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哭聲打碎雪夜的寧靜,在黑夜中,彷彿來自地獄的哀嚎。篝火此時燃燒得正旺,方無邪和蘇煙卻覺得心裡驚悚,脊背發涼。
二人走了一整天,早已進入荒無人煙之地,這裡絕不可能出現嬰兒啼哭。而且,沒有哪一個嬰兒的哭聲會如此淒厲可怖,會傳出如此遠。
蘇煙朝方無邪靠了靠,指着東北方向道:“在千米之外,離的太遠,有些判斷不準確。咦,不對,這聲音在飛快的接近……”
蘇煙再不敢坐着,方無邪拉她起來。此時連他也能聽到那嬰兒啼哭聲正在朝他們極速靠近。黑夜裡看不清敵人,自己若還站在火堆旁那無疑成爲了靶子。
方無邪拉着蘇煙就藏在了雪堆後面。
那聲音行進速度極快,而且明顯是奔着此處而來。
蘇煙終歸是女子,雙手有些微微的顫抖。她不怕和人爭鬥,卻有些怕鬼神虛無之物。方無邪握住她的手,悄聲道:“別怕,我聞到了,不是妖怪,到像是什麼動物。”
“動物?”
“對,別出聲,來了!”
方無邪朝火堆方向努了努嘴,蘇煙定神看去,只見一道白影急速朝火堆衝了過來,其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若非方無邪說是動物,她定認爲是鬼物無疑。
那道白影高接近三米,到了火堆前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繞着火堆急速轉圈,還不時發出嬰兒啼哭聲,其聲音之大,震得蘇煙耳膜欲裂。
蘇煙只張嘴卻不發聲,問:“它是什麼東西,爲什麼繞着火堆跑?”
方無邪嘴角泛起笑意,也無聲道:“感覺這東西在手舞足蹈呀,雖然叫聲淒厲,卻像很高興的樣子。”
“高興,我怎麼看不出來……”
蘇煙看不出來,是因爲她的目力不及方無邪,看不到那白影手舞足蹈的樣子,只感覺一團白煙猙獰亂竄。方無邪卻是得清楚,這東西繞着火堆張牙舞爪,一邊舞動一邊發出叫聲,是以認爲此物是見火而高興。
白影繞着火堆轉了百餘圈,把方無邪都晃眼暈了,可它似乎樂此不疲。只是它身材奇高,速度又極快,慢慢的帶動起氣流,把雪也捲入火堆之中。
這個火堆此時燃燒的正旺,風助火勢,白影捲起的雪根本無法讓火熄滅。但每當有雪落在柴火上,都會讓柴火變暗,看起來就要熄滅一般。
那白影見狀似大驚,不再有嬰兒啼哭聲,而是如人類發怒般,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還不時伸手去打捲進來的雪花。
可雪花本就是因它速度太快而捲入,漫天飛舞又哪裡防得住,依舊隨風捲入火堆,讓火焰明滅不定。
白影伸手打了幾次雪花而無果,似乎也發現了問題所在,慢慢的把速度降下來,最終停在了火堆旁。
蘇煙睜大眼睛,不敢置信讓她心驚肉跳的怪物,竟然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猿猴。
這白猿停下身影,發現雪花不再飛落到火堆上,再次手舞足蹈起來,沒想到一高興腳下揚起一塊雪落入火堆,讓火苗立馬黯淡下去,急的它伸出大手去抓那雪塊。
雪塊入火即軟,白猿一爪反倒捏碎了,嘭的四散而開。火苗稍一暗後,又騰的燃燒起來。
滋的一聲,白猿手臂上的毛被燎着了,嚇得它忙抽出手臂,連拍帶甩,終於弄滅了。卻是再不敢有什麼動作,就這樣安心的坐在火堆旁。
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事情趕到恐懼,就比如說這白猿,開始的時候嚎叫如嬰孩,行動如疾風,讓蘇煙心裡一直懸着塊石頭,以爲遇到了怪物。可此時它安安靜靜的坐在火邊,看着火苗臉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蘇煙的所有懼意一掃而空,反倒生出“這個東西”很有意思的想法。
她指了指白猿,無聲道:“它好有意思,還懂得烤火呢!”
方無邪翻個白眼,做出悲苦狀,“還好有意思,這傢伙大馬金刀的坐在那烤火,大半夜的我們在旁邊挨凍。要不要我出去趕跑它?”
蘇煙忙搖頭:“你和一個小動物較什麼勁,它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火,就讓它烤唄,反正你又凍不壞。”
方無邪要抓狂了,女人,你不要這麼萌好不好!這麼大一隻白猿,竟被說成是小動物,哪裡小了?你看那腦袋、看那胳膊、看那腿、看那襠……咦,襠部什麼都沒有!
