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王妙母女進了廚房，葉向東才向二樓一指，悄聲問道：“奶奶，是誰送你過來的，怎麼不在院子裡陪你？”
奶奶臉上的笑意收起，一臉平靜地道：“我沒有告訴館裡人，打電話給你大姑，你大姑就讓你大表嫂開車送我來的省城。你大表嫂可能身子不舒服，在你牀上歇着。”
大表嫂，那應該是葉向東的大表哥劉玉強的二婚老婆，戴春蘭了。
劉玉強十幾年前開了一家小公司，專門做一些弱電產品和設備代理，這些年房地產市場火爆，倒也掙了些小錢，家裡有兩臺送貨的廂式貨車，還有一臺小車。
只是葉向東有些不明白，爲什麼奶奶不讓工藝館派車送她，卻讓因爲當年之事，她一直不待見的大姑家安排車子，送她來省城。
不過程在這種小事上，葉向東向來大而化之，腦子只是那麼一轉，很快就放開。不管怎麼說，大姑也是奶奶的親生女兒，大姑出個車，送送老太太出門，那不是應當應份的嗎？
葉向東點點頭轉身上樓，敲響自已那間出租屋的房門：“大嫂，我向東，你好一點沒有？我能進來嗎？”
好半天，一個慵懶柔膩的聲音才響起：“向東啊，進來吧。”
葉向東推門一看，只見表嫂戴春蘭春睡早起，臉上一片紅暈，雙手伸得老高正在挽發，露出一長段雪白的脖頸，胸脯高高，腰肢細細，倒也頗有幾分風韻。
表哥劉玉強今年四十五歲，已經離過一次婚，這個戴春蘭是表哥家發家之後，二婚娶的黃花大閨女，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女人最美妙的年齡。
葉向東稍微偏頭，避開眼前有些曖昧的風景：“大嫂，謝謝你送奶奶來省城。大嫂，房東請我們吃飯，你收拾好了就下來吧。”
戴春蘭一邊挽着頭髮，一邊斜睨雙眼，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葉向東，聲音懶懶地問道：“聽說你被警察通緝了，你奶奶急得不行，怎麼這又敢公開露面了？”
瞥見那對桃花眼上上下下，在他寬闊的胸膛，強健的細腰，有力的一對大雙腿之間打量個不停，葉向東心中不爽，悶聲悶氣地道：“那是一個誤會，今天上午警方就解除了通緝，沒事了。”
“哦……”
戴春蘭拖了一個長音，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向東，你表哥每次來省城，總是爲了進貨來去匆匆，都沒時間陪我。你有沒有空，今天下午陪我逛逛？反正我開車來的，也方便。”
葉向東轉身面向戴春蘭，看看那一臉紅暈的臉上期待的表情，晶瑩閃動的一雙桃花眼，好半晌纔開口道：“我要陪奶奶，沒空！”
葉向東刺了戴春蘭一句，無情地拒絕了她的邀請，在飯桌上，這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搞得所有人都很尷尬。
碗裡還有大半碗飯，戴春蘭就放下筷子，故作優雅地道：“王哥，劉姐，謝謝你們的招待，我吃好了。”
我草，聽見戴春蘭的稱呼，葉向東差一點罵娘。
王富貴和齙牙珍雖然跟着葉向東、王妙這兩個小輩叫韓素貞奶奶，可是誰都不會認爲，他們自認爲是奶奶的孫子輩。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戴春蘭都沒有強行拉低王富貴和齙牙珍的輩分的道理。
這女人就是存心來噁心人的！
不等王富貴和齙牙珍臉上的尷尬消失，戴春蘭半擡趕屁股，接着道：“外婆，您既然見到了向東，我也算完成了任務，我現在就回清河去了，你在向東這裡好好玩一段時間吧。”
奶奶細嚼慢嚥，吞下嘴裡的飯，擡起頭來平靜地看了一眼已經站起身來的戴春蘭，細聲細氣地道：“你在哪家學的規矩，長輩沒有開口，你就要離開桌子？坐下，等我吃完，我和你一起回清河！”
葉向東心中大驚，連忙道：“奶奶，不行……”
戴春蘭卻被一股悶氣憋住，臉色漲得通紅，也不管在什麼場合，失聲賭氣道：“外婆，哪有你這樣當長輩的？我送你回清河倒無所謂，可你來了就走，是根本不給向東孝順你的機會嘛！”
奶奶一巴掌將筷子拍到桌子上，臉上不怒自威，冷喝道：“老大家的，你兩隻眼睛是長來出氣的嗎？你沒有看到向東現在是什麼條件？向東現在還在創業階段，條件艱苦，那間小屋睡他一個人都抻不開腳杆，我這個老太婆睡哪裡？”
“我給您老人家收拾一間……”
“奶奶，睡我屋……”
齙牙珍和王妙一開口，卻被奶奶凌厲的目光一瞪，頓時雙雙一縮脖子，再也不敢說話。
奶奶一扭頭，冷厲的老臉迅速變成溫和的表情：“東娃，少年窮不是真的窮，我不求我孫子現在就來孝順我，老太婆六十歲的時候，都能將你從小不點養成大小夥子，我韓素貞現在才八十五歲，一定能夠活九十歲，一百歲。我還要等我孫子發大財，娶孫媳婦，生重孫子，那個時候，老太婆才肯躺在象牙牀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等我孫孫孝順我！”
“奶奶……”
不要說葉向東，就連齙牙珍、王妙都眼眶泛紅，又是敬佩，又是感動地望着這個鐵骨錚錚的女中豪傑。
王富貴經常出去“操社會”，穿着上像來人模狗樣，打眼一看，完全就是一個儒雅得體，風度翩翩，有知識有文化的老帥哥，頗能吸引中老年婦女的目光。可惜誰也不知道，王富貴出入最多的，卻是鐵山村附近的一個個地下小賭場，一張張油膩骯髒的牌九、麻將桌。
此時，一聽韓素貞的話，王富貴也舉起手中的小酒杯，“滋”地一聲全部倒入喉嚨裡，低聲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東娃子，你小子有福氣啊！”
被奶奶韓素貞強大的氣勢完全震住，再也不敢乍翅的戴春蘭，乖乖的坐回飯桌邊，等奶奶放下飯碗，纔敢站起來離開：“外婆，既然你要回清河，那……那我去把車子收拾收拾。向東，車子停在外面最寬的那條巷子，我去車裡等……等你們。”
奶奶低眉耷眼，慢吞吞的發話：“去吧。別開空調，我受不了那味。”
戴春蘭乖乖地垂下腦袋：“嗯！”等了一會兒，見老太太再沒有交待，這才又乖乖地向王家三口道謝，告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