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昏迷的何望一路飛行，陳禹臉上的擔憂直到看見靠着牆壁坐在地上的妹妹才稍微減輕了一些。
“爲什麼你會在這兒？”雙腳踏上地面，他背對着陸詩瑤把何望靠在牆上開口問道。
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陸詩瑤反而一派輕鬆地聳了聳肩：“要我說理由？”
“算了，我基本上也能猜到。”聽到她的輕笑，陳禹頭痛般揉了揉太陽穴，“你這是借用了厄裡芬的力量？”
供貨方的某人驚呼出聲：“可以啊，這都能猜出來。”
陳禹眉宇間寫滿了不滿：“你……我之前不是拜託你照顧好我妹妹嗎？怎麼還讓她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天地良心——雖然我沒這東西。”厄裡芬表示強烈抗議，“我也不是沒嘗試過阻攔，但你妹妹的脾氣你還不清楚？”
“以她當時的狀態，就算想在你手下一哭二鬧三上吊都做不到吧？”
陸詩瑤狠狠踹在他小腿上，眉毛擰到一起幾乎打結：“喂，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咳咳，總之我需要一個解釋。”
“要什麼解釋，我想過來，於是向她借了力量，就這麼簡單。”
陳禹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說明倒是言簡意賅，簡潔明瞭，但實際上和沒說也沒什麼區別。這就像是晚宴上好了前菜就宣佈到此結束一樣，他最想聽的部分根本連半個字都沒有。
他當然有種掀桌的衝動。
不過言外之意是讓他別再繼續追究下去這點，陳禹還是能聽出來的。他嘆了口氣，轉過身朝陸詩瑤攤開五指：“手伸過來。”
“幹嗎？告訴你，雖然我們是兄妹但也不能隨便耍流氓。”
“你是不是把哪根神經打壞了？”陳禹揉着太陽穴苦笑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心扯淡，快點說清楚我纔好去支援會長。”
“就是說你選擇先到我這邊了對不對？”
陳禹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動：“因爲你的狀態很明顯更差一點。”
“我當然知道。”不滿地瞪大雙眼，陸詩瑤撇撇嘴低聲嘟囔道，“就讓我高興一下不行嗎？”
陳禹倒是能聽到她的低語，但此時此刻委實不適合接下話茬，只好假裝沒聽見清了清嗓子：“讓我看看你現在的身體狀態。”
“要是我說不……好吧，好吧，別在那兒牛一樣地瞪眼了，我明白你的決心了。”
在眼神威嚇下，她雖然不情願卻還是擡手搭上陳禹五指。
陳禹稍加用力，冰冷的觸感就順着指尖傳遞過來，他只覺得心臟有些刺痛。深吸氣平復顫抖的情緒，他開始探查妹妹的身體狀況。
情況比預想的好上一些，然而這是在他做出最壞打算的情況下——換句話說，陸詩瑤現在的身體狀態絕對不樂觀。
之前就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在灌入力量後變得更加糟糕，這倒是理所當然的，就像給一個有了裂痕的氣密罐子繼續加壓一樣，徹底碎裂不過是遲早的事。
現在她還能活蹦亂跳——好像也沒有。總之，她看上好像沒事，其實根本是在強撐。
“到此爲止吧。”陳禹五指不自覺地加大力道，決意伴着體溫一併傳遞了過去。
陸詩瑤緩緩搖頭：“就算我回答是，你就能放心了嗎？”
陳禹頓了頓，嘆了口氣：“不能，因爲我清楚你不會是肯老老實實呆着的人。”
“所以說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她揚起長髮笑了笑，“我以前就不喜歡聽你的話不是嗎？”
陳禹搖搖頭：“這麼一說我這個哥當得好像有點失敗。”
“那就以後努力挽回嘍。”陸詩瑤揚起嘴角展露出燦爛的笑顏。
他愣了一下，擡起下頜吐出長長的嘆息：“是啊，那我走了。何望他……”
“交給我吧，有人讓我幫忙轉達點消息。”
“是那個女孩？”
“你怎麼知道的？”
“從他記憶裡看到的。”撓了撓眼角，陳禹露出感慨的神情，“他也經歷了很多啊。”
“是啊。”
“喂，你手裡拿的什麼？”
陸詩瑤閃電般收回手掌塞到身後：“什麼都沒有啊。”
