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過世。
兩個詞，四個字，但裡面所蘊含的沉重是沒經歷過的人幾乎無法體會的。
空氣有些沉悶，外面是明媚的陽光，但陳禹卻決定有烏雲壓在頭上。
喉嚨彷彿被堵住了。
像是要驅散凝重的氣氛一樣，白馨“呼”地吐出一口氣：“不用擺出那種表情，那也是很早的事了，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
“要真是這樣，你不會特意避開她吧？”
“這樣說也對，或許我是下意識這麼做的，”她帶着苦澀的表情搖了搖頭，“其實我真正不想讓你過問的是她的父親。”
說到“父親”這兩個字的時候，白馨的語氣裡有輕微的不滿。
“怎麼了？”
“說起來叔叔也是個可憐人，”雖然這麼說着，她語氣裡的同情卻只佔了小半，“喪偶這件事帶給他的打擊很大。他一時間無法適應，甚至丟掉了收入可觀的工作。”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痛，但我無法接受他的做法。”聲音不自覺地激動起來，“足足有半年頹廢在家裡，那段時間……”
她忽然收了聲，然而表情依舊無法平靜下來。
“是什麼時候的事？”
感覺她其實更像發泄出來。
“小學的最後一年。嵐來我家住了幾乎半年的時間。”壓抑的怒火依然不時從她喉嚨中冒出，“明明嵐才那麼小，他居然……”
陳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突然喪偶的悲痛確實是沉重的，但他是丈夫的同時也是個父親，幼小的孩子在失去母親的時候，更需來自父親的安慰，幫她走出傷痛。然而他的做法幾乎可以說是讓谷嵐同時失去了父母，無怪乎親眼見過這一過去的白馨做出如此姿態。
“那谷嵐的父親現在人在哪裡？”
“不知道。”
“不知道是……”
白馨皺着眉擺了擺手：“沒有你想的那樣，叔叔在初一的時候把嵐接回去了。之後的生活也算是逐漸回覆了正常。”
“不過嵐的性格在那個時候就變了。”她輕聲嘆息道：“對於我們這些朋友還好，但是對於陌生人……你也見識過。”
原來是這樣，因爲那段痛苦的經歷所以性格變化了嗎？
“老實說，她已經很長時間沒和我們之外的人好好交流了。”
“因爲說話的方式嗎？”
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表現的那麼驚恐，原來是在擔心谷嵐又要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啊——雖然她當時確實是這麼幹的。
“對，這三年多，能挺下來的就你一個。”說到這裡，對方疑惑地偏過頭，“說起來，你不會是抖m吧？”
“你從哪學的詞啊？還有你是不是和她待的時間太長，被傳染了啊？”
“開個玩笑而已，別較真。”
陳禹沒應聲。
“總之，這就是我想拜託你的，”白馨低下頭，“我希望不要讓嵐再想起以前的事。”
“別這麼做，我答應。”陳禹連忙示意她擡起頭，“你這份爲朋友着想的心意我確實收到了。”
“謝謝，學長。”
說完了囑託，白馨不再開口，似乎是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
見此情景，陳禹也不好說些什麼，客廳裡忽然沉寂下來。
打破這個寧靜的是屋門開啓的“咔噠”聲。
不久之前還落荒而逃的谷嵐此刻氣勢十足：“我決定了。”
“什麼？”
“哼哼，”她驕傲地擡起頭，“當然是接下來要進行什麼活動？”
陳禹和白馨的目光齊齊聚了過來。
感受到兩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谷嵐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而後馬上重新挺起胸膛：“我決定改成開讀書會這種有意義的活動。”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初衷了？
相較於陳禹的腹誹，白馨就要直接太多了：“我不會借給你抄的。”
“誰要抄了？”收到刺激的谷嵐漲紅了臉，“我叫你來不是讓你拆臺的。”
“你們的感情還真是好啊。”看着拌嘴的兩人，陳禹不禁露出笑容。
谷嵐鬧彆扭似的把臉轉向一旁：“誰跟這種淨揭人短的傢伙關係好了？”
“是啊是啊，”然而這個揭人短的傢伙相當開心地壓過了她的話，“學長你眼力不錯，我們當然是特別要好啦。”
“等等，你那個稱呼……我不在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白馨揶揄地眨了眨眼睛，“不用表現得這麼露骨啦，我還不清楚你在想些什麼？”
“你不要胡亂猜測啊。”
看着再次扭作一團的兩人，陳禹嘆了口氣。
這兩人的感情確實是超越一般的牢固。
……
“那個，我只是不太擅長數學而已，其實我其他可還是很厲害的。”身後響起了谷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
“嗯。”用肯定作迴應，她應該就不會再糾結了吧？
想到剛纔的讀書會，陳禹勉強才壓制住捂住頭嘆氣的衝動。
自告奮勇說幫忙輔導簡直是在作死。
沒想到谷嵐居然是那種偏科到極端的人，對於自己擅長的科目就如魚得水，進展飛快。而到了偏理科的幾門，她就成了蜘蛛網上的蝴蝶，越掙扎就被困的越緊。
哪怕是有陳禹和白馨兩個人在一旁支援，她的進展依然異常緩慢。等到這羣人精疲力盡地搞定了大半科目，掛鐘的指針已經指向了晚飯時間。
順帶一提，妹妹回信的內容是要和朋友在外面解決，具體發生了什麼等回去再報告。
“自重。”
信息裡的這兩個字莫名的有壓迫感。
“沒想到你還真的很熟練廚房這一套。”谷嵐有些驚奇的聲音將他從對短信的恐懼中拉了回來。
“哦，畢竟也做了好長時間了。”回過神，陳禹接續着手將土豆切成薄片。
“真巧啊，”把洗好的蔬菜送到他手邊，谷嵐的表情很是開心，“我也經常下廚房，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陳禹的額頭瞬間涌出冷汗，三年前應該就是……不行，得趕緊轉移話題。
“說起來，你喜歡吃些什麼啊？”雖然有些生硬，但先湊合着用吧。
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一陣，谷嵐發出混雜了開心與沉重的嘆息：“沒關係的，不用特地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