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儘管很害怕,可她心地善良,頗有俠氣。又是年輕人,一時熱血上涌的衝動,能夠徹底壓制理智思考下的猶豫。她有些氣憤道:“你當我蘇蘇是什麼人?我們怎麼說也是朋友,出賣朋友的事情我纔不會去做。”
方無邪沒料到小丫頭這麼大反應,啞然失笑道:“我只是說要離開,又沒說你要出賣我。畢竟我現在惹了大麻煩。”
蘇蘇擺擺手,不容分說道:“別在提這事兒了,別人都以爲你死了,你只要藏好了別露餡,我們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劇組又走了,而你又記不起來太多事情,怕是有些麻煩。”
“不說就不說,但有件事兒不得不提。”方無邪環顧房間,笑道:“就一個牀,晚上咱倆咋睡呀?”
“流氓,救你真是瞎了眼了!”蘇蘇臉頰緋紅,瞪了他一眼道:“我出去打電話問候一下希敏,從地攤給你買了一套衣服,你洗洗澡換一下。”
蘇蘇拿起門卡蹬蹬跑了出去,方無邪打開大牀上的塑料袋,裡面是一套黑色的運動服、鴨舌帽和帆布鞋,再裡面包裹的竟然是襪子、背心和內褲。
方無邪有些感動,竟生出不想隱瞞自己丁點記憶都沒恢復的真相。
蘇蘇既然讓他洗澡換衣服,怕是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方無邪把身上碎布一樣的衣服脫下來扔掉,站在鏡子前才發現,身上的槍眼竟然都已經徹底癒合了。
他摸着剛剛結痂或已脫落的傷口,對這樣的癒合速度說不心驚那時騙自己,可潛意識裡卻有種感覺告訴他:這並不算什麼,以前受過比這還嚴重的傷,也不過一天就癒合了。
想到此處,他不敢再照鏡子看,生怕發現身體哪裡出現異常,變成異種、異形啥的,那就太可怕了。
匆匆的洗了澡,從裡到外換上衣服,無論內衣還是鞋子,竟然大小都正好,不得不佩服蘇蘇的心細,心裡也在猜測,蘇蘇是眼力過人,還是與自己太過親密,否則何以能買得如此合適?
他走到窗前,看到蘇蘇在樓下來回踱步,走到盡頭時擡頭看了一眼,見到他站在窗前,忙揮手致意,匆匆進了賓館。
“看,我有眼光吧?”蘇蘇上下打量換上新衣服的方無邪,撅嘴道:“這些都算你欠我的,等你脫困了,得賠償我。我剛剛聽說你可是挺有錢的。”
“開什麼玩笑,跟我這種有錢人談錢,這簡直是在侮辱我手中的鈔票。”方無邪開了句玩笑,腦子裡卻想到之前送羊肉串的那人說他是吃軟法的,看來如果不想落下這個不好的名聲,錢,是必須要還的了。
可錢好還,救命的恩情又該如何計算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想到時間不早了,馬上就到了睡覺的時候,房間裡只有一張大牀,這是一種怎樣難以言說的誘惑呀!這貨偷偷瞄了一眼俏臉微紅、清純可人的蘇蘇,那緊繃牛仔褲下修長的雙腿充滿着青春活力,尤其是收身的T恤……。
哦!T恤上還有淡淡的血跡。
方無邪這纔想起這個女孩孤身一人將他這個已經“死亡”的人從湖水中撈出,又不知廢了多少努力纔將他帶回賓館。買吃的、買衣服、讓他洗澡,可這個女孩自己竟沒買換洗的衣服,更是至今都沒有休息。
咳!方無邪乾咳一聲,艱難的吞下幾乎要沸騰起來的口水:“那個,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先洗個澡,我先出去轉轉。”
雖是提議,但方無邪已經拿起鴨舌帽戴在頭上,不容分說的出去了。
蘇蘇臉頰如火燒,從前也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會遇到行俠仗義的事情,沒想到這兩天像是吃了炫麥一樣,接二連三的根本停不下來。如今更是誇張,竟然與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在一個房間裡,洗澡、睡覺。
哎呀!不能再想了,簡直有種快要瘋掉的感覺。
蘇蘇匆匆的洗完澡,出來後也有些爲難該如何睡覺。她今天是無法回到沿湖賓館了,因方無邪沒有身份證,也無法再開一個房間,但睡到一個牀上是死活不行的。
想到方無邪之前受了必死的傷勢,即便活了過來身體怕是也不禁折騰,看來只能自己睡地上了。她從櫃子裡抱出另一個被子放到地毯上,鋪一半,蓋一半,到是勉強能湊活。
待一切弄好,她看到方無邪坐在樓下花壇旁,想去叫人回來睡覺,卻覺得這樣的話太讓人誤解,還是等他自己回來吧,自己先躺下,也省了他回來後的尷尬。
蘇蘇原本還懷着些戒心,準備裝睡的。可這一天折騰來折騰去,實在太累了,腦袋一捱到枕頭,很快就變成了真睡,甚至還發出微微的憨聲。
方無邪其實知道剛剛蘇蘇從窗內看他,但他怕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尷尬,想多留下一些時間讓女孩睡着了在上去。
呆坐在樓下,腦海裡不停閃現那些能憶起的各種畫面,又無法理清思路,讓他覺得異常煩躁。約摸時間還早,就四處溜達散心,也存着爲有可能的逃跑熟悉地形的想法。
方無邪觀察地形很仔細,大到街道、建築的整體佈局,小到路面平整度、牆壁堅硬程度、路燈明滅排布等等錯綜複雜的東西,而且還無需刻意,只是走過、看過、摸過,就一一瞭然於心。
這種能力連他自己都有些佩服,更加對曾經的身份抱有極大的懷疑。
難不成我是國家培養的秘密特工?否則何以警察、軍隊、僱傭兵同時出現,哪些是要殺我,哪些又要救我呢?
