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聲音的判斷感覺就在不遠的前方,然而事實上當靳長恭一路追趕而去之時,卻錯愕碰見最終一方冷壁,四周空蕩無聲一片,卻也不見了蒼帝的蹤影。
她眸轉緩緩掃視着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一擡頭,但見上方筆直垂落有一井狀直通隧道,她探手有着竦竦冷風拂過,略一考慮她便直接拔地朝上衝起,似“咻!”一聲便沖天的一道花火。
此圓柱型隧道筆直朝上,距離並不算很長,靳長恭一股作氣便直接一衝而至頂部,咋見光熾突盛,猶如白晝,不似那地底隧道便陰冷。
她方從那井道躥出一落地,擡眸但見前方黑矢森森,映着燭臺亮色泛着幽幽綠光,前方一排密密麻麻的黑洞中,似萬箭之勢即將僨勢而來。
“父皇?!真的是您!”
前方左側處,蒼帝護着驚喜交加的瑪寶,一身高氣壓覆蓋全場。而更前方有一道灰色挺拔卻纖瘦的人影,那無華自光的灰袍,被暖風吹袂着翩翩衣角,他撫着一隻受傷的左臂微微佝僂着腰,背對着她。
靳長恭眼神一滯。
……公冶?
這時,咔喀,咔喀,那片漆黑機關牆轉動,已預備萬箭齊發。
靳長恭猛然以掌撐地,借力彈起,眸中帶着火熱緋紅,合身朝前公冶撲去!
人羣之後,蒼帝紫衫舒展,在風中輕盈飄拂,他眉宇多了一分凜烈鐵血,他抱着瑪寶便縱身一躍。
靳長恭似身急仿似漩渦一樣流動,旋轉到緊裹住兩人衣衫,她將驀然回頭的公冶緊緊抱住。
蝗羽箭嗖嗖嗖鋪天飛來,靳長恭抱着公冶一時射閃不及,面對迎面疾飛箭矢,便單手取出傀儡線。
那束束織交舞得密不透風。她身形矯若遊龍,黑髮在風中搖漾如絲,那箭支通通銳如筆鋒,帶着尖嘯撲向他們兩人。
她移形換影,扯物相擋,那絲絲如麻線織衣般花瓣開闔,唰唰唰地吞噬了各路飛來的箭矢。
一輪箭勢後,竟沒有一支利箭傷了兩人。
前面一堵機關牆再次咔咔刺耳轉動,似機關槍上腔般箭如雨發,密密匝匝。
透過更加密集的箭影,靳長恭反手一攬將公冶護於身後,便於她雙手得空。
隨着箭陣越來越近,她的臉上冰霜寒罩,一雙凌厲的劍眉之下,幽深而魔魅的雙瞳令人心驚。
銀光似網紛飛,真氣涌動翻滾似浪,那波波箭矢傾瀉其腳下。
靳長恭等勢一頓,便凝身飛出,迅如閃電欺近了箭陣。
“滅掉你老巢,看你射什麼!”
驀地轟隆轟隆聲響遏充耳欲聾,一時間飛沙走石,巨大的動靜伴隨着石碎物毀撞擊崩壞聲不絕於耳。
蒼帝看着被靳長恭暴力破壞的一切,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冶。”靳長恭解決完後,便回到公冶身邊,她一把抓起那染血的那一支手臂,將袖袍一滑拉上去。
公冶從剛纔便一直有些愣神,他盯着靳長恭:“柳梅?”
靳長恭低眸看着他白璧無瑕的手臂那劃長的一道滲血口子,便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給他撒上。
直到血已經止住,她才擡眸,問道。
“公冶,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公冶稍許有些疲憊的清華面容深深地凝視着她,輕吁了一口氣:“止蘭與我一道跌入深海,他身受重傷如今生死不明,當時情況一片混亂,我與身邊的暗失散,一路摸索於半個時辰前才巧遇上蒼國的大皇子,於是兩人便一道,卻不慎陷入箭陣中。”
靳長恭聞言,略一沉吟,她蹙眉道:“靳帝呢,你難道沒有看到他嗎?”
她放下他的手,替他順下袖子。
“沒有……但我無意中看到了——夏聖童與歌笑嫣,他們被困在一個詭異的棋陣內。”公冶垂睫,他悄然撫上那受傷的手臂,笑了笑。
靳長恭挑眉睨了他一眼,他雖看到他們被困在棋陣之中,不過憑他的秉性,若沒有利益關係,他自然是不會爲他們的安危而冒險,所以看到便算是看到。
她回頭瞥了一眼蒼帝,與不遠處帶着雪無色趨趨而來的夏合歡。
歌笑嫣是蒼帝的人,而夏長生跟夏合歡想來也有些牽扯,看來這一趟是跑定了——她暗忖道。
“柳梅,你怎麼會在這裡?”公冶脣色有些淡紫,他就着靳長恭的手站着。
靳長恭簡單跟他講述了一下她的之前的遭遇,再道:“你不會武功,這個宮殿內處處充滿着各種危險,你要不要隨我一道走?”
公冶聞言卻似很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優美的嘴角微凝,道:“自然是要與你一道的,你怎麼會這麼問?”
