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以後,直飛安合市的飛機上面,此時已是深夜三點多鐘,由於夏天夜晚的時間比較短,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還有多久能到?”李風沉着聲音問道。
“三十五分鐘……!”墨嫣跟憶菲同時應道。半天沒說話了,這剛一說話就這麼巧,還真不虧是閨房密友。兩人互相的望了望,小小的尷尬過後,接着又回過頭去,不再說話。
坐在李風左手邊的弄舞始終是閉着眼睛,沒有說話,看上去她應該是在假寐,而不是真的睡着了。
那二十個黑衣男遠遠地坐在一邊,全都在閉目養神,對於他們來說,在這飛機上算是安全的,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的飛行,他們必須要把握時間養好精神。這一羣陰三笑的得力干將,從不需要主子去多吩咐什麼,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什麼時間做什麼事,他們都清清楚楚。
“能不能讓飛機飛快點。”李風望向弄舞說道。
“不能,還有三十分鐘,你安心等等吧。”地上有地上的紅綠燈,天上也有天上規矩,縱然是專機,可有些東西還是要照規矩來辦。弄舞知道他很急,而且還因爲身邊的他,自己也變的有些心緒不靈,可急也解決不了事情,因爲着急而衝昏了頭腦,那是最不應該的事。
長長地嘆了口氣,李風也沒在多說什麼,又煩又悶的他開始向褲兜裡面摸了過去,顯然是在掏煙,掏了一會後,屁也沒掏出來,一包煙早就抽完了。
正準備閉眼休息一會,誰知道旁邊突然有人遞了一根菸,遞到了他的面前。“風哥…不嫌棄的話…抽一根吧!”
李風歪着腦袋望了過去,原來是那二十個黑衣男當中的一個,這些個黑衣男穿的都一模一樣,身材也差不多,髮型更是一樣,乍看之下還真分不清誰是誰。不過這麼一細看之下,卻多多少少能看得出這個人的與衆不同之處,他長得不是很帥,但他那淡淡的笑容之下隱藏的眼神,卻是讓人忍不住想去好生琢磨琢磨。
李風也沒有多想,很無所謂的接過香菸,含在了嘴上。
男人見李風叼住香菸之後,他穩妥的拿出打火機,開始幫李風點起煙來。
不要說飛機裡面不能抽菸,就李風還真就在這抽了也沒人會去管他,讓飛機開快點不行,如果連煙都不能抽的話,還算個屁的專機。
煙的檔次還不低,那股子煙勁細膩之餘還有着一絲渾濁,在過鼻腔到口腔的時候能清晰的感覺到它的與衆不同之處。深深的吸了幾口之後,李風緩緩說道:“你叫什麼?”抽了人家的煙,如果連人家的名都不知道的話,或許有些說不過去。
“小鳥,兄弟們都這麼叫我。”男人應道。
“聽你口音,好像你也是安合人吧。”李風的耳朵很尖,一聽他說話,立馬聽出來他的口音中夾雜着安和人說話的腔調。
“嗯,老家是安合的,不過好幾年沒回來過了。”男人說道。
好幾年沒回了?李風暗暗的想到,針對於孤身一人長期在外地不回家的理由也不外乎就那幾個,李風深有體會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等下就到安合市了,你回家去看看吧。”
“這…!”叫小鳥的男人,驚了一聲。他根本沒想到只是拿給對方一支菸,能換來對方這麼做。
“沒什麼好這的那的了,你三哥那邊我會替你說話,況且你主子就在這裡。”李風指的自然是弄舞。“我說的就代表她說的…就這麼定了。”
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管的有些寬了,人家聽不聽他的都不知道。
“主…!”男人還想開口確認些什麼。
“他說的就代表我說的,記住這句話就夠了。”弄舞睜開眼睛打斷他道。
經她這麼一說,李風在弄舞堂的行使權再次拔高,雖然他還沒有進入弄舞堂,雖然他這個人在整個弄舞堂還沒幾個人知道,但由於弄舞給他的支持,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真的能做到他說的那樣,他說什麼,就代表着她說什麼。
而這種感覺…李風也在慢慢的習慣,同時也在慢慢的去體會,去享受這種手上掌握着權力的感覺。
既然弄舞都發話了,男人也沒再廢話,他幾步後退,然後轉身向一邊走去,在沒走幾步遠的時候,他回過頭來深深地望了李風一眼,那一眼不只仔細那麼簡單,或許還有着……!
