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臉龐上的笑意一點點地斂去，那雙鳳眸在一瞬間，突然變得極靜，彷彿沒有一絲波瀾，“圓圓，我聽不懂你話的意思。”清亮的聲音，軟軟的，竟帶着濃濃撒嬌的意味，“你快些講故事給我聽，不然再教我算術也好。”
高小圓明白，她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小鳳凰其實是聽懂了。可也正因爲他聽懂了，所以纔會裝着不懂，硬生生地想要再扯開話題。
“我說，我是哄你的。”她重複了一遍道，聲音平靜地出奇，“那日，你攔下轎子，質問我玄帝大選的事情，問我是否有在哄你，答案，我一直沒來得及對你說，所以正好趁這個時候說說清楚。”
“圓圓，別說好不好。”他的脣顫着，眼中的祈求之色，竟是那麼的濃烈。
她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有些話，如果不說的話，恐怕就永遠不會有一個結果，“玥玥，我沒有愛上你，答應會愛上你，是爲了怕你難過而哄你的。如今我要參加大選，所以沒辦法再哄你了。”
“你胡說！你喜歡的是我，你會愛的也是我！爲什麼還要參加大選？”鳳眸中的寂靜，終於變成了一片狂風暴雨，他猛地拽過她的手，大聲地質問道。
可是她卻靜靜地站着，任由手被他拽得生生髮疼，也不吭上一句。
鳳玥更惱了，“爲什麼不喊疼？！爲什麼！爲什麼！我知道你明明疼的。”他吼着，搖晃着她的身子，只覺得一股憤怒，蔓延至身體的四肢百骸。
好想就這樣，把她的手生生的掐斷，又想幹脆把她的牙齒舌頭全部去了，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想得頭痛欲裂，想得心都擰了，可是他這一刻最想的，卻是——“爲什麼不抱抱我，爲什麼不對我說，剛纔你說的，都是騙我的！”
接着，她如他所願的伸出了沒有被他拽住的左手，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
他微微一怔，以不覺鬆開了手。於是她的另一隻手，也抱住了他，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着他的脊背。
熟悉的動作，還有她身上那熟悉的氣息，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反手抱住她，把頭埋在了她的胸前。
記憶中，以前每次他生氣哭泣的時候，她都是會這樣的抱着他，會很溫柔地說些話，會讓他轉怒爲喜。可是這一次，她的聲音依然柔柔的，吐出的話卻是——“玥玥，這一次，輪到我對你說對不起了。”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更用力的抱住她，幾乎想要把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中去，“圓圓，難道你對玄帝……”
“對，我喜歡墨離。”沒用用玄帝二字，用的卻是墨離二字。
玄帝的名諱，鳳玥自然不會不知。這一刻，原本的憤怒，倏然被驚慌所取代，“不要！”他猛然地擡起頭，慌亂地看着她，“你怎麼可以喜歡他！”
她不語，只是輕輕地撫着他的脊背，“因爲他對我很好。”
“難道我對你不好麼？”他咬着脣，急切無比。
“我知道，玥玥對我也很好。”可若是她離開了，墨離的傷就無法治好，而她留在這裡，不僅小鳳凰可以回洛國，墨離亦可以吸取她的靈氣療傷。“所以玥玥永遠是圓圓的好弟弟。”
“弟弟……弟弟……”他喃喃着，只覺得這兩個字，絞得他五臟六腑都似擰在了一起。曾經，她每次喊他弟弟的時候，他都會不悅，幾次要她不準再如此喊他。卻從來不曾覺得，有哪一次，像是現在這般的疼。
鳳眸之中泛起着一層水霧，他的脣猛地朝着她的脖頸湊了過去。牙齒，重重地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嚐到了一絲血的味道。
那是——她的血，腥甜卻也苦澀。他咬着，像是在發泄着所有的憤怒，不安，慌恐……牙齒抵在那被他咬破的傷口上，他的舌尖舔舐着一縷縷的鮮血。雙脣吸吮着，反覆地摩擦着，卻盼不來她如往常那般，討饒地對他說，“玥玥，別咬了！”
她不聲不響，仰着脖子，任由他咬着，而雙手依然在有節奏地拍着他的脊背，就像是在安撫着鬧彆扭的小孩。
他的啃咬，最終化爲了眷戀癡纏的親吻，那鳳眸中的落下的淚，濡溼了她整個左肩。
他抽泣着，哽咽着，最後，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般，仰着頭看着她，用着卑微到了極致的口吻說着，“圓圓，求求你，不要喊我弟弟，也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迷濛的鳳眸，浸滿着眼淚。鳳凰之尊，如此求人，如此落淚，卻讓高小圓只能僅僅地握緊着拳頭，用指甲不斷地刺痛着自己的掌心，才能保持着一絲理智。
難兩全，兩難全！
腦海中不斷地響起墨離曾說過的話。不是早就已經做好了選擇嗎？爲什麼還是會那麼痛呢？而她，到底有沒有愛上他呢？
所有的答案彷彿都模糊了，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哀痛，他的不安，他的哭泣……
玥玥，別哭了，別哭了！
因爲他的落淚，只會讓她的心更痛！
突然，這三天內，除了送水送飯外，一直無人看守的牢門外的廊道中，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高小圓轉頭望去，卻是王仲和兩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停在牢門前，王仲深深地看了一眼牢房內抱在一起的兩人，彎下身子，恭敬道，“請移步出來，隨奴才走吧。”
瞬間，高小圓感覺到那環抱着她的雙手更緊了，幾乎嘞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低着頭，用盡最大的力氣，一根根的掰開他的手指。
他說，“圓圓，爲什麼我可以只在乎你一個，只喜歡你一個，而你卻不可以呢？”
她說，“因爲我比玥玥貪心。”貪心地希望每個人都好，貪心的放不下這個，卻又捨不得那個。
所以，這便算是對她貪心的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