如果說我有個妹妹,她能否幫我呢?
蘇蘇說我很有錢,會不會是大家族爭鬥,我就是被親妹出賣的可憐蟲呢?
唉,沒有記憶的人真難,還跟抽了大煙一樣,閒下來就會琢磨,煩死了!
方無邪用力的搖了搖頭,尋思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時間差不多了,回去睡覺,管他天翻地覆呢。
從另一條路往回走,到了主路上看到一幢三層高的酒樓,上書:異域燒烤城五個大字。樓下停車場車不算多,約有十七八輛,但在方無邪走過這一路看來,這應該是湖州最興盛的地方了。
方無邪大概掃了幾眼,往東走要回賓館,這時候一輛奧迪A6駛入停車場,從燒烤城大門走出來一個人。
一個很帥的、年輕的黑人。
在那一瞬間,方無邪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似乎很悅兒的聲音:“異域燒烤城名聞臨海,老闆是個黑人帥小夥。”
這聲音好似魔症一樣在腦海中交叉反覆的響起,方無邪頭疼欲裂,靠在電線杆子上喘着粗氣。
難不成我來過這裡,認得這個黑人?
方無邪拼命的去回想,卻也只能記起那句話,其他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那黑人在不經意間掃了他一眼,只像是看到陌生人一樣,毫不在意的再不看他。
奧迪車門打開,開車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方無邪聽不到黑人說什麼,卻能通過脣語讀出來,黑人說的是正宗的華夏語,大抵是“好久不見,近來可好”等問候話,黑人稱呼那女子爲“沈小姐”。
“三十多歲的小姐,可真夠老的了。”方無邪不無惡意的腹誹,當然也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沈小姐見他注視自己,朝他點頭笑了笑,便跟着黑人往燒烤城裡面走。方無邪不想討人嫌,轉身往賓館走。
沒想到那沈小姐突然間停下腳步,再次將視線轉到方無邪身上,目露疑惑之色。
黑人道:“沈小姐,怎麼了?”
“那個人你見過嗎?”沈小姐的聲音很好聽,與她的面容很不相配。
黑人搖頭道:“剛看了一眼,普通人而已,應該是遊客。”
沈小姐搖了搖頭,身如一陣風似的掠出:“這人有點意思,你先回去,我自會去找你。”
方無邪因爲剛剛想起的那句話,腦袋仍是嗡嗡作響,腳步有些踉蹌,覺得身體也甚是疲憊,剛要蹲下歇息一陣,鼻子裡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他側頭看去,那位沈小姐竟從後面趕來,離着好遠就喊:“先生留步。”
方無邪心道:苦也,哥就從那路過就被人發現了。留步,留你妹。
他顧不得許多,像沒聽到一般快步往前走。可轉念一想不能這樣回去,若對方是自己的敵人,難道一個區區賓館就能擋得住嗎?奶奶個熊的,一不做二不休,你敢打老子的主意,老子就把你引到小巷先奸後殺!
哦,不,殺就得了,前面的還是不要了,總覺得老子是好人,可爲什麼會冒出這些想法呢……
方無邪走到前面衚衕鑽了進去,鼻子嗡了嗡忽然一驚,擡頭看去,那個沈小姐竟已經站在了他前方不遠處。
“媽的,是個高手!”方無邪右手不經意的按在後腰上,以備隨時可以抽出殺豬刀禦敵,可那沈小姐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盯着他上下打量。
“你有什麼事嗎?”對方越不動手,方無邪心裡越是有些沒底,說話間已經邁出一步,準備動手砍人了。
“別急着動手,我對你沒有惡意。”女子雙目熠熠,很有神采,似乎能看穿方無邪的心思一般。
方無邪腳下微遁,卻又上前一步。那女子微微一笑,雖然年齡大了,卻仍是讓人感覺有種目眩神迷的風情:“我不想和你動手,但是想問一句,你是青衣樓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