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真正意義上敵人的討論讓現場的空氣凝重起來。
但眼下還不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處的時候，於是陸詩瑤清清嗓子，轉移了話題：“那些傢伙的事我會繼續追查的，等有了消息就第一時間通知你。”
“嗯。”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某種覺悟，紀雪妍的表情不禁跟着嚴肅起來。
“那我就切入正題了。”陸詩瑤說着，烏黑的秀髮隨着低頭的動作垂下，碰觸到了桌面，“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
紀雪妍輕輕嗯了一聲，之後就沒有開口，更沒有把她扶起來的意圖。
收到了如此冷淡的反應，陸詩瑤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話說回來，如果對方簡簡單單就原諒了自己，她反而要懷疑一下這到底是不是本人了。
“不論是私下打探，還是那天惡劣的態度，我都想爲之做出補償。”因爲沒有擡頭，她的聲音打在桌面，帶起一陣迴響。
見她態度誠懇，紀雪妍臉上的表情不由得產生了些許鬆動：“呼，態度惡劣什麼的就算了，反正你平時對我也沒見得有多好……”
本來是想當做笑話來緩解氣氛，結果卻發現對方完全不爲所動，渾身上下依舊是“要爲贖罪大業拋頭顱、灑熱血”般的沉重。會長的臉色多少有些窘迫。
不過這也能說明陸詩瑤的態度到底有多認真。雖說就算不刻意做出這種姿態，紀雪妍也能從她的言行中分析出來，但這樣的做派無疑會讓接受道歉的一方心裡更舒服一些。
畢竟這又不是談情說愛，沒有半遮半掩才更好的說法——好吧，其實她會想這麼多，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不清楚該如何讓話題進行下去了。萬萬沒想到，陸詩瑤的態度從針鋒相對轉變成畢恭畢敬後，反而取得了對話的主導權。
“平時的態度是另一碼事。”因爲低頭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陸詩瑤也不好單從聲音上的變化進行推論，“在完全不在理的情況下還擺出了那種姿態，我必須深刻反省。”
雖然聽起來好像很有誠意……紀雪妍倒吸涼氣按住眼角：“你的意思是平時那種態度就是有道理的嘍……先把頭擡起來吧，這樣說話不累嗎？”
“還可以。”陸詩瑤緩緩直起身子，“其實就算保持這種姿勢幾個小時，我也不會有問題。”
“但我會覺得自己是個暴君。”
“能夠把自己默認成上位者，會長你潛意識裡還是很可怕的嘛。”習慣性地想要配合着語言眯起雙眼，她忽然表情一怔，“抱歉，下意識地就……”
“好吧，我深刻意識到現在不是說題外話的時候。”揉動眼角的手指加大了力道，紀雪妍緩緩吐氣，“你應該不會只是嘴上說說吧。”
把頭搖得斬釘截鐵，陸詩瑤一臉鄭重的開口：“不可能，就算是某個白癡也知道必須做些事來補償纔可以。”
“這個時候就沒必要再表達內心的不滿了。”她心底涌起深深的疲憊——就算態度變了，難搞定的傢伙還是一樣難搞定。
“會長難道不這麼覺得嗎？”
“但不適合在這種狀況下說出來吧。”紀雪妍的臉上再度浮現出尷尬，因爲……她倒也無法否認。
“嗯，說的也是。現在再提起那個傢伙，只會讓氣氛更不愉快。”進行過惡意滿滿的發言，陸詩瑤這才收斂心神，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我的確是想幫副會長度過難關，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情還想向會長你確認一下。”
看到她彷彿是要慷慨就義的嚴肅表情，會長先是一愣，隨後像是意識了什麼，表情隨之凝重起來。
“我可不保證什麼都會告訴你。”她眼眸低垂，放在桌子下的手掌悄悄握緊。
“那是當然，想不想告訴我，本就是會長你的自由。”許是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會觸碰到對方心底某個不願提及的角落，陸詩瑤幾次猶豫，才繼續開口，“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會長你能把實情講出來——作爲交換，會長你也可以向我提問。”
“這是擔心我會覺得心裡不平衡嗎？”紀雪妍輕笑起來。
“我相信以會長的人品，是不會計較那麼多的。”
“別想用高帽子把我糊弄過去。”紀雪妍張大眼睛瞪了過來，“我怎麼可能放棄這個瞭解你黑歷史的機會？”
雖然她半眯着眼睛，想用揶揄的語調掩藏內心的情感，但還是不自覺地抿緊了嘴脣。
並非沒有察覺到她的緊張和不安，陸詩瑤依然狠下心來開口問道：“會長，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我現在能反悔嗎？”
“怎麼可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我可是女的。”
陸詩瑤連忙拍起了馬屁：“那也是君子，妥妥的正人君子。”
“喂，這麼油嘴滑舌，可不像你的風格啊。”對方連連翻起白眼。
“畢竟是在學習某個喜歡道歉的傢伙。”
“我還真沒聽出來。”會長的白眼翻得更厲害了，“那傢伙姿態確實放的很低，但從來也沒有這麼滑頭過吧？”
“行了，活躍氣氛就到這裡。”短促地吐了口氣，她目光灼灼，緊盯住陸詩瑤的一對眸子，彷彿是要藉此看清她的內心。
見對方壓低聲音，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陸詩瑤實在沒辦法繼續插科打諢。總歸要說出來，還不如索性來個痛快，在心裡如此嘆息之後，她一字一句地發問：“那兩個人的過去，會長你瞭解多少？”
雖說對她的問題並沒有感到意外，紀雪妍依然遲遲不願開口。
“我知道這涉及到副會長不願提及的往事，所以也不會強求你說出來。”用真誠的眼神傳達過自己的態度，微長劉海下的雙眼閃動着光芒，“但會長你應該也清楚，如果想要解決副會長的事，瞭解她們的過往是必須的，否則一切都只是隔靴搔癢，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當然，如果會長覺得不需要我的幫忙，完全可以繼續沉默。”
紀雪妍垂着眼簾，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