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寂靜的早晨。
肖魅推開書房的門,果然看見空蕩蕩的臥室,疊得整整齊齊的新婚被子——無論心情怎麼糟,這個男人都保持着整潔的習慣。她的目光移到餐桌上,果然不出她所料,豆漿和她喜歡吃的豆沙包已經放好。
肖魅扶着門,雖然咬着嘴脣,可是卻也無法制止她突然涌出的那種想哭的感覺,生活太久了,久得就好像彼此之間成了一種習慣,她漸漸依賴這種習慣,實在害怕再次孤獨地生活。
肖魅走進衛生間,他的剃鬚刀放在臺子上,上面有點血跡,估計他又刮傷自己了——這個粗心的男人,心裡有事的時候一定會在臉上留個傷口。
她放下剃鬚刀,拿起牙刷,今天早上他又刷了自己這支黃色的牙刷了,這個男人啊,又不是色盲,怎麼總是分不清紅色和黃色牙刷的區別呢?她看着還沾着泡沫的牙刷,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裡就帶了太多的柔情。她拿水沖刷乾淨了牙刷,開始慢慢地刷牙,凝視着鏡子裡的自己,才忽然意識到原來一晃眼間歲月已經行進了那麼多年。
肖魅刷好牙、洗完臉,走到餐廳慢慢喝着豆漿,咬着豆沙包,一個人覺得太寂靜了,於是又擰開了電視——這個年代的電視未必能給你提供什麼太有用的消息,更多時候它是個讓人打發時間的道具。
“叮咚”有人按門鈴。
肖魅不禁譏諷地揚起了嘴角:“難得這個時候還有人想起我啊?”她拖着拖鞋走過去,湊着貓眼一看,見是肖明,於是又歪了歪嘴脣,拉開門的同時無限感慨道,“真是張沒有新意的臉啊,就知道除了你會上門就不會有人記得我這個孤寡老人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肖明走進屋,頗有些大驚小怪地嚷道,“新郎第二天就去工作了?未免太現實了點吧。”
“昨天不就一個形式?我和他都老夫老妻了,你當能有多少情調呢?”肖魅繼續啃她的豆沙包,順便丟給肖明一個衛生眼。
肖明笑了笑,說道:“姐,我和凱特准備回去了。”
“這麼快?”肖魅脫口而出,隨即覺得有點失態,於是拖長了聲音道,“別誤會,我不是捨不得你,我只是以爲我可以看到我的小外甥出生。對了,凱特肚子都那麼大了吧,還能坐飛機?”
“能的,我們都諮詢了醫生才做的決定,其實我逗留的時間已經比預期的長了,那邊還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做呢,放心吧,三四個月後,等凱特生產了,情況穩定了,我們會抱着你的小外甥回來的。”
肖魅轉轉眼珠,“恩,反正你都決定好了,我還能說什麼呀,跟爸媽說過了沒?”
“恩,說過了,你知道他們從來都不會對我的決定說什麼的。”
“也對,”肖魅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了,於是聳肩道,“從小到大,他們都覺得你是他們最放心的兒子嘛。”
肖明也笑得有些侷促,“其實,姐,你是不是還怪我?”
“那些都陳年舊事了,你姐記性沒那麼好。”肖魅懶懶地說道。
肖明這才笑得輕鬆了起來,就好像揹負了多年的擔子,終於放下,他覺得由衷的放鬆。
“就知道你是爲了我這句話才巴巴地趕來的吧?”肖魅不滿地“切”了一聲,“好了,那些過去的事,我早就不記得了,你也別記住了,多累人啊你說。”
肖明點點頭,搓搓手,過了一會才問道:“姐,最近周斯涵沒有再找你麻煩吧?”
肖魅眸子深處一黯,但她實在不願再讓自己的事拖住弟弟的行程,於是笑着說道:“你沒看她已經懷孩子了,也準備去美國了?說不定她還和你們坐同一班航班呢,總之她是煩不到我了,你姐姐啊,終於可以安心過點小日子了。”
“那我就放心了。”肖明又和她寒暄了一句家長裡短,這才告辭離開。
肖魅懶懶得癱在椅子上,看着弟弟遠去的背影,只覺得放下了多年來一直鬱積的一件心事,她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原來恨一個人,真的也是辛苦的。
只是,肖明也離開了,從此之後,真的是自己孤軍奮戰了嗎?肖魅從樓上眺望着肖明離去的身影,只覺得一種空落落的孤單感徘徊着,無法揮去。
那天白天肖魅始終都打不起精神,對着電腦敲了幾行字,就奄奄一息地趴牀上睡覺去了,她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覺會睡得這麼長,直到周傲宇回來,拍了拍她的腦袋,她才迷迷糊糊地從牀上爬起身來,看到周傲宇,特納悶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下班了,所以回家了啊。”周傲宇寵溺地笑笑,“來,起牀吧,我做好晚飯了。”
“晚飯?”肖魅這才真的大驚失色了,自己竟然從上午睡到晚上?這真的太誇張了吧?
周傲宇拉着她從牀上坐起來,順便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衣,牽着她的手坐到桌邊,桌上已經是熱氣騰騰的飯菜了。
“你最喝的羅宋湯哦,當然,時間所限,我只能拿番茄醬加料了,不能是純正的番茄了,下次有時間一定讓你嚐嚐什麼叫十個番茄燉出來的羅宋湯。”他的笑容很燦爛,溫暖得肖魅幾乎掉了眼淚,放開他和他妹妹的糾葛不談,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丈夫。
“肖明要回去了。”肖魅喝了口湯,悶悶地說。
“這麼快?”周傲宇正往他碗裡夾芹菜,聞言微微有些吃驚。
“我都打趣說他可能和斯涵坐同一架班機了。”
周傲宇聽到周斯涵的名字,眸子沒由來地一黯淡,雖然還佯裝鎮定地繼續夾菜,可是他的神情已經被肖魅盡收眼底了。
“要難過就難過吧,沒必要在我面前壓抑着。”肖魅淡淡地說,臉上一派輕描淡寫,心裡卻是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