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日清,雖然自下雪後,天氣回暖跡象並不明顯,但陽光穿透霧霾,也是讓人心情大好。
盛德齋的老東家身份很神秘,但卻絕對是個好老闆,僅從賺錢角度來說,無論是高層管理還是底層員工,付出和得到的,遠比同類行業的人要多得多。
能讓下屬賺錢的老闆就是好老闆,尤其是老東家不怎麼管事兒,在員工心裡就愈發受到尊敬。可後來不知爲什麼,少東家莫名其妙的就接管了盛德齋,其倒行逆施的行爲讓衆員工很看不上,紛紛出言制止。
讓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明明在老東家那裡是逆耳忠言,到了少東家那裡就成了禍亂的根由。少東家一揮手,上至高層得力干將,下到掃地擦桌勤快能幹的服務員小妹,竟然一股腦的被辭退回家。
回就回,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衆人持着怨憤的心裡離開盛德齋,冷眼旁觀,坐看他宴賓客,等着他樓塌了。
盛德齋果然倒了,死人、打架、查封,各種事情紛至沓來,按理說這些被開除的人應該出了一口氣纔對。可大多數人心裡卻並沒有什麼快意之感,到是隱約中有些傷感,畢竟是曾經待過的地方,而且待的時候還是那麼的舒心。
可盛德齋的行動再一次讓衆人出乎意料,這些被辭退的人,竟然接到了老東家女兒親自打來的電話,請他們來盛德齋一敘。
就這樣一敘,從前被辭退的人十之八九又重新回到了盛德齋,開啓了一次轟轟烈烈保衛盛德齋的戰役。
盛德齋硬件無損,軟件恢復正常,起色之快遠超衆人預料,雖然還比不上全盛時期,但和少東家掌店時有天壤之別,衆員工看在眼裡,心情也隨着太陽的出現而舒暢起來,儘管有些忙,卻也忙的高興。
史惠晴卻高興不起來,她拿着報表看了很久,雖然依照她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從報表中看到太多數據後面所代表的信息,但有一點她還是能認識到的,那就是盛德齋如今已是個空架子,連二十號發工資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史惠晴嘆了口氣,她實在想不明白,爲何曾經那麼強大的盛德齋,交到哥哥手裡幾個月就變成了如此德行。看今日的情形,盛德齋雖然有了很大的起色,但最多不過是收支平衡罷了,要擠出二十號發工資的四十萬應該很困難。
她剛剛接觸盛德齋管理,和父親曾經的人脈從未有過交流,實在不知該如何融資借貸,只能撥通了二叔的號碼,看看他老人家答應那一千萬借款什麼時候能到賬,如果一時勻不出來一千萬,哪怕先到賬一百萬解決燃眉之急也好。
打完電話後史惠晴鬆了一口氣。前夜奪回盛德齋後,二叔就籌備出了一千萬,但銀行方面無論是現今還是轉賬都需要提前兩日預約,明日才能辦理。
有了這一千萬,盛德齋的正常運維都不是問題了,史惠晴揉了揉太陽穴,心情放鬆下來,起身打開窗戶,想緩解一下睏意,卻看到哥哥史傑正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人。
她心中一動,就把蘇靜給叫了上來,一詢問才知道,史傑要了個包廂,要宴請人吃飯。
“我哥要的哪個包廂?”
“二樓翠雲包廂。”
“翠雲包廂有些小,你跟我哥說一下,挪到松鶴包廂吧,別顯得我們史家人小氣。”史惠晴讓蘇靜快去安排,她則站在窗口,約摸五六分鐘後,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專用車位上,哥哥恭敬的打開後車門,把他那個老師迎了出來。
“哥哥呀哥哥,你這開邁巴赫的老師,到底是什麼人呢!”史惠晴覺得頭又疼了起來,她打開電腦裡的隱藏執行文件,輸入密碼後將其啓動,拿起耳機戴在頭上。
沒過兩分鐘,耳機裡就傳來松鶴包廂哥哥和他那個老師的對話。
這是史惠晴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的對話!
青龍湖上,遊船如織。但划船遠離蘆葦村後,湖面上就乾淨了許多。
老艄公總覺得站在船頭極目遠眺的方無邪有些眼熟,忍不住問到:“小夥子,你是不是坐過我的船呀?”
暖陽漸斜,方無邪如此站在船頭已經兩個多小時了,着實有些疲憊。他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周叔,我其實也是蘆葦村的人,我叔是方德,蘆葦村老人了,不知您有沒有印象。”
“方德!”老人陷入了回憶,卻怎麼都對不上這個人。
方無邪道:“我叔離開蘆葦村也有快二十年了,您可能不記得了。”
“二十年,”老人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以前在村東頭小白樓旁邊那個壞小子!你是他侄子?這我到印象不深了。”
方無邪笑了笑:“我其實也沒什麼印象了,據我叔說,我出生沒滿月呢,就離開蘆葦村了。如今二十多年過去,重新又回到了這裡。”
提及時光歲月總會讓人傷感,尤其是在老人面前。
老艄公嘆了口氣:“那你叔呢?沒和你一起回來?”
