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窈醒來的時候,眼睛正對着窗口外的天空,外面天光暗淡,她腦子轉了幾道彎纔想起自己被兩輛黑色房車截下來,然後她可憐的小cooper車窗被砸破,她被人從車上請下來,再然後...再然後呢?
她記憶裡出現斷層,感覺非常差。宋宛窈環視四周,房間有點小,清潔溜溜的什麼也沒有,不過還算乾淨,不像她想象中的廢棄倉庫或是郊野民房。她轉了轉腦袋,後頸一陣疼痛,大約是被人用手刀砍過?
她揉了揉脖子,從身下躺着的墊子上爬起來,還好還好,沒有直接把她丟在地上。
窗戶上釘着鐵條,她推了推,沮喪的發現從窗戶裡爬出去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的視線轉向門,她敲了敲,貼在門上聽,外面寂靜一片,很顯然沒有人。
巡視了一圈,她又坐回墊子上,既然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那在危險到來之前,她除了呆着也沒有什麼可以做,就當是保存體力。
當她再次昏昏欲睡時,門突然從外面打開,她一個激靈,在昏暗中朝來人望過去。
“你醒了?”來人是個穿一身唐裝的高大男人,頭髮剃的短短的,目光明亮的有些駭人。
宋宛窈戒備的看着他,他笑了笑,也不在意,從門外拿進一把靠背椅坐在她對面,坐好之後,拿出一根菸:“不介意吧?”
宋宛窈還是不說話,男人點火自顧的吸了一口,煙霧渺渺中,看向宋宛窈的神情裡帶着一絲打量:“你這麼些年也沒怎麼變。”
頓一頓,他吐了個很圓的菸圈:“還是表情不多,嗯,話也不多。對了,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請你到這裡?”
宋宛窈偏過臉,聲音有些嘶啞:“韓衛宇?”
男人又一笑:“是啊,他上次一招差點掐斷我最大的財路,我這個人就喜歡錢,誰要我破財我就要誰的命。韓衛宇那傢伙不怕死,我想來想去,抓住你就是抓住了他的命。”
“不見得吧,”宋宛窈企圖從這個男人身上找突破口,“我沒那麼重要。”
“你有。”男人興致盎然,深吸一口煙,忽然很想跟她回憶往事的樣子,“他第一次開口求我幫他辦事,就是他去美國之前,讓我幫他看着你。我當時還笑她,不就一個妞麼,直接搞定,哪那麼麻煩。誰知道,你的背景通天,人也古怪。唉,想當初,他的勢力還沒這麼大,也不肯讓家裡幫,我就覺得他是個有出息的,果然沒讓我走眼,這才幾年這個小王八蛋就反咬我一口,還TMD這麼疼。”
宋宛窈聽着他滔滔不絕的說,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迴應,過了一會,男人說:“看你不驚不喜不怒,這個性子倒是難得。”
宋宛窈低下頭,這樣的稱讚她當不得,她現在就又驚又怕,這只是一向以來面癱的習慣而已。
“好了,”男人站起身,“你就在這裡待一兩天吧,外面客廳你也可以去,這裡沒人知道,你也不用想着往外逃,免得被門外兄弟誤傷,對你對我都麻煩。哦,過一會兒,我讓他們給你送飯。”
男人走後,宋宛窈試着推開房間門,門外是一間很小的廳,連着一間衛生間。
她洗了把臉,這真是城門失火殃及了她這條倒黴的池魚,不過幸運的是,目前看來,似乎暫時沒危險。
她要等的是,那個害他倒黴的男人來救她。
宋宛窈睡醒三次之後,那天的男人又來了。
“宋小姐。”這次他的臉色似乎沒有上次好,“隨我走一趟吧。”
宋宛窈一言不發,只是很好的配合他們,被戴上眼罩,綁着手,坐進車子裡。車子七轉八彎的開出去,開了很久之後,她被推着從車上下來。
陽光暖暖的照在臉上,她覺得有些毛刺刺的癢,擡手撓了撓,一旁有個粗糲的聲音說:“別動!”
她一顫,心裡排山倒海的涌出一陣恐懼。
走出去很長一段路,陽光忽然消失了,寒涼的空氣刺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潮腥。
“宋小姐,委屈你了。”她看不見,只能聽到男人的聲音像蛇一樣滑膩陰冷,她哆嗦了一下,感覺有人綁住了她的腳踝。
黑暗中,她其餘的感官都格外靈敏,甚至感覺時間的流逝,一秒一秒如刀鋒割着她的神經,就在她的神經快要被割斷時,終於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她人呢?”
“衛宇,你急什麼,人自然是好端端的在我手裡,倒是你,這個急躁的老毛病也要改一改了。”
“我再問一遍,她人呢?!”
