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150 寶釵的心思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薛姨媽莫名其妙的到了王子騰府上,寶釵扶着母親下了轎,卻被下人直接帶到了祠堂。薛姨媽不由得一呆,問那帶路的下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要見三哥。”那下人頭都不擡的道:“姑太太,這是老爺的吩咐,老爺在裡面等着姑太太呢。”薛姨媽疑惑的走了進去,卻見王子騰立在裡面冷冷的看着自己,薛姨媽被嚇的連退幾步,險些沒摔到地上。再仔細一看,只見王夫人跪在地上,吃驚不小,慌忙道:“哥哥,你這是要幹什麼?”
王子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指着薛姨媽怒道:“你還有臉問我幹什麼,我卻要問問你們究竟要幹什麼?”指着王夫人對薛姨媽道:“你們倆做的好事,一個謀財害命,一個養女不教,未嫁就幫着自己未來的婆婆給自己夫家的表妹下毒手,你知道現在外面都傳成什麼樣了嘛,我王家名聲掃地,你嫂子連門都不敢出,你們都滿意了。啊。”
寶釵在外面目瞪口呆的聽着這一切,她被王子騰的話嚇傻了。一來薛家現寄住在榮國府內,二來沒有深仇大恨誰會當面說人,再加上事情發生的時間還短,薛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如果不是王子騰相邀的話,寶釵一個待嫁女子根本就不能出門。現在聽的王子騰怒罵,竟全是自己平日裡私底下一些不爲人知的舉動,又驚又怕,只覺眼前一黑,兩腿一軟,再也站不住,咕咚一聲就倒了。薛姨媽因薛蟠不着調,平時全靠寶釵,現在一看寶釵如此,頓如被人抽了主心骨一般,連滾帶爬的出來,抱着寶釵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你要走了,爲娘今後靠什麼啊。”
王子騰瞧都不瞧一眼,冷哼一聲,“你們現在就好好在這裡反省吧,你那個好女兒,原不是我們王家的人,本不應在這裡,不過好歹我是她舅舅,她又沒了爹好好教導。她做出如此事來丟人現眼,你是她的親孃,卻不好生教養,那我也只好代你好好教她一教了,她就陪着你跪祠堂吧。好歹她也讀過聖人書吧,那就在這裡好好的記記《女誡》吧。你們如果不想呆也可以,我馬上禱告祖先,直接與你們斷絕一切關係便是,我王家從此無此失德之女。”他也懶得與她們多說,擡腳走了。
王夫人與薛姨媽都驚的呆了,她們也被王子騰的話嚇傻了。如果王子騰跟她們斷絕關係,那她們可真的什麼依靠都沒了。在這個社會,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孃家,就等於沒有了依靠,她們還憑什麼橫。王夫人之所以在賈家混得風生水起,還不是全仗了王子騰的勢,不然的話,賈母如何會讓她一個二房的媳婦當家掌權那麼久。至於薛姨媽就更不用說了,一介商賈人家,能橫行至此,如果不是王子騰,誰會賣她的面子,早就被人踩扁了,薛蟠都不知道轉了幾次世,投了幾回胎了。薛姨媽本想哭鬧一翻,讓王子騰給寶釵找個大夫的,話到口邊,聽得王子騰如此一說,也只好吞了回去,只抱着寶釵嗚咽不止。
王夫人現在是徹底死了心了,女兒沒指望了,兒子現在正在鬼門關旁徘徊,丈夫要休她,哥哥一怒之下也要將她逐出家門,自己謀劃了一生。到頭來,卻落了一場空,天下之大,居然沒有她一席容身之地。她那裡還敢多說,只有趕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默默的回到祠堂裡,開始唸經。
薛姨媽卻不像王夫人,她一個寡婦,不怕還有誰能休她,而且她還有薛蟠這個兒子,平時雖不着調,可好歹她還有個依靠;而且薛蟠雖然一身的毛病,但卻孝順,對妹子也極好,薛姨媽真的想帶着寶釵離開,大不了搬出賈府,回薛家老宅就是。這時寶釵在薛姨媽的懷裡動彈了一下,睜看雙眼,茫然的看了一眼薛姨媽,薛姨媽忙哭道:“釵兒,你沒事吧,忍一忍,娘帶你回去。”
寶釵只覺得渾身硌得疼,她這輩子嬌生慣養的,哪裡受過如此大罪,咬着牙,扶着薛姨媽的手,撐起身子半坐着,問薛姨媽:“娘,究竟出了什麼事?”薛姨媽見王夫人當真規規矩矩的照着王子騰的話去做,不由的吃驚,“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哥哥怎麼如此對待我們?”王夫人木然的道:“林家的那個小妖精把我們的事抖了出來,賈家要拿我頂缸,二老爺正準備休了我呢。”“啊”薛姨媽驚呼了一聲,說不出話來,寶釵疲乏的閉上眼,兩滴淚落了下來,連貴妃娘娘的親孃,素來威重令行的二太太都落到如此地步,她區區一介商女,還會有什麼好下場,回家,大概賈家的人正等在家裡要退婚吧。