“弄舞跟李風……他們兩個是什麼關係!”一個是墨嫣,一個是憶菲,二人的心中都在想着這個問題,而憶菲的疑惑要比墨嫣心中的疑惑要更深。墨嫣畢竟是知道有這個女人的存在,可憶菲卻不知道。可在這一刻,不管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其實兩人心中的疑惑都是一樣的,從表面上看去,弄舞跟李風不像是一對,可偶爾間兩人之間的感覺卻要比戀人更甚。這種感覺很怪,很令人費解。
又是二十多分鐘過去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同樣的也快要到地方了,離家越近,李風的心越是不安,剛開始他還能坐得住,可眼見就要到地方了,他卻坐不住了,離開了座位的他,一個勁的在走道上來回的晃着。有了香菸來源的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煙,每抽一根菸是兩分鐘時間,隨着地上的菸頭越來越多,離安合市的距離也是越來越近…!
天快亮了,各種鳥兒已經開始耐不住寂寞紛紛冒頭參與新一天的開始。
它們的新的一天固然是美好的,可呆在東城醫院門口的這一家子卻是面臨崩潰的一天,已經二十來個小時過去了,可是被燒傷的丫頭卻依然沒人願意去救她,隨着時間越來越久,她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如果一開始知道安合市沒有醫院願意救人的話,它們或許會盡最大努力將這個女孩帶去別的城市,可一切都晚了,現在就算是前往別的醫院估計也來不及了,況且生命氣息越來越弱的女孩也經不起顛簸了。
從昨晚開始就圍在周圍的羣衆,有很多都在這等了一夜,他們不明白,不明白醫院爲什麼要這麼做,在眼看着這種事發生的同時,他們也在思量着,思量着假如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那麼又會怎樣。冷血動物固然可怕,可誰都沒想到人一旦冷血起來,會比那些挨千殺的冷血動物更要可怕。
有的人離開了,是因爲事不關己。有的人離開了,是因爲不忍心再看下去。有的人留下了,是因爲想看熱鬧。有的人留下了,卻是想要看個明白…!
醫院對門的馬路對面,此時停着一輛警車,而警車裡面有四個便衣民警也在看着這邊。
“再不管下去恐怕不行吧,明天一旦被新聞媒體嗅到了消息,那就事大了。”
“你以爲我不想管嘛?”
“你既然想管爲什麼還拉着我們在這看了一夜。”
“有的事情不是我們想管就能管得了的,上頭有命令我也沒辦法。”
“TMD什麼破命令,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什麼也不管麼?”
“你說話小心點,都是自己人沒事,但千萬別引火燒身。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查查着火的原因吧。”
“查個屁,二十多個小時過去了才查,還查什麼啊查。”年輕一點的警察還是忍不住道。
年長一點的聽他這麼說,無奈的搖頭嘆氣,年輕人能有他這種思想固然是好的,可太沖動,遲早會因爲這點丟了職位,吃了虧。上頭交代他這事就是一個字,那就是‘託’,他也沒能力改變什麼。
…………
“阿姨,叔叔,都一夜了,你們吃點東西吧。”不知道哪個好心的年輕人,買來了熱騰騰的包子,希望能幫助一下這些個可憐的老百姓。
“是啊,大媽,大叔,你們就吃點吧!”
“是啊…你們就吃點吧,吃飽了纔有力氣繼續照顧你們的孩子啊。”
“吃點吧…!”
