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房裡,消毒水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病房的門被輕手輕腳地推開。
紀雪妍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目光落到病牀上。
她走過去,顫抖的手指拂過黑白相間的頭髮。
這是他消耗過度的後遺症,雖然“神”依照陸詩瑤的願望對陳禹進行了治療,但他透支的生命實在太多。雖然修復好了身體,卻陷入了漫長的昏睡。
“來了啊。”一聲招呼從背後響起。
扭頭看到不知何時進來的陸詩瑤,她扯了扯嘴角:“原來你在啊。”
“我怎麼可能不在。”將手中的衣服掛在椅背上,陸詩瑤在牀邊坐下,伸手指了指椅子,“剛纔是送欣蘭姐他們去了。”
攏了攏衣角坐下,紀雪妍點點頭,目光無意識地轉向昏迷中的某人:“叔叔阿姨說什麼了?”
“一言難盡,總之,在那個傢伙的幫助下算是糊弄過去了。”
“那就好。”
陸詩瑤挑了挑眉:“不過,阿爾法那傢伙一走,我倒還覺得挺寂寞的。”
“畢竟也相處了那麼久,不過也沒辦法,畢竟他們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知道。”深吸氣搖了搖頭,陸詩瑤託着下巴望向陳禹,“有時候,我真希望躺在那兒的是我。”
紀雪妍輕輕皺起眉頭:“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讓你恢復健康可是他的願望啊。”
“嗯,我只是說說而已。”將長髮揚到背後,陸詩瑤擺了擺手,“他的心意我不會糟蹋的。”
頓了頓,她苦笑道:“會長,其實他也不是不想爲你許個願望,但是……”
“行了,輕重我還能分得清。”紀雪妍起身,“好了,我就是過來看一眼,看到了,就該回去了。”
“說起來會長你現在是應考生啊。”
“明年你也是了。”
“還有他。”陸詩瑤伸手指向病牀。
“明年就能甦醒嗎?”紀雪妍將視線投向窗外,“希望這不是在騙我們吧?”
……
時間來到七月,陽光已經展現出它的威嚴,在街上捲起股股熱浪。
“好熱。”伴隨着鈴鐺叮咚的響聲,一聲抱怨從門口傳來。
留着幹練短髮的女孩擡起右手在臉頰旁扇動:“總算活過來了。”
“沒那麼誇張吧?”在她身後進來的男生苦笑道。
“你不熱?”
“還行?”
“嘖,我就討厭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
空調吹出的冷風將炎熱驅散了不少,兩人向店內走去。
早就聽到兩人對話,王浩從裡面走了出來:“你們倆還不趕快?”
“哦,來了。”陳禹擡手應了一聲,順勢牽起妹妹的手,“快走吧。”
陸詩瑤把臉扭向反面輕哼一聲,卻沒有掙脫開。
王浩賊笑着把兩人帶進了包間。
“恭喜!”剛剛踏進房間,兩人就被此起彼伏的拉炮聲嚇了一跳。
屋子裡的衆人,包括王浩在內,齊聲祝賀。
陳禹作爲代表一一道謝。
蓮姐踩着高跟鞋走到陸詩瑤身邊將她一把抱住:“好久不見了小詩瑤,姐姐可是想死你了。”
臉被埋入山峰中的陸詩瑤只能發出悶哼。
陳禹臉色微妙,識趣地躲到了一旁。
蹂躪了一陣,蓮姐總算心滿意足地把她放了出來:“好了,我還有事兒要做,你們今天隨便鬧,費用我全包。”
“敬蓮姐一杯。”紀雪妍帶頭舉杯。
“先說好,男生要是喝多了我們這兒可不負責送回去。”
在歡聲笑語中,蓮姐走出房間。
唯一一個長輩消失,現場的氣氛更加熱烈。
紀雪妍舉杯向陳禹兩人示意:“恭喜,從下個學期開始,我們就是同一個大學的校友了啊。”
她奸笑起來:“來,叫兩聲學姐聽聽。”
陸詩瑤毫無猶豫地堆起滿臉笑容:“學姐。”
就在衆人還在奇怪她怎麼忽然變好說話的時候,陸詩瑤用手肘撞向身邊:“說啊。”
陳禹不怎麼情願,但還是低聲說道:“學姐。”