靳長恭一愣,難道她這話還問得不對了?難道她的民主到了他那裡就成了明知故問?
——呃,她怎麼覺得他好像有一種要賴定她的感覺?是錯覺嗎?
“好吧。不過倒是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了這座宮殿內了。對了,你是怎麼進入的,你能解開門上的拼圖?”
靳長恭摸了摸鼻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上岸後,在尋找出路時被困在一個迷陣當中,醒來便處於此處。”公冶顰眉,緩緩道:“倒不像是偶然撞入,而是故意有人將我引置於此的。”
“哦?這聽來倒是有趣了。”靳長恭摩挲着下巴暗暗沉吟道。
“柳梅?!”
那廂,與蒼帝一道的瑪寶,在無意中看到靳長恭時詫異地叫道。
“喲,少年,好久不見了。”靳長恭側過眼,對着瑪寶招了招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跑了過來,瞠大眼睛看着她。
而這時隨之而來的蒼帝暗中朝靳長恭掃來一眼,那流金般的黑眸隱有深意。
靳長恭挑眉眼波一流轉,便彎脣一笑,她走近瑪寶的身邊。
看着不豫地盯着她的瑪寶,微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他一頭蓬鬆的頭髮。
“自然是跟你一樣的情況,不過嘛——小傢伙看起來混得挺慘的,剛纔那一聲父皇,嘖嘖,真是叫得我心肝都直打顫呢~”
她一副漫不經心調笑口吻,令一直故作成熟的瑪寶少年臉轟地一聲漲紅,他忿然打掉她的手。
“你——你,你胡說,我哪裡有叫得這麼慘!”
“是嗎?難道是我聽錯了?”靳長恭冒似傷腦筋地點了點太陽穴,然後瞥了一眼蒼帝,點了點頭。
蒼帝收到她的確認時,這才緩緩看向瑪寶,那英偉的面容充滿嚴厲,道:“瑪寶不得無禮,來父皇身邊。”
瑪寶瞪了靳長恭一眼,便小生乖乖地踱回到蒼帝,似因爲剛纔的事情有些羞愧地在他身邊低下頭。
“你爲何會出在在這裡,寡人不是命人留守在惡魔城中,歌笑嫣呢?”
瑪寶受驚地擡起頭,他抿了抿脣,悶悶道:“父皇,我沒有私自違背您的命令,我,我是是被一個蒙面人抓到這裡的。歌笑嫣……我沒有看見過她。”
“歌笑嫣與夏長生此時都被困在一個詭異的棋陣裡面,這件事情是公冶親眼所見,不會有假。”靳長恭聽到他們談到歌笑嫣的事情,便順勢接了口道。
接着,她看向已經來到的夏合歡,但見他聞言,表情僅怔愣一瞬便恢復正常,就彷彿沒有聽到“夏長生”三個字。
“公冶少主?”夏合歡一走近,便自然而然地看到靳長恭身邊站着的公冶。
“夏帝,你也在。”公冶看到夏合歡時,亦是微微一怔。
只是他的驚訝,與夏合歡的驚訝略有不同。
“不知道公冶少主又是從何處看到他們兩人的呢?”蒼帝視線從瑪寶身上收回,威嚴攝魄的黑金眸斜了一眼公冶,語氣不重不輕地問道。
公冶清眸如垠地望向蒼帝,他倒似很平常的表情,脣畔那不冷不淡的笑意恰到好處,不卑不亢。
“蒼帝陛下,既然如今我們亦算結伴同行,公冶亦不妨親自帶你們去一趟。”
“那便有勞公冶少主,夏帝你可願一同前去,夏長生畢竟也是你的侄子吧?”蒼帝鷹隼般的眼波盯着夏合歡,但見他神色眉宇無淡無波,無喜無怒,竟瞧不出半點端倪。
“蒼帝說笑了,寡人沒有侄子,那夏長生之事更與寡人無關。”夏合歡露出稍嫌不快之色。
蒼帝破顏一笑,一股豪邁的江湖氣息油然而生:“倒是倒是,夏長生一直都是神廟之人,與你夏帝不相干倒是事實。”
夏合歡眸露陰光,氣息頓一頓,才哼笑一聲,道:“蒼帝末免管得也太寬了點吧?”
“救與不救到時候再說,你們又何必爭一時口舌之快?”靳長恭出聲阻止他們繼續鬧內訌。
然後,她伸手很自然地牽過公冶,便拉着要走,這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幽幽帶着些許委屈的聲音。
“柳梅,你要去哪裡?”
靳長恭動作一頓,而公冶卻暗中斂了斂眼色。
她一回頭,但見一身黑衣似沉溺無波的雪無色僵僵地站在原地,一雙空洞似鏡面反射任何物體的瞳仁,靜靜地看着她。
“他是……”公冶眼波一閃,溫聲問道。
他仔細看了看雪無色的那一張臉,總覺得有有幾分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雪無色,你跟着我一起走。”靳長恭開口道。
雪無色聞言,眼底飛快注入了一絲神彩,然後他幾步便走上前,瞧了瞧她與公冶相握的雙手,也學着靳長恭一般,抓起她空着的一隻手,執於指間。
“這樣就一樣了。”他低聲似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