“吃點暖和,暖和吧!”
有了一個帶頭的年輕人,旁邊還剩下的那二三十個人紛紛勸了起來,除了這樣,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幫到什麼了。打電話報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打過,可警察就是遲遲不來,打電話給地方的電視臺,可電視臺的人卻說這事他們管不着…!
醫院的門口還是有人站在那裡!老婦人跪了一夜,那些個老漢守着那個女孩守了一夜,這些個‘白褂天使’,也跟着站了一夜,他們不是在陪這些人,只是爲了攔住門口不讓他們進去而已。
“李叔…!”人羣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呼叫,這一輕微的呼叫聲輕到了不能再輕的地步,可在這無比沉痛的氣氛下,卻顯得那麼的清楚。
“小琳…小琳你說話了……老婆子,小琳丫頭她說話了…!”
“小琳丫頭說話了,小琳丫頭說話了……!”老婦人激動地撲了起來,可剛剛站起來卻又再次摔倒在地上,看來是跪的時間太久了,她的那雙老腿已經麻痹的不聽使喚了。
老婦人剛剛摔倒在地,那個給大家買包子的年輕人,就走了上來扶住了她。在這年頭,像這種好人已經不多見了。
“小琳丫頭…你是不是要說什麼……李叔在這呢…李叔在這呢!你說給李叔聽好不好…你說給李叔聽……!”生怕女孩凍着,老漢一直將女孩半放在自己的懷裡,他也不敢去搖他,只是哽咽着喉嚨儘量小心卻又清楚的說着,他怕驚着了女孩,更怕她聽不到自己說的話。
“李叔,你…你不要……那麼大聲啦,我能聽得見,剛剛…睡得好飽喔,我…我還……我還以爲我……醒不過來了呢!”女孩輕笑了笑說道。可是她的臉被燒得面目全非,除了能看到她的嘴角有微弱的弧度之外,再也看不出有別的表情……!
“傻丫頭…不准你說這麼傻的話……!”老婦人撲了過來,一下子攤在了地上,雙手抓住了女孩的手。
“阿姨…我…我剛纔做夢了……!”女孩斷斷續續的說道,氣息很弱,可她卻依然在笑。
看着女孩的樣子,老婦人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似乎是不想讓女孩看到一樣,她撇過頭去偷偷擦着眼淚,她沒有說話,她怕她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們…你們……絕對猜不出…我…我夢到的……是誰!嘻嘻……!我…我告訴…我告訴你們喔…我夢到了……我夢到了風哥哥……我夢到了他…他拉着我的手……拉着我的手走在學校的……林蔭小道…小道上面…還有楓葉…還有池水……還有花香……鳥叫…各種…各樣……我喜歡的…我喜歡的東西……!”
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眼睛也開始微閉微睜,眼見着就要再次睡了過去,只見她慢慢的伸手向懷間掏去,一陣輕微的摸索之後,她拿出一個被抹了一層黑灰的信件模樣的東西。她將那個信件似的東西慢慢的向老漢遞了過去……!
“我…沒有讓我爸爸丟臉……也沒有…讓李叔跟…跟阿姨丟臉……這是…這是文清大學的……的錄取通知書…麻煩…麻煩叔叔…幫……幫我交給…交給風哥哥……!”
女孩垂下了頭,而她手中的信件隨着她的手一起落在了她的身上。這個不過一兩重的錄取通知書在這個時候變得無比的沉重,而這份沉重硬是將女孩子壓的似乎沒有了呼吸,若不是因爲要在大火中拿回這個錄取通知書,她不會被燒成這樣,更不會出現現在的這一幕……!
事情似乎已經成了定局,女孩的命依然沒人願意去救,雖然還沒有斷了氣息,但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醫生的視若無睹跟冷血讓人覺得這個社會太過炎涼,而圍觀者的心情在這個時候用單純的恨似乎也說明不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