寶釵吃力的對薛姨媽道:“太太,舅舅是怎麼說的?”薛姨媽掩面哭道:“你不要叫他做舅舅,好狠的心,他居然要我們跪祠堂,要你背《女誡》。”寶釵鬆了一口氣,要罰我,那就好,舅舅他還認我是他的外甥女,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寶釵對薛姨媽道:“那就照舅舅說的做吧,太太,別惹舅舅生氣。”薛姨媽又是傷心,又是心疼,握住嘴哭道:“釵兒,你一個未出閨閣的女孩兒家,傳出去可怎麼做人啊。”寶釵苦笑,傳出去怎麼做人,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做人了。心裡暗自埋怨自己的娘心軟,被姨媽哄了,弄得自己現在裡外不是人。可見薛姨媽六神無主,只好先安慰她道:“太太,先照着舅舅說的做吧,只要舅舅還認我們,總能有轉機的。”不得不說寶釵比薛姨媽不知要高明多少。知道現在王子騰纔是他們的救命稻草,萬不能得罪了。
寶釵現在心裡真是氣苦萬分,自己小時候也是金奴銀婢過來的,可沒想到自己的爹剛一死,族裡的長輩就翻了臉,處處欺壓我們孤兒寡母,自己實在不忿,本想着借選秀之機,看能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也爲自己這房謀個出頭的機會。哪知哥哥竟然爲了一個婢女弄出人命,害得自己失了進宮的機會。在金陵時,想我薛家也是赫赫洋洋的大族,誰不賣我薛家幾分面子。本以爲皇商高人一等,沒想到自己進了京,誰都不賣薛家的面子,哪怕自家是皇商,可只要沾了這個商字,就比別人低了幾等。自己拼命想擺脫這個身份,可這個世界,女孩兒要想出人頭地,是不看你自身能力的,就只有一條路,嫁個家世好的婆家,爲了自己有個好前程,媽媽不得不放着自家的房子不住,一家人覥顏借住在姨媽家,花了無數的冤枉銀子,自己還是沒能入宮。本想住在姨媽家,自己也能找個好婆家,可沒想到姨媽卻鐵了心要自己給她做兒媳婦,唉,不能進宮,那麼嫁入國公府也不錯把吧,寶玉也是個聰明的,如果肯讀書的話,以後也定可封妻廕子,再說寶玉這人耳根最軟,極好拿捏,以後也不愁他對我不好。哪裡知道寶塔尖上的賈老太太卻怎麼也看自己不順眼,不住的擠兌自己,那個病怏怏的丫頭就有哪麼好,雖說她的身份是比自己高,可也不看看她一天到晚拖着鼻涕哭兮兮的那副樣子,嘴上又刻薄,家裡的下人差不多都被她得罪完了。哪能和自己比,老太太難道你就沒長眼睛。
寶釵慘淡的笑了一下,到後來她的爹也死了,她那個自己的父親永遠都只能仰視的爹終於死了,她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那麼我們終於是平等了的吧,顰兒,雖然我比你多了一個哥哥,可這個哥哥不拖我的後腿就不錯了。還有一點我雖比你強,我還有一個愛我的媽媽,可是,在這個媽媽的眼裡永遠都是哥哥比我更重要,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我,保全哥哥,我們的處境竟是差不多的。雖然很傷心,不過藉此機會,我倒是把我們的關係拉近了一步。呵呵,賈老太太,你可沒想到吧,你一向看成心肝寶貝聰明無比的外孫女,天真得像個傻子,只需我幾句話,她就倒向了我的懷抱,我再讓媽媽對她示好,那個想人疼都快想瘋了的傻子一聽自己能多個人疼了,我都沒費半點勁兒的就讓她認了我媽做乾媽。呵呵,老太太,現在我的身份也不是問題了吧,要知道你那個寶貝兒可跟我是一個身份了呢。可是薑還是老的辣,你居然就是咬死不鬆口,還說那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話,這認乾媽是得先通知長輩的,還讓那個傻瓜別亂叫,免得亂了身份。哼,身份,又是身份,身份就那麼重要麼,老太太,我倒要讓你看清楚,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需要的是什麼。既然你無情,就別怪我不義了,我不相信我居然爭不過這個毫無心機的小丫頭。哦,我說錯了,林丫頭也不是毫無心機,她什麼都懂,不然也不會在尤氏入園的時候說那番話了,我倒真是小看她了,她只是不屑像她們那樣去活着罷了。呵呵,顰兒,這就註定了你要敗在我手裡,在這個世界上清高是最沒有用的,用它來騙騙人還差不多,要想靠它活着,那麼你的下場註定很慘。只是,沒想到我的下場也沒比你好到哪兒去,你一走,寶玉就病了,他的心中自始自終就只有你。我這算是什麼,自甘下賤嘛,明知道爭不過,卻還是要把自己送上門去。現在,寶玉應該更恨我了吧,他那個人,就算明知道是姨媽不對,他也不會責怪姨媽,而我,大概就是那隻替罪羊了吧。以前我總是瞧不起鳳姐姐,老覺着她做事沒個成算,犯不着要做到那個樣子,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可現在我比她又好得到哪裡去,鳳姐姐好歹佔着正妻的名分,可我呢,未嫁之身便弄得聲名狼藉,姨媽,你可將我害苦了。
------題外話------
很多人都說寶釵是君子,其實我倒覺得她與賈政相似,也是僞君子一枚。寶釵給人的印象是有人說是知心姐姐,但就我而言,她是一潭渾水,若是水不渾她也會想法子將它攪渾。這是個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她看不慣官場的黑暗,但她卻又非常的適應這種生活環境。同黛玉相比,無疑她是贏家。當然既然本文黛玉是主角,可憐的寶姐姐也只好被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