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手上的繃帶無意識地滑跌落在地面。
靳長恭撫額長嘆,當她看着暗帝那一臉“終於逮到你丫的!”的譏諷表情,便覺得心肝脾肺腎都抽搐得發痛。
所謂,初臨貴地遇仇敵,請自掛東南枝吧!
夏合歡的雙眸漸漸幽暗了下來,他衣袍鼓起似鷹落展翅飛身掠去,而靳長恭一擡眸只捕捉到他衣袖一角,頓時表情難看地踏前一步,叫住他:“夏合歡!”
你妹啊!事情已經超過她預計的範疇了,能不能別再給她添亂了!
靳長恭的聲音,夏帝就像失魂般視若無聞,他僅僅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專注凝視着下方那個與“靳長恭”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他的速度就像驟風急雨,啪啪劈劈不留任何餘地,尚一靠近他伸手朝前抓去,而“柳梅”旁邊的一名高大壯碩的男子——穆梓易第一時間警覺,他神情瞬間一片冷凝迅速伸手擋在其身前,扭頭大聲喝道:“你是何人!?”
而夏合歡則停止了動作,靜靜地看着“柳梅”,良久,他粉色的脣瓣詭譎地勾勒起來。
而另一方面,暗帝更靠近地走來,他第一步都像要將腳印入地面一樣用力,馡麗妖冶的紅脣輕聲吐着:“影兒,你終於出現了……”
“柳梅”聞言,她擡起一張木然的臉,看了兩眼暗帝,皺眉直接道:“我不認識你。”
靳長恭腳底一滑,眸光一盛炙,好一個牛叉的妹子,敢毫不客氣地甩了暗帝一臉子!此刻,她已經不知道該作出何種表情才合適了。
“那你是誰呢?”夏合歡眉眼一展,帶着一種看好戲的態度問道。
“柳梅”斜了他一眼,很正經地陳述一句:“我也不認識你。”
意下之意,他是哪一根蔥,憑啥讓她乖乖回答?
兩個“不認識”的男人此時臉色有多難看,靳長恭翻了翻白眼,已經懶得替他們描述了。
她敢打包票,眼前這小妞絕對就是那個彪悍將自己砸得一頭血,依舊面不改色的那位,在她認識的女人中,這麼有個性的非她莫屬。
想不到她竟會跟着穆梓易一道回來了,這是華韶有意的安排,還是……
靳長恭朝着穆梓易一羣人搜尋一下,領主只來了兩位——穆梓易跟趙絮雅。在她觀察着那羣人時,她也感到有一道清晰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她順勢看去,在看到那一張臉全貌時,靳長恭頓時倒吸一口氣——華韶和尚,你對自個兒也太兇殘了吧!
那是一張長滿紅紫凹凸肉瘤的年青男子的臉,若非那一身標誌性的似雪塵不落的僧袍,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她絕對不敢相信那曾經的美僧竟變得一名“惡”僧!
難怪剛纔她的眼神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真的來了……靳長恭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而華韶在看到靳長恭此刻展現的一張臉時,也默默地撇開了眼。
徒兒,你此時的臉也完全突破了爲師的想象。
兩人相視默然無語,最後還是靳長恭先收回視線,她躍身而下,準備遠遠離開這隨時可能會波及到她的是非之地。
想不到華韶竟然會重新回到流失之地,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個驚喜!是旱時逢甘霖的驚喜!
“阿恭,你認識她,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跟你長得如此相似?”夏帝看暗帝一副捻熟的模樣叫那着那個女人,不由得好奇地詢問道。
在暗帝眼中,夏帝就像是一隻栝躁的跳蚤,完全不需要理會,他只沉眸陰測測地盯“柳梅”,笑顫着音道:“不認識?”
“柳梅”被他那一雙枯骨屍骸血浸般的眸子眸上,只覺背脊一陣寒意,就像一條溼冷的軟蛇纏身。
她白潔的額頭,慢慢滲出一層細汗。
暗帝看她臉色越來越白,眸底飛快劃過一道幽暗之色,瘦弱的形銷骨立臉頰總有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陰森,但此時他的聲音卻溫柔無比:“就像你不承認,你也是寡人的末婚妻,寡人將來的皇后!”
這一聲鐵打錚錚的宣告,不僅震滯了“柳梅”,連靳長恭,夏合歡,穆梓易他們一衆,都愣直的眼睛盯着他,形若木樁。
“你們究竟是何人,你們難道認識柳梅?”穆梓易看自家“媳婦兒”被嚇得面色蒼白,再聽到他的自稱,心中一震,臉上卻一陣忿然,黑豹般犀利的眼睛掃向他們。
而柳絮雅則靜默不語,只是用一種很深沉也很忌憚的眼神,觀察着暗帝與夏帝。
她認出他們的身份了,傳聞愛好屠城,殺人如麻的靳帝,與強國霸主夏帝!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因爲得知他們真實的身份,故意堵在這裡找他們的麻煩?
他們身後的那羣一等民則浮躁地跺腳,搓拳,眼神像野獸一樣帶着兇狠地看着暗帝身後那一羣正規鐵騎部隊。
柳梅?她竟叫柳梅?
