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預期的時間稍晚了一點,不過倒也沒有太大影響,三個人圍在飯桌旁舉起杯子。
“新年快樂。”讓自己的情緒保持高昂,陳禹率先開口。
“就算你這麼說,哈啊,現在還沒有跨年呢。”伴隨着中間的哈欠,無精打采深深烙印在妹妹這句話中。
而且來拆臺的還不止一個。
“我說,爲什麼不是酒啊,這種軟飲喝起來根本不過癮。”從杯中果汁的搖晃程度來看,她確實是發自內心感到不滿。
面對着毫無配合意圖的兩位女士,陳禹腦中一陣脹痛。
“柳姨,能不能今天就不要提酒的事了?”
“爲什麼?過節的時候不喝兩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平常你也這麼說。”
“別說的好像成天在喝酒一樣好不好?”對方支住下巴,眉宇間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滿,“我不過是在工作……還有放假的時候偶爾喝點嘛。”
陳禹單手捂臉:“您除了工作和放假外還有別的時間嗎?”
“囉嗦。”被對方指摘出來,柳倩非常無賴地擺起了架子,“我說過是‘偶爾’才喝的。”
看見對方強勢的態度,陳禹只好選擇了住口。
那爲什麼來之前喝過酒的比例佔了七成啊?莫非這個“偶爾”的定義和一般人不一樣?——不過,吐糟還是要在心裡完成的。
“咳咳。”經過了不怎麼和諧的插曲,他重新調整好情緒,將玻璃杯舉到半空,橙色的液體隨着他的動作泛起一圈圈漣漪,“總之,爲了慶祝馬上就要到來的新年,讓我們乾杯。”
“好麻煩,就不能趕快開始嗎?”雖然把杯子遞過來,但妹妹的聲音依然很沒精神。
“我也覺得,這種沒什麼實際用途的流程還真虧你們父子都要堅持呢。”柳倩偏過腦袋,“不過你爸比你強的一點就是至少肯讓我喝酒。”
被兩人的話語頂的呼吸困難,陳禹不禁捂住胸口:“柳姨你是不是酒精中毒了啊?”
進行着毫無氣氛的對話,三人的杯子還是碰到了一起。就在他打算結束這場獨角戲的時候,在場最爲年長的人發出了小孩子一樣的低呼。
“不行不行,重來一遍。”
被她突然提出的要求搞暈了頭腦,陳禹露出疑惑的表情:“可以是可以,但是爲什麼?”
“都怪你搞得這麼正式,剛纔習慣性地磕了你們的下沿。這樣我不就成身份最低的了嗎?”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爲什麼突然就真像小孩似的鬧起彆扭了?
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另一邊,就發現妹妹已經把杯子舉了過去。她的表情有進行過掩飾,不過陳禹還是馬上就理解了——“好麻煩啊,趕緊解決掉……你也快點。”
在解讀過程中被狠狠瞪過來,他脊背一涼,連忙跟着把杯子遞出去。
玻璃撞擊產生的清脆聲音第二次在飯桌上回響,這一次心滿意足的柳倩終於沒有了任何怨言。
結束掉一波三折的開場,三人紛紛動起筷子。
略感頭痛地嘆了口氣,陳禹的目光掃到妹妹,發現她正以隱晦的角度盯着對面。
以後絕對不想成爲這種靠不住的人嗎?大概猜出她心裡的想法,陳禹不由得以微小的幅度點起頭來,嗯嗯,雖然很失禮,但確實可以理解。
“陳禹,你的廚藝水平有提高啊。”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成爲了反面典型,柳倩開口說道,“你還真是在毫無夢想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原本打算客氣幾句的陳禹沉默下來,同時伸手蓋住眼睛。
“抱歉,我以後也不想成爲你這種人。”——他心底涌現出這樣的強烈念頭。
“什麼叫毫無夢想啊?”出乎意料的打抱不平讓他愣住了,“柳姨你這麼說我絕對不能認同。”
還沒來得及投去感激的目光,妹妹就打碎了他的美夢:“就算再怎麼普通、不起眼也是有夢想的好不好?”
拜託你別來補刀了,陳禹捂住心口,如果說柳姨那邊的評價還能選擇性無視的話,這邊的發言就是刺刀實實在在扎到心上了。
就連柳倩也做出傻眼的表情呆滯半晌,才眨着眼睛說:“假如不是故意這麼說的,那你還真是個天然黑。”
“嗯?”陸詩瑤思索片刻才猛然驚覺把視線移向垂頭喪氣的某人,“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普通也有優點嘛。”
“比如作爲襯托就非常好用對吧?”
“就是,不對,柳姨你就別來搗亂了行不行?”
……
之前並沒有期待這頓飯會吃的很有氣氛,但也沒有想過會讓人頭疼到這個份上,把洗好的碗筷歸位,陳禹擦乾手掌走向客廳。
妹妹不知道在和柳姨說些什麼,視線甫一接觸到他的身影就迅速結束了話題。
原本背對他的柳倩在看到陸詩瑤的表現後,如有所悟地扭頭,確認來人後嘴角綻放出笑意,然後仰頭灌了一口,金屬的易拉罐發出扭曲的聲音。
“柳姨,你怎麼又喝上了?”他滿臉無奈地揉動太陽穴,“話說這是你自己帶來的嗎?”
“你又不替我準備,就只好靠自己嘍。”
“拜託您把這股自立的勁頭用到別處好嗎?”
“比如像你一樣投身於廚房嗎?”
“您爲什麼對做飯有這麼大的怨念啊?”
“因爲我不會。”卸下那股耍無賴的感覺,柳倩的臉上劃過一絲哀傷。
一時間想不到該說點什麼,陳禹只好沉默着坐下。
將苦澀的液體倒入口中,柳倩換回輕鬆的語調:“真是的,過年別垮着臉。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吧?”
“什麼?”陸詩瑤把臉很配合地把臉伸了過去。
“你們父母之所以沒回來,是因爲準備在春節的時候請個長假。”
“這不是很困難嗎?”
“是啊,不過今年貌似很有戲,他們正在爭取,雖然囑咐我在消息確定之前先別說,但我覺得可以先告訴你們。”
收到消息的兩人只驚喜了片刻,表情就變爲憂慮。交換了一下眼神,陳禹開口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們今天給我打的電話。”柳倩眯起雙眼。
他心裡一沉,原來如此,怪不得柳姨今天是這個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