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嘀咕,腦子電轉,突地心下一跳,想起了壺七公曾跟他說過的一樁江湖密聞。
現而今的江湖,很多人都只知七大玄門,其實在千年以前,江湖中是八大玄門並稱,還有一個門派叫白衣庵,是八大玄門中惟一的佛家門派,也是佛門領袖。
當年邪教黑蓮宗猖獗,無垢邪花黑蓮花出世,白衣庵掌教絕心神尼爲免天下浩劫,獨闖黑蓮宗,與黑蓮花鬥法七日七夜,勝負不分。
最後兩人打賭,黑蓮花將本命靈花黑蓮花開於白衣庵佛像頂上,設下靈咒,若白衣庵任何弟子能讓蓮花中現出佛像,便是白衣庵勝,白衣庵可向黑蓮宗提出任何要求。
絕心神尼則將隨身的一串佛珠放在黑蓮教黑蓮池中,也設下靈咒,若黑蓮教能讓一百零八顆佛珠顆顆開出蓮花,便是黑蓮宗勝,白衣庵從此成爲黑蓮宗下轄的白衣堂。
而在勝負未分之前,兩派弟子都絕不在江湖中現身。否則靈咒自應,派滅人絕。
此後千年,因兩派都無法取勝,兩派便再無弟子踏足江湖,世俗之人漸漸便忘了白衣庵,八大玄門變成了七大玄門,白衣庵成了風中的耳語,只在偶然的隻言片語中給人提及。
但壺七公當日卻告訴戰天風,其實在七大玄門內部,一直在以一種複雜的心態關注着白衣庵,即盼着白衣庵山門重開,更壯正教聲勢,又妒忌白衣庵真的山門重開。
因爲那打開山門的弟子,必定打破了黑蓮花千年的禁咒,其修爲必定到了絕頂之境,七大玄門任一人都無法望其項背。
“她是白衣庵弟子,又在江湖中現身,那就是說她的修爲可以在黑蓮花中現出佛像,我的天,難怪我看見她只想下拜,原來她成佛了啊?”戰天風心中驚呼。
明白了靈心道人爲什麼高興,心裡可就擔心了,看一眼馬橫刀,馬橫刀卻仍是自顧自的在那兒喝酒,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聽了靈心道人介紹,霍金堂單千騎忙抱拳問好,單千騎更一臉的笑道:“白小姐於黑蓮花中現出佛像,真可謂千古一人啊,從此我正教又添絕頂高手,正道大倡啊。”
“單龍頭過譽了。”白雲裳微笑搖頭,道:“雲裳也只是機緣巧合,突生明悟而已,真論修爲,還差得遠呢。”
“白小姐太謙虛了。”單千騎接口,還要繼續吹捧,一邊的戰天風忽地大叫道:“小色鬼,你一雙色眼往哪裡看呢。”
卻是在罵單家駒。
自白雲裳現身,單家駒就看呆了,給戰天風這一罵,慌忙才轉過眼來,*了臉道:“我沒看什麼啊?”
“沒看什麼,爲什麼臉紅,臉紅心裡就有鬼。”
“我---我---。”單家駒哪有戰天風那種隨機應變的本事,頓時口吃起來。
“白小姐能在蓮花中現出佛像,那是成了佛了,你卻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真是豈有此理,我封了你的色眼。”戰天風說着,抓兩把雪,啪啪兩下就封了單家駒雙眼。
“臭小子,你做什麼?”單千騎怒叫,想衝上來,但戰天風手中鍋子比劃兩下,他又不敢動了。
“封這小色鬼的色眼啊,怎麼,你認爲我封得不對,你知道你這小色鬼兒子在盯着白小姐什麼地方看嗎?”戰天風斜着眼睛看着單千騎:“子不教,父之過,要不要我把你色鬼兒子的德行全說出來?”