“我叔已經沒了。”方無邪透漏一些信息是想增強自身在蘆葦村人裡面的存在感,雖然不一定有什麼用處,但萬一有人調查過來,很可能發揮意想不到的效用。但他更不想和這樣的老艄公深談,萬一露餡了還不好,便岔開話題道:“周叔,您能確定,那個劇組的人今天還留在蘆葦村嗎?”
“當然能確定,我跟劇組裡的一個小丫頭認識,今早還見她們租船入湖了。只可惜青龍湖太大了,也不知道她們回沒回去。”
方無邪嘆了口氣躺了下去。三個多小時了,蘆葦村附近水域轉了個遍,強硬的蹬上了三座畫舫,仍是沒有找到蘇蘇。他的體力已有不支,在偌大的青龍湖裡尋找個人,不比大海撈針簡單多少,只能暫時放棄。
“周叔,咱們回去吧,也許她上岸了也說不定。”
老艄公掉轉船頭往回劃,看着躺在船頭的方無邪,忽然靈光一閃,終於記起來從哪裡見過了。
“小夥子,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跟個女孩子游湖被人搶劫了?”
聽到老艄公問話,方無邪想起當日蘇蘇將他從湖中救起時,曾對幫忙的一個老人說了些謊話,沒想到緣分竟然奇妙如斯,竟能在此遇上。
二人就那日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說,方無邪再三謝過老艄公,“周叔,沒想到那日是您救了我,咱爺倆太有緣了,等找到蘇蘇後,一定要好好喝兩盅。”
“這一定得喝兩盅,”老艄公皺眉道:“只是你着急找那丫頭做什麼?”
方無邪撓頭道:“我這幾天去湖州工作了,聯繫不上她了。”
老艄公做恍然大悟狀:“小兩口吵架了?沒事兒,我今早見她時候看她挺高興的,你別擔心。”
方無邪苦笑難語,心想蘇蘇要是不高興還好,說明她沒和什麼宋憲明在一起。可她既然挺高興,那事情就糟了。
正和老艄公聊天打探蘇蘇最近的情況時,方無邪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是史惠晴。
“方蘇,我擔心有人對你不利,你在外面小心些。”
女老總的聲音有些發顫,也不知是沒休息好還是又被誰氣到了,而且說出這樣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方無邪疑惑道:“出什麼事兒了?”
電話那面沉默了許久,猶豫道:“方蘇,你爲什麼會幫我?”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我懶得找工作,又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
“懶得找工作!”史惠晴苦笑道:“我不去想你爲什麼那麼能打,爲什麼要來幫我,但你說你能解決錢的問題,好幾千萬呀!能拿出好幾千萬的人來我飯店做保安主任,你真把我當成一歲小孩哄嗎?”
“你想多了,我只是有門路借來錢而已。”
史惠晴一直以父親的死是意外,盛德齋的衰落是因外敵太多,沒想到今日聽到史傑和他那個叫蕭炎的老師談話後,她才明白了一切。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
史惠晴不知道找誰傾訴,不敢相信任何人,可想到方蘇這些天爲盛德齋所做的事情,又忍不住想去相信他,沒想到他依舊在欺騙她。
“那好吧,先這樣吧!”史惠晴強忍着讓自己不哭,可依舊掩蓋不了哽咽的聲音。
“哎……你別掛電話!”方無邪瞅了眼老艄公和丁小強,嘆氣道:“我現在正忙着呢,等回湖州再和你解釋。但你這麼問,是出什麼問題了嗎?”
史惠晴猶豫了很長時間,這才道:“我,我聽到了一些消息,似乎你早上惹到了什麼胡家的人,很可能會找你麻煩。”
“我知道了,沒什麼大事兒。你也不要多想,等回去後我和你細說。只不過我這面時間還說不準,你有事情給我打電話就是了。”
方無邪不知道史惠晴聽到了什麼,但從她的語氣裡能感覺到失落和傷心,或許這個女老闆知道一些關於她哥史傑的事情。至於早上惹的人,自然就是客運站裡的人。方無邪知道客運站背後的靠山是胡家,但那幾個跑車的流氓應該不是胡家的人,最多是胡家的狗。那些人來找麻煩,方無邪還真的一點都不懼。
蘆葦村這些外租的小船都沒配備馬達,一方面省錢,另一方面純人工划槳也避免了太多人遠行。正因爲如此,方無邪他們慢慢悠悠的兩個小時後纔再次回到岸上。
方無邪留了老艄公的電話,和丁小強驅車在蘆葦新村裡四處尋找蘇蘇的身影。
遊人漸少,華燈初上。方無邪找的已經有些絕望了,忽然間鼻翼嗡動,回頭看去,一個瘦弱的女子,正拉着個粉色的皮箱,在招手攔過路的長途客車。
不是蘇蘇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