上,在他的心裡,也只相信了一半。
見龐鳴澗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周治道:“龐參謀長,我沒有把這場戰鬥的勝負關鍵交到悍軍手裡的意思。”
龐鳴澗鬆了口氣,他已經快被那個完全不可能實施的計劃給憋瘋了,正想說話,卻見周治微微一擺手,接着對自己道:“我明白,方將軍地那份作戰計劃,看起來很不可思議。不過,這並不妨礙我們。在不影響我們原來的戰略戰術的情況下,和悍軍艦隊做一次配合不算什麼大事情。”
“另外你太小看漢弗雷了。”周治眉頭深鎖,將話題轉到了眼前的戰局上:“剛纔你說第二階段,能夠抵擋米國艦隊至少一週的時間。我可以告訴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我們就在這裡把我們的戰艦拼光。否則,我們能夠抵擋他們的時間,不會超過四十八小時!”
“四十八小時?”龐鳴澗方正的臉上,一對濃眉皺得死死的。
“對,四十八小時!”
周治淡淡地拿起推杆,指着海域圖上的一道紅圈道:“選擇這裡作爲第二階段戰役的主戰場並沒有錯,不過,參謀部錯誤地估計了漢弗雷的手段。要知道,飛翎和飛羽艦隊,是漢弗雷家族控制了百年的艦隊。他們的戰鬥風格,就是他們指揮官的性格。”
推杆在一條白色的不規則島嶼帶和距離不遠的一顆土黃色島嶼之間移動,周治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地篤定:“漢弗雷打仗靈活多變,在細節指揮上可說是出神入化。即便在這個地方,我們能佔據地利,也無法抵擋他的進攻。你相信麼?在這裡,他會將他手中的所有兵力,全部投入進來!甚至要不了四十八小時,他就能把我們壓迫出這個航段。”
“全部投入進來?”龐鳴澗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治手中的推杆,在電子地圖上,將代表米國的藍色艦艇圖標,推成一個三角形。
“漢弗雷是一隻狐狸,也是一隻餓狼!”
放下手中的推杆,周治看着目瞪口呆地龐鳴澗,一字一頓地道:“他的戰術風格不但狡猾,而且兇狠!他手下的兩支艦隊,或許不是米國最強的艦隊,不過論攻擊,他們絕對是米國所有用於攻擊的刺刀中,最鋒利地那一把!”
沉默了好一會兒,龐鳴澗問道:“那我們的作戰計劃……”
“沒必要修改。他們的出現原本就在計劃之外。十九集團艦隊,絕對不可能是兩支米國象級皇家艦隊的對手。我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夠在這條航道上阻擋漢弗雷超過一週。”周治凝視着推演臺上地海域圖,用電子筆在航道的另外幾個地方,又畫了幾個圈和箭頭,忽然間,他狠狠一拳頭砸在推演臺上,臉色鐵青:“我不甘心!”
此刻飛羽艦隊旗艦‘飛羽’號海洋航母上,漢弗雷半躺在柔軟地躺椅上,看着懸掛於頭頂的海域圖,幽幽地嘆了口氣:“周治,或許會不甘心吧!”
身材婀娜的第一副官,將金色地博爾德威士忌倒進放了冰塊的杯子,遞給漢弗雷,困惑地道:“公爵大人,他爲什麼會不甘心?難道,他還有機會戰勝您麼?”
“戰爭,並不是總是用勝負來衡量的。”漢弗雷微微一笑,接過酒杯的手順勢擡起來,手背輕輕滑過副官嬌嫩的臉龐:“記得我給你講過以前我和周治較量的事麼?”
“記得。”副官臉上飛起兩抹紅霞,一雙藍汪汪的眼睛,膩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可不許勾引我。”漢弗雷的另一隻手,在虛空中一抓,抓出一支藍色的玫瑰花,嗅了一下,送給驚喜莫名的副官,笑道:“當初,他之所以能夠贏我,是因爲在我身後,有三個圍追堵截的裝甲團。而這一次,他卻是在我們的核心腹地。東南海域裡,他可沒有能夠對我們造成威脅的友軍。”
“可是公爵大人,您不會覺得,這樣欺負他會勝之不武麼?”副官笑着在漢弗雷身邊坐下來,輕輕一偏頭,將波浪般的金髮垂落在一側肩頭,輕笑着道。
漢弗雷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這位貼身美女副官略帶放肆地調侃。他搖動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道:“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絕對公平地事情。只有弱者纔會去乞求公平。強者通常都是仗勢欺人的。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誰叫他剛剛拿下東南海域,就碰見我們抵達?”
“這是宿命?”副官凝視着海域圖。
“是的,這是宿命。”漢弗雷喝掉杯中地威士忌,閉上了眼睛:“命令!艦隊以雙軌編隊前進,前鋒艦隊加大攻擊力度。所有戰艦做好戰鬥準備,三小時內,抵達第九航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