蘇煙見方無邪眼睛有些發直,順着他目光看去,雙頰馬上飛了兩朵紅霞,伸手狠狠的在方無邪腰上掐了一下。
方無邪呲牙咧嘴,卻不敢喊出聲來,再不敢看一眼,哪怕看的對象是隻白猿。
白猿坐在火堆旁,大概是心癢難忍,總想伸手去摸一摸火,連續幾次下來,手掌上的毛都給燒光了,空氣中夾雜着一股燎毛的氣味,到如同開了一場燒烤宴。
它有些沮喪,又有些不甘心,扭頭四處看,終於發現了火堆旁的乾柴。猶豫了一會,抓起一跟柴火,往火堆裡面捅。
這次好了,燒不到毛了。白猿高興的又開始怪叫起來,蘇煙捂住耳朵,卻也忍不住呵呵偷笑。
就在此時,蘇煙神情一凝,指着東方無聲道:“直升機!”
方無邪眯眼望去,東方的夜空,的確有一個小亮點,而且看樣子是在逐漸接近這裡。
白猿並未感覺到直升機的到來,它猶自沉浸在用木棍捅火堆的喜悅中。直到直升機越來越近,連方無邪也清晰聽到了螺旋槳破空的隆隆聲,白猿愣了一下,停止了“啼哭”,朝着空中齜牙揮舞了兩下木棍,依依不捨的看了眼火堆,騰的一下躥向了西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直升機飛到了近前,竟在火堆不遠處落了下來,一個身影朝這火堆跑來,方無邪吸了一口氣,已知來的人正是張墨硯,從雪堆後面走了出來,高聲道:“姐,你這大晚上不睡覺,怎麼又來了?”
張墨硯跑到進前,先給蘇煙一個擁抱,又一拳擂在方無邪肩膀上,笑道:“行呀,離那麼遠就能認出來是我,你這視力也真好。”
方無邪心想:我這那是視力好,我是鼻子好,早上剛見到你,再記不住你身上的氣味,我就白混了。
蘇煙笑道:“說你婆媽你還頂嘴,早上才分開,晚上你怎麼又追了上來?”
張墨硯道:“別提了,你們剛剛沒聽到嬰兒啼哭嗎?測試儀表明,那聲音就從這附近發出來的呀。”
“什麼聲音,沒注意呀!”蘇煙走到火堆旁,添了些柴火,也偷偷把白猿留下的痕跡給抹平了:“來,上這暖暖身子。”
張墨硯坐到了蘇煙身邊,摘下手套烤火:“早上忘跟你們說了,這陣子有人報警,說夜晚總能聽到嬰兒啼哭聲,警方沒接到丟嬰兒的報案,但也不排除有散居在外的牧民遇害。這地方地廣人稀,有時候死了個把月都不會有人知道。因此,我們最近就開始關注這件事兒了。有個高手弄出來聲音採集器,調整好頻率後,能探查方圓十幾裡的哭聲。”
方無邪驚道:“不是吧,要不要這麼可怕,有這種技術,以後不是再用不着竊聽器了。”
“當然沒那麼厲害了,我們聽了錄音,每次那嬰孩的啼哭頻率極高,這才能被儀器探查出來。普通人即便拼了命是大喊,也是偵測不到的。”張墨硯左右看了看,悄聲道:“我們私下裡都猜測,這絕不是什麼嬰兒在哭。山海經裡描述的那些怪物,有好多都能發出嬰孩啼哭聲。”
蘇煙和方無邪對視一眼,問道:“你的意思是,有怪物出沒?”
“當然,不是怪物,誰家嬰兒能發出震天的哭聲。”張墨硯做出神秘兮兮的樣子:“這裡可不是普通的到地方,這裡是崑崙,有什麼妖魔鬼怪都不稀奇。原本今天不是我管這事兒,可我擔心你們被怪物那啥了,這才着急趕來。你們難道真沒聽到嬰兒哭聲?”
方無邪和蘇煙同時搖了搖頭:“真沒聽到。”
“那可能儀器出現偏差了。”張墨硯站了起來,再次勸道:“要我說你倆還是回去吧,說真的,冬季的崑崙山,還是太危險了。”
“你真不用擔心。別的不說,方蘇的武功,可不比張瀟瀟差呢。”蘇煙的眼力見不是蓋的,往往在方無邪不好開口的時候,她就會站出來說話。
張墨硯笑了笑,其實這樣的對話早上就已經有過,只不過之前檢測到“妖怪”的活動後,她擔心這兩個初識的朋友,這才趕來再說一遍。
既然勸不成,那就只能祝福了。張墨硯再三叮囑他們小心,這才離開。
經過這麼一折騰,方無邪和蘇煙都沒心情睡覺了,開始談論那隻白猿到底什麼來路,爲何長那麼大、跑那麼快,又發出嬰孩的啼哭聲。也談論了一會張墨硯,對她匆匆趕來,試圖“營救”和提醒二人的事情,也有些感動。
說到了凌晨兩點多,這纔有了睏意,二人一個睡覺,一個守夜,交替輪換。待天矇矇亮,就再次上路。
到了下午,原本平靜的天氣忽然變了,開始下起了暴雪。果真如張墨硯所形容那樣,雪花打在臉上如刀割,狂風吹在身上,似要將人捲上高天。
儘管方無邪和蘇煙都不是普通人,但也無法和大自然的偉力相抗衡,強行走了一天,也不過前行了三十多公里,眼見天色漸晚,只能覓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