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鵬的話一出口,頓時令大堂中的其他人心神一顫,揀起長刀將凌雲保護在身後,凌雲現在雖然受傷,他這些人也能看得出,受傷的猛虎餘威猶在,想要再次博取凌雲的信任,就必須現在表忠心。
張雲鵬哈哈一笑,眼中忽然露出痛苦之色,“凌雲啊凌雲,沒想到的威望還是這麼高,時刻都能在無形中被衆人捧在手中,衆星拱月。”
凌雲緩緩站起,目光冷冷的望着護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們,掃視一圈,不怒而威,沉聲道:“都給我退下。”
沒有人動彈分毫,全都做出了誓死保護凌雲、表忠心的決心。
凌雲一揮手,推開攔在身前的一個小弟,再次沉聲喝道:“退下。全都出去。”
張雲鵬冷笑着,“你們還不出去,大幫主都發話了,是不是一個個都不想活了?”
堂中衆人這次稀稀拉拉極不情願的向外走去。
豺狗將門反鎖,門外裡三層外三層,潮水般集結着至少三百人。
堂中安靜下來,但空氣中的血腥氣愈發凝重。
“你現在可以動手了。”凌雲望着張雲鵬,語聲平靜得令人難以置信,神色更是安詳坦然,彷彿看破世事的得道高僧。
張雲鵬握緊拳頭,“格格”作響,宛如爆豆,極爲令人心神巨寒。
豺狗神色凝重走到一邊,找了把椅子坐下,偏着頭打量着大堂中的裝飾,他顯然並不想捲入凌雲和張雲鵬的恩怨中,所以保持中立態度。
燭光搖曳着。
靈堂中只有張雲鵬粗重如牛的呼吸聲,以及全身關節因極度的憤怒而發出的格格聲。
凌雲的神色愈發的平靜,輕輕合上雙眸,等待着死神的降臨,嘴角甚至露出一絲微笑。
時間在沉默無聲中度過,關上門,隔斷了外面的一切聲響。
終於,張雲鵬鬆開了拳頭,鍋底般漆黑的臉孔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下,黑色的長袖襯衣,完全被汗水浸溼,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全身的關節緩緩放鬆。
凌雲還是那副雲淡風輕,視死如歸的神態。
“啪”的一聲脆響。
張雲鵬身邊的一把椅子被拍成碎片,重重跺腳道:“阿莉,別怪大哥,大哥欠你的,下輩子再還,這輩子大哥是不能給你報仇了。”
阿莉也是個孤兒,五歲時,和流浪在外的七歲男童張雲鵬結爲兄妹,手足情深,一起流浪,一起經歷人世間的風雨,後來,在阿莉十八歲時,死於凌雲之手。
張雲鵬的淚珠狂涌而出,虛弱無力的跪在地上,嗚嗚哀嚎着,像一隻受傷的孤狼
。儘管他也知道五年前,凌雲殺死阿莉時,凌雲完全是失手,可是凌雲終究是兇手。
——殺死阿莉的兇手。
凡是黑道世界的人,有恩怨,從來不會效仿白道世界那些人依靠法律來懲處兇手。黑道世界的人,數千年來,早已形成一條符合自身規律的準則。按黑道中的規矩辦事,這也就是張雲鵬爲何會選擇要獨自向凌雲報仇的原因。
看到眼前這一幕,表面上波瀾不驚的豺狗,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據他所知,凌雲對當年的錯誤一直耿耿於懷,不肯原諒自己,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以凌雲的手段和才幹,何苦呆在黑道中?早就在白道世界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了。失手殺人,這種事情,孰是孰非,真的很難判定,不過出現眼前這樣的結局,豺狗是最願意看到的。
凌雲睜開眼,眼中似乎籠罩着一層晶瑩潔白的氤氳,淡淡的道:“你本可殺了我,爲阿莉報仇的,你已經讓我多活了五年時間,我愈發覺得虧欠你很多。”
張雲鵬死死地閉着眼,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如果剛纔不是你爲我擋了一刀,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你我之間誰也不欠誰,扯平了。”
凌雲皺着眉,語聲還是那樣的平和,扶起張雲鵬,“當年我失手錯殺阿莉,是我不對,我也不知道該怎樣來表達內心的想法。”
張雲鵬抓着自己長長的烏黑頭髮,深吸一口氣,平復慌亂的心緒,“我想請你加入‘龍血玄黃幫’。”
此話一出,不僅是凌雲神色驚訝,“龍血玄黃幫?”
就連一旁的豺狗也暗中對張雲鵬豎起大拇指。張雲鵬表面上大大咧咧,可是內心卻心細如髮,令人不容小覷。
“我從來沒聽說到這個幫會。”凌雲很誠懇的道。
“當然了,我也是十天前才知道這個幫會的。”張雲鵬眼中閃爍着一層平靜的光,“十天前,這個幫會才創建起來的。”
凌雲旋即恍然大悟,“我能做什麼?”
張雲鵬沉聲道:“龍血玄黃幫方興未艾,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我真心的希望你能祝我們一臂之力。”
“你們?”凌雲疑惑的道。
“不錯,就是我們。”豺狗長身而起,微笑道,“龍血玄黃幫表面上的老大是我,但真正的後臺老大則是王天。我相信他能帶領龍血玄黃幫在一年之內稱霸j省的黑道世界,現在我正在招兵買馬,希望你能屈尊降貴,到龍血玄黃幫卻發展。”
“哪個王天?”凌雲的心頭本能的浮現出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當然知道要讓心高氣傲的豺狗服從一個人,真不件容易的事。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年少多金,風流成性,身手了得,神秘莫測,這些詞彙完全可以用在他身上
。”豺狗說起王天時,臉上露出了無限的崇敬和景仰之色。“更重要的是他的那種凌雲壯志令我折服。”
“我可以答應你們。”凌雲沉吟道,“但必須在半年之後,現在破軍幫接二連三的發生種種變故,我必須在解決了內憂外患之後,才能卸下這副重擔,爲你們效勞。”
張雲鵬拍手道:“太好了,有你加入,我們真是如虎添翼,沒想到咱們三人又能一起闖天下了。”
張雲鵬和豺狗都心知肚明,凌雲之所以答應加入“龍血玄黃幫”很大程度時源於對張雲鵬的愧疚。
總之這是件皆大歡喜的事。
短短一夜時間,破軍幫內風雲再起,但也真如風雲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三人推開靈堂的門時,仰頭向天望去,東方的天際,現出一抹魚肚白色。
晨光即將降臨。
只有滿地的死屍和粘稠的血液無聲的訴說着昨夜的風起雲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