“胡扯，我明明看到了鞭子一樣的東西。”
“你看錯了，是繩子。”
“果然還是有對吧？”
眼見搪塞不過去，陸詩瑤非常無賴地聳了聳肩：“只是怕他又搞出什麼幺蛾子，所以要先綁起來。”
“隨你吧。”倍感頭痛地壓住太陽穴，陳禹把手一揮索性不管了，反正自家妹妹又不可能做出過分的舉動，最多就是出出氣——考慮到何望之前的所作所爲，遭此待遇也算罪有應得。
他隨口叮囑兩句別接近最終戰場，就轉身面向紀雪妍所在的方位。
“等一下。”還沒起飛，阿爾法就把她叫住了。
“怎麼？”詫異地轉過頭來，陳禹滿臉不解地開口問道。
“你要去哪兒？”
“這還用說，當然是會長那邊。”
“我剛和她聯繫過，她的意思是不需要幫忙，讓你直接去魔王那兒查看情況。”
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陳禹心中還殘留着幾分難以置信：“真是她說的？”
“要我幫你和她交流一下？”
咬着牙沉吟片刻，陳禹以極小的幅度搖了搖頭：“別讓她分神了，我相信你不會騙我的。”
雙腳逐漸脫離地面，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妹妹。
“好了，沒用的話就少說點。”陸詩瑤用力擺手，“祝你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剛剛積累起來嚴肅的氣氛被完全破壞，陳禹有些不清楚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迴應才合適，只好以微妙的神情嗯了一聲。
看着他消失在天邊，陸詩瑤長舒一口氣，放棄了控制，任由全身微微顫抖。她把頭埋進膝蓋裡：“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
“那個小子好像拋棄你了。”感知到陳禹放棄支援向魔力最濃郁的中心區域移動，右雖然心中焦急，但還是擺出嘲諷的表情發動語言攻勢。
然而他的算盤完全落空。紀雪妍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相反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線，“這是我希望他做的。”
右淡淡地咋舌：“哪怕你的意思傳達了過去，他去照料那個已經結束戰鬥的女孩也不過來幫你的忙……”
“無聊的離間還是省省吧。”紀雪妍發出不屑地嗤笑，“他不來幫忙正是因爲信任我能夠一個人收拾掉你。”
她緩緩吐氣：“我可不能辜負這份信任啊。”
不知不覺間，漫天飛舞的雪花已經變成了鋒利的碎冰。
……
耳邊是氣流的咆哮，陳禹低頭觀察腳下的大地。
靠近中心區的路途異常通暢，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過一個。
不過隨着周圍的魔力逐漸濃郁，視野中的風景出現了變化。大地上浮現出血管一樣的暗紅色紋路，最開始只是極淡，可隨着深入，紋路的顏色不斷濃郁，眼下這些已經能散發出淡淡的紅光了。
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不知究竟爲何物的深紅液體從中涌出，一個又一個的氣泡從中冒出。
地獄般的景象。
被濃郁的魔力包裹住，陳禹也開始覺得不適，不得不調動更多精力在對抗魔力的侵蝕上。
“連情緒都能影響啊。”壓下心中涌起的淡淡急躁感，他揉了揉眼眉停下來。
倒不是已經無法忍受，而是面前出現了一座高聳入雲的詭異建築。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陳禹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
明明是這麼顯眼的建築，他之前卻根本沒注意到，簡直就和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一樣——或者……
“被隱藏起來了嗎？”他摸着下巴沉吟道。
能在這邊空間裡還得到特殊待遇，恐怕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