夏合歡瞳孔一閃,驀地想到剛纔與那個繃帶女人的對話。
“你叫什麼?”
“柳梅。”
他心中若有所觸動,就轉身想看向方纔被他拋之腦後的靳長恭,卻不想,他身後正巧落下一道黑色影子,夏合歡幾乎是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回頭的。
於是,她一擡頭,他毫無遺漏地將她那一張“驚天動地”的臉收入眼底。
霍~夏合歡猝不及防地受到刺激,臉色一變,退了一大步。
他發誓,他這輩子,或許加上上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醜得天怒人怨的女人!
而靳長恭卻被夏合歡沒有預警的回頭,弄怔愣了一瞬,然後她咧開一排白森森的牙,笑了。
“你的臉……”夏合歡抑不住再退一步,獰眸秀眉,遲疑地開口。
“我的臉怎麼了?”靳長恭一臉無辜道。
夏合歡看她一副尤不自知的模樣,表情一滯。
他忍不住刺痛眼睛的危險觀察起她的神情,她眼睛清亮,很透亮,乾乾淨淨卻映不進任何事物,眉宇間一片浩然正氣,看不出任何怨懟情緒,也沒有任何陰影落下。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他竟感覺自己那顆脆弱的玻璃心似被治癒了不少。
雖然他的臉也殘破不全,可至少那是一張人的臉不是?
再看她那一張陰陽臉,一隻眼睛被一道疤痕毀了,皮下肌膚翻着深紅肉芽,黑麻子佈滿一片,特別是與那下半部正常膚色相比,簡直比夜叉還令人倒胃口。
“你也叫柳梅?”他話鋒一轉,疑色地問道。
莫名夏合歡看着靳長恭竟覺順眼了不少,也許是同病相憐,也或者是覺得看着她的臉,能令他扭曲的心情舒服不少,總之夏合歡心底對她的殺意減輕了不少。
靳長恭從他的細微變化,也微妙地感受到了,眼眸一轉,稍一細想眼底便劃過一絲瞭然,想來她已經明白了他的突如其來變化的原因。
就算再成熟再老謀深算,亦不過只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屬於他這種年齡的幼稚,果然就算是再現實的環境,也磨滅不了那底子裡的東西。
“這個名字很普通,父母沒讀過書,便隨手撿的一個名字取了安上。”靳長恭攤手,很是無奈。
她餘光窺得四周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靳長恭並不想惹起別人的觀注,只想低調一悄悄離場,反正這一齣戲她也不是主角。
夏合歡挑眉,似不信,卻也沒有在她身上多糾纏。
而暗帝在視線落在靳長恭的臉上,表面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在她臉上巡視的眼神暗了暗。
這時,帶着止蘭的公冶少主亦撐着一把傘緩步走了過來,其實他早就知道這裡的情況,卻姍姍來遲,只因他想確認一件事情。
當他看到“柳梅”的臉時,的確有些微訝。
雖然這少女的臉跟靳帝很相似,但她跟靳帝卻是完全不同的二個人,況且靳帝就在此處,那麼真與假已經不容錯辨的,所以僅一瞬間,他便恢復了常態。
僅是跟靳長恭長得一樣的臉,並不能引起他的重視。
“靳帝陛下。”他朝暗帝頷首,算打了一聲招呼。
暗帝觀察到公冶面對“柳梅”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望向“柳梅”眼中徒然閃過一絲暴戾陰森。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瞞騙不過任何人!
不過,這個冒牌貨的出現,也正好證明了她一定也在流失之地!或許,就在這一羣人當中!
暗帝微微上揚了一點點的嘴角,勾出個似笑非笑篤定的表情。
公冶視線劃過夏合歡時,微微一笑,卻在看到他身後的靳長恭時,嘴角的笑容剎那間一僵,那表情絕對精彩。
“……柳梅?”
靳長恭聞聲,笑得很是開懷道:“公冶少主好眼力啊。”
她都整成這副德行了,他竟能夠一眼辨認出來,雖然表情有些怪異,但卻沒有第一眼睛撇開眼,這令她甚是敬佩啊!
真不虧是公冶少主啊,那氣度,那從容,那處事不驚的態度,非一般人能比擬。
柳梅?穆梓易聽到公冶的話,略感好奇地看向靳長恭,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巧將那半邊令人崩潰的側臉收入眼底。
嘶~穆梓易牙一酸,八尺男兒第一次露出一種受驚縮脖的模樣。
而其它人看到靳長恭那張臉,眼中鄙夷,嫌棄,厭惡,不屑,驚恐的各種目光,深淺不一地落在她身上。
這張臉的威力還是很轟動的吧,靳長恭撫上那凹凸不平的左臉,幸災樂獲地暗道,他們不是想知道她隱藏在繃帶下的臉嗎?現在她就很大方的給他們看,至於承不承受得了,她就愛莫能助了。
牙痛起來要人命,明天估計要去醫院拔牙去了,忍痛碼一章先奉上吧,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