單千騎嚇一大跳,他知道這小無賴什麼也不怕,萬一真把兒子盯着白雲裳什麼地方看給說出來,白雲裳非惱不可,急忙喝道:“不許胡說。”
戰天風哈哈大笑:“那就是說我封得對了,哈哈,那還不打壺老酒來請我喝。”
“你---你----。”單千騎一時也給氣了個老臉通紅,一邊的馬橫刀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單千騎越氣,但眼光卻悄悄瞟向白雲裳,他老謀深算,自己雖然受了氣,但如果白雲裳因此惱了戰天風,那反是他佔了便宜。
然而白雲裳臉上卻是微微含笑,看着戰天風道:“把單兄眼上的雪球拿掉吧,小孩子不可以這麼頑皮的。”
“什麼小孩子,你比我也大不多呢,最多大得兩三歲,但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你若是和我------。”
戰天風這話是衝口而出的,但說到這裡,纔想起不對,慌忙住口,有些尷尬的摸摸耳朵,看向白雲裳。
“臭小子這下死定了,白小姐非惱不可。”單千騎大喜,眼光瞟向白雲裳,卻是暗吃一驚,因爲白雲裳臉上仍是笑意盈盈,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小一天也是小,聽話,不許頑皮。”
這話,這語氣,還有眼角盈盈的笑意,哪裡是生惱的樣子,分明是一個慈愛的姐姐面對頑皮的弟弟,有三分惱,有三分無奈,但更多的卻是親切。
就連戰天風先前也以爲白雲裳一定要生氣了的,沒想到竟是這樣,一下子蒙了,直把一隻耳朵扯得通紅。
而單千騎靈心道人幾個乾脆是傻了,便是馬橫刀心中也是暗暗好奇的看向白雲裳,心下琢磨:
“戰兄弟遇見過她,這一點可以肯定,但她這語氣可不象是隻見了一面兩面的交情那種樣子,江湖中傳言這白雲裳待人雖然溫和,但其實禮貌中帶着疏遠,沒有人能夠真正接近她,爲什麼待戰兄弟就這麼特別呢?怪事。”
白雲裳這麼溫言款款的說,戰天風倒是沒牛脾氣了,拂開單家駒眼睛上的雪,卻指着他鼻子道:“小子,心中無鬼眼光正,再東看西看的,可別怪我不客氣,那會兒就不是雪了,給你泡牛屎封臉。”
單家駒一生人裡,哪受過這種氣,但碰上戰天風,還真算他倒黴,想還嘴,卻害怕戰天風真的塞泡牛屎到他嘴巴里,直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卻就是不敢吱聲。
白雲裳微微一笑,轉眼看向馬橫刀,微笑道:“這位是馬橫刀馬大俠吧,白衣庵白雲裳有禮。”
留意到白雲裳對戰天風的不同,馬橫刀便一直在注意着白雲裳的神情,果然,雖然仍是帶着微微的笑意,但她看着戰天風時,眼光是溫柔而親近的,而一轉到他身上,立時便變得溫和而疏遠,可親,卻不可近。
那中間的轉變其實極爲細微,換成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馬橫刀是何等眼光,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待戰兄弟確是不同,奇怪。”再一次證實了心中的看法,馬橫刀暗暗點頭,一抱拳道:“不敢,馬橫刀見過白小姐。”
“不敢當。”白雲裳回了一禮,道:“師尊在日,曾說當今江湖,惟馬大俠可稱爲真正的俠者,雲裳也是心慕已久。”
“馬橫刀愧不敢當。”馬橫刀心下微微一驚,道:“尊師仙去了嗎?”
“是。”白雲裳點頭,眼光看向戰天風,道:“也是同樣的明月之夜。”
“難怪那天夜裡她會給我師父獻花,原來是觸景生情。”戰天風心下暗暗點頭。
說到師父的死,白雲裳有些走神,不過只一剎那便收回心神,看向馬橫刀道:“不知馬大俠緣何與靈心師兄幾個動手?”
“沒什麼原因。”馬橫刀一笑,向戰天風一指,道:“這是我小兄弟,有人要欺負他,馬某聽到風聲便來幫他打架,就是這樣子。”
單千騎幾個本見到白雲裳待戰天風大不相同,再聽得白雲裳的師父也獨敬馬橫刀,都有些發慌,不想馬橫刀竟會這麼說,心中無不大喜。
而戰天風聽了馬橫刀的話,卻想起了當日壺七公的話。
壺七公說世人之所以對馬橫刀褒貶不一,就是他脾氣太臭,只要自己認定對的,就一門心思做去,甚至懶得解釋一句。
其實很多時候只要略略解釋一句,理解他的人就會更多,可他就是懶得說,哪怕引起誤會。
“馬大哥的臭脾氣還真是名不虛傳哦。”戰天風心中嘀咕,對白雲裳道:“白小姐------。”
他話未說完,一邊的單千騎卻猛地叫道:
“白小姐,這戰天風是個妖人,他殺了我的親家,制住了我的女婿,強佔了小女,又還要霸佔我女婿的家產,陰謀被我發覺了,請來靈心道長在這裡誅殺他,但這妖人妖術厲害,許多人都被他矇騙了,馬大俠也是這樣,所以就糊里糊塗打了起來。”
“我是妖人,但我看你卻是人妖。”戰天風扯長脖子叫,卻又一擺手,道:“算了,我懶得和你這人妖來磨嘴皮子。”
說着看向白雲裳,道:“白小姐。”
叫了一句,卻又搖頭道:“怎麼這麼彆扭,乾脆我叫你姐姐吧,我說菩薩姐姐啊,你能在黑蓮花裡現出佛像,那是成佛了,道行高深,那你能不能看到過去未來之事啊,你要看得到,睜開你的仙眼看一下吧,省得我來說呢。”
他這一通話說下來,白雲裳可就咯咯嬌笑,道: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油嘴弟弟,不過你要叫我姐姐也可以,但又是什麼菩薩姐姐的,莫名其妙,我哪有那個道行,可以看到過去未來之事,還是勞動你的小油嘴說說吧,可別跟馬大俠一樣,寧可讓別人誤會也金口難口。”
戰天風從小在街頭混大,最善於打蛇隨棍上,看到白雲裳待他似乎不同,順着杆兒便就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