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刃自冰翊很小的時候,便一直跟隨着冰翊了。論忠心,自是沒人能越過他,所以論起對自己主子的瞭解,他也可算是最多的。一個素來冷情的人,一旦動起情來,往往會比常人更深。殺刃是看着冰翊從一開始對高小圓的無所謂,到慢慢動情,再到深刻入骨,以至於最後被背叛的時候,也傷得痛心徹骨。
而直到現在,殺刃也說不清,自己的主子,對高小圓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若是愛多一些的話,她的名字在華國卻是一個禁忌,若是恨多一些的話,正如非雨所說的,他竟似一直在爲高小圓守着身,無論是誰,都近不了他的身。
“翊公子,既然如今敵人已滅,不知可否打開結界?”墨離朗聲道,也同時打斷了殺刃的思緒。
殺刃只看到自家主子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隨即那清冷冷的聲音便毫無情緒地道,“自然。”
修長的手指翻動着,那淡紫色的脣緩緩開啓:“解!”
下一刻,天地彷彿驟然變色,從之前的幽暗夜色,轉爲了夕陽霞光。而那原本被禁招所毀了大半的暖閣,在結界解開的同時,已是恢復如初。
結界便是這般,在結界內,沒有生命的死物無論怎麼被毀,在解開結界後,都可以恢復原樣。
當暖閣的簾子恢復的瞬間,那兩道冰冷的目光也隨之被阻擋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高小圓反倒鬆了口氣。而丹兒見此情景,卻是滿臉的詫異,直到高小圓對她解釋了結界的妙處,她才恍然大悟,嘖嘖稱奇道,“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玄妙的事兒,小姐,丹兒這回算是長見識了。”
墨離看着高小圓不安害怕的神情,想到她以前在宮裡曾經受過驚,於是道,“你先在這裡歇會兒,我讓太醫過來給你瞧瞧。”
“不用……”高小圓剛想說話,卻驀地覺得心口一熱,剛纔曾有過的那種感覺又來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口出蠕動着,騷動着。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在了心口處,她的氣息變得有些沉重。
墨離一驚,忙問道,“怎麼了,可是誅心丹的痛又發作了?”
高小圓貝齒咬着脣瓣,搖了搖頭,這並不是疼痛發作時候的那種感覺,與其說是痛,不如說是焦慮來得更恰當點,彷彿是在提醒着她,身體在需要着某樣東西去填補着某份缺失。
“不管如何,還是讓太醫瞧瞧再說吧!”他把她打橫抱起,放在了暖閣的躺椅上,而王仲則急急地下樓去找太醫。
一旁的丹兒想着讓高小圓透透氣,於是走到了簾子旁,掀起簾子,卻陡然驚叫一聲,只見簾子外的河面上,卻是依舊和之前在結界內一般模樣。河面上盡是扎堆的屍體,潺潺水流幾乎成了一片血河。
解開結界後,結界內的死物雖然可以恢復如初,但是活物卻是無法恢復,死了,那便是死了!
簾子隨着丹兒踉蹌地跌倒在地上而重新掛下。但是僅是那個剎那間,高小圓已看到站在鄰船甲板上的冰翊,此刻竟依然維持着之前的站姿,目光朝着這邊望來,而他的手,和她一樣,正按在左心房處。
她驀地一驚,隱隱似乎抓住了些什麼。而那淡淡紫色的脣瓣,似笑非笑地揚着,那是一種篤定,一種絕對不放過她的篤定!
太醫的診治並未有什麼結果,而高小圓心口中的那股蠕動的燥熱,總是偶爾會冒出來一下。也令得她整個人都顯得焦躁不安。
而因爲冰翊的船也是前往鯤鵬島,這三天的水路,卻是沒法避開。一想到那個冰冷的男人就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高小圓便不由得一陣顫慄。就算是呆在暖閣中,也都是讓簾子把暖閣遮得嚴嚴實實的,不再看什麼沿途的風光。
她的這種反常,墨離自是察覺到了。
“小圓,你在不安什麼?”燭光下,他喝了藥,在吸取了她一些靈氣後,如是問道。
“啊?”她楞住了,表情看起來有些呆呆的。
墨離輕嘆一口氣,輕輕地摩擦着她的手心,“你莫不是以爲我瞧不出來?”
“你……瞧出了什麼?”她垂着眸子,吶吶地問道。
“你之所以不安,可是因爲那翊公子?”
此話一出,高小圓整個人驚着了,若非墨離握着她的手握得牢,只怕她已縮回了雙手。“你怎麼會知道?”她愕然地擡頭看着他,這句話,卻是不打自招。
溫暖的手掌,把她的小手幾乎完全包裹在掌心之中,“你以爲我瞧不出來嗎?你本就沒見過什麼殺戮的場面,那天河面上又死了不少人,再加上你又親眼見到他徒手殺人,自然便怕了。”墨離緩緩道,“這幾日,恐怕是因爲華國的船離咱們的船近了,所以你纔不敢再像前幾日那般,趴着看沿途景緻吧。”
高小圓不由得佩服墨離的推理能力,能從細節上推理出她怕冰翊。不過同時又有些鬆口氣,他並不知道她和冰翊之間的那些對對錯錯。
當初她沒告訴他,她身上的誅心丹是冰翊所下,如今自然也是不會說的。只是想到自那天見了冰翊後,他並未針對她有什麼舉動,高小圓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心慌。
她知道,冰翊當初的那句不放過,自然不會是隨便說說的,只是她猜不出,他接下去到底會有什麼行動。
接着,她又聽到墨離在道,“那位翊公子,若是你不喜的話,等上了岸,便找個藉口,與他們分路而走就是了。只是等到了鯤鵬島後,卻是免不了還要照面的。”
“我……”高小圓正想說話,船身卻是陡然一個震盪,隨即外頭似乎變得有些鬧哄哄。
墨離微微地眯了眯眸子,已經揚聲喚道,“王仲。”
只見王仲匆匆地走進了船艙中,額上沁着一些汗珠,“陛下,是水中有夫誅出現!”
墨離聞言,雅緻的面龐上,慢慢帶上了幾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