紀雪妍眼角抽動兩下:“停,原來在這兒等我呢。”
陸詩瑤笑容不減:“哥,你要注意啊,防火防盜防師姐。”
“那是師兄。”王浩接了一句,隨即收到陸詩瑤投來的刺痛視線。
“我好想被瞪了。”他把身子靠向身邊的米欣蘭。
對方翻了個白眼:“活該。”
“哇,我好傷心。身爲一家人你都不幫我。”
米欣蘭臉頰頓時一片通紅。
“哇啊啊,有人秀恩愛了。”卡蜜拉叫喊起來。
“會長,你少喝一點。”季晨試圖搶下她手裡的酒杯。
“說了多少次換個稱呼,現在,立刻,給我想個暱稱。”
“人這麼多呢。”
顧曼撐着下巴,嘴角掛着意味深長的弧線:“真是青春啊。”
“說得是呢。”陶旭笙推了推眼鏡。
“你們兩個,少在那兒擺老氣橫秋的架子。”洛凌筱伸手指過去。
吵吵鬧鬧過了一陣,氣氛在程寧,谷嵐,白馨等人到場後徹底到達高潮。
“小瑤,我們以後也要常聯繫啊。”程寧抱住坐在紀雪妍身邊的陸詩瑤。
“放心,只要放假我就過去看你。”
“喂,有沒有給我準備賀禮啊?”谷嵐向陳禹攤開手掌。
他把準備好的吊飾遞過去。
“雖然寒酸,不過是你的話,我就勉強接受了吧。”說着,她轉身坐會白馨身邊。
沉浸在熱鬧的氣氛中,陳禹雖然沒有喝酒,卻有些醉了,他起身悄悄走出房間洗了把臉。
“恭喜。”
聽到聲音,他擡起頭。鏡子裡,紀雪妍正站在他身後,右手食指捲起長髮末梢。
“嗯,謝謝。”
“沒打算染嗎?”
紀雪妍指向自己眉心上方的劉海。
陳禹會意,看向鏡中的自己。滿頭黑髮中,額前那一小錯白髮顯得分外刺眼。
“不想染,”他苦笑着搖搖頭,“這算是唯一能證明我們奮鬥過的痕跡了吧?”
“也不是哦。”紀雪妍走到他身邊,展示出手機裡的圖片。
“這是……”
圖片裡,一個嬰兒正在安穩地睡着。
“龐菲父母收養的孩子。”
“爲什麼要給我看這個?等等……”
“猜到了?她就是龐菲轉生而來的。”紀雪妍笑了笑,“那個‘神’雖然不能復活人,但卻能以這種形勢讓人重生。”
沉默半晌,陳禹神色複雜地望過去:“你應該爲自己想想的。”
紀雪妍聳肩:“這就是我最想實現的願望啊,雖然不能抹消掉你痛苦的回憶,但至少……別再自責了。”
陳禹伸手蓋住臉頰:“謝謝,我想去外面吹吹風。”
沒有點破他跑到烈日下到底要吹什麼風,紀雪妍點頭讓開了道路。
等到陳禹消失,她扭頭望向拐角:“不出來嗎?”
“怎麼發現的?”陸詩瑤不情不願地走出來。
“猜到的。”
“我還真是被你看穿了啊。”
“所以想對我說什麼?”
低頭整理了一下語言,陸詩瑤深吸氣:“我和父母坦白了——雖然老媽好像一直都知道。”
“結果呢?”
“老爸衝他發火了,真是的,明明是我的問題。”
“乾脆點,說結果。”
陸詩瑤歪過腦袋:“我和你終於站在同一起跑線了。”
“我不會輸的。”
“這是我的臺詞。”
“剪頭髮了啊,倒是很符合你的性格嘛,不打算裝下去了?”
“你倒是把頭髮留起來了啊。”陸詩瑤也不示弱,“小心變成怨念太深的女人。”
“不勞你費心。”紀雪妍瞪視回去。
性命攸關的戰鬥結束了,但另一場戰爭似乎才拉開帷幕。
突然響起的鈴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氛圍,陸詩瑤皺眉掏出手機。
然後臉色驟然難看。
“怎麼了?”
“楚繪那傢伙要回國了。”
“她不是才走一年嗎?”
“說是做交換生回來了。”
“去哪兒?”
“咱們學校。”
兩人同時一愣,然後一起咬牙啓齒:“那個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肯定是來攪局的吧?”
萬里高空上,楚繪打了噴嚏。
“這是誰想我了啊。”她揉了揉鼻子,露出滿臉壞笑,“說起來,那麼有趣的爭鬥場景,不能近距離觀察不是太可惜了嗎?”
一場不關生死,卻也無比重要的較量在陳禹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