“喲呵,說你癡情,你還真不作假,我們兄弟這麼多年情分也不是假的,我呢,就祝你能好好留着命,抱得美人歸。去,把宋小姐帶來。”
宋宛窈被人推搡着站起來,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邁,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滑稽,就像在舞臺上,形容慘淡步履顛倒的可憐人,難堪中還能感覺有一道目光像追光燈一樣緊緊跟隨着她,她咬住下脣,偏過臉去。
“怎麼樣,你放心,我說宋小姐好好的,就保證不會動她一根頭髮。”男人說,“看也看過了,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吧。”
“談可以,我要她在我視線範圍內。”
“你——好,好。”
“給她拿張椅子。”
“...去,給宋小姐拿張椅子。”
宋宛窈被人摁在椅子上,她挪了挪腳,旁邊的人開始談起他們之間的事,她對於他們的糾紛完全沒有興趣,偷偷嘗試蹭動手腕,試着擺脫繩索。
“韓衛宇!”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嚇得她一縮,那聲音氣咻咻的,有點呼吸不暢的感覺:“你TMD的真以爲我不敢動你女人?”
下一剎那,她覺得有細細的冰涼如蛇信一般貼上她的頸側,那男人的呼吸聲越發大了:“你別逼我!”
韓衛宇的聲音冷靜陰狠:“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你試試!我讓你那些女人和雜種全部陪葬!”
“你以爲我怕?老子都要死了,難道還在乎什麼女人孩子?哈哈,你當老子是你?!遲早有一天,你得被兒女情長給害死!”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韓衛宇淡淡的說,“你現在放人,我們好聚好散,答應給你的百分之三十,我一分也不會差你。你也說了,我們這麼多年兄弟,你是知道我的,把我逼急了,我什麼都幹得出來。”
“百分之六十!老子都TMD豁出命了,連均杵兒都沒掙上,有屁用!”
“嗬,呵呵,你胃口真不小,行,百分之六十就百分之六十,我答應你可以,你要是有這麼大的胃,你儘管吃下去。”
蛇信舔在宋宛窈頸側,一顫一顫,也許下一顫就會要了她的命,她被逼到絕境,暫時忘了恐懼,只有無比的冷靜如鴿子般降臨在她心裡。
她手腳都被綁着,自救是不可能的,萬一惹怒了旁邊的男人,生死關頭她竟然想起周星馳在《鹿鼎記》裡說的一句大實話:不用那麼費力,我只要一刀就死了。
她彎了彎脣角,那邊的韓衛宇好像突然急躁起來:“別TMD那麼多廢話,字老子也簽了,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趕緊放人!”
男人的聲音裡有一絲讓人不舒服的笑意:“自然自然,幫宋小姐解綁。”
有人上前悉悉索索的給她解下腳上的繩索,男人突然又說:“等等!”
韓衛宇大吼:“你有完沒完?”
“你發個誓!我要你發個誓!”
韓衛宇似乎一怔,接着嘲諷道:“你不會連這種東西都相信吧?”
“哼哼,我就是不信你才叫你發個誓,你要是以後找我麻煩,這位宋小姐就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TMD是不是人?!連女人你都拿來當擋箭牌?”
“你不用激我,老子知道你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這次動了你的心頭肉,你一定是想好了怎麼報復我吧?快發誓,不然我一刀下去,你女人現在就得不得好死!”
宋宛窈覺得頸側一痛,韓衛宇彷彿氣急了眼:“你——”
“快!”
“好!我發誓不找你易子強的麻煩,不然就讓——宛窈不、得、好、死。”
“痛快!”
宋宛窈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跌跌撞撞的倒在一個懷抱裡,懷抱裡是她熟悉的藥味。那人用一隻臂膀緊緊的擁着她,另一隻手微微顫抖着摸她:“宛窈,宛窈,你有沒有怎麼樣?”
“解開,”她有點語無倫次,“幫我解開。”
“好,好,別動啊。”韓衛宇抽出刀,對着她手乾淨利落的挑開繩索。
她一把拽下眼罩,光線刺的她眯了眯眼,韓衛宇伸手幫她擋住光,她看了他兩秒,突然擡起手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
韓衛宇愣了愣,她昂着頭閉上眼,已經做好承受他怒火的準備,大不了被他反抽回來,這個耳光她早都想打了!
過了半晌,她偷偷睜一條縫,韓衛宇輕聲一笑,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她:“好了,好了,打也打了,不要生氣了。”
宋宛窈睜開眼,韓衛宇左臉有些腫,看着她的目光溫柔憐惜,她積攢的力氣一瞬間轟然坍塌,腳下一軟,靠在他懷中。
韓衛宇一把將她橫抱起來,甚至還掂了兩掂:“我們走吧。”
宋宛窈渾身像被抽走了骨架一般軟塌塌的,韓衛宇將她輕手輕腳的放進車的後座,自己也跟進來,對前面的人說:“走五環。”
她睜眼望一望他,他把她摟緊:“這次的事,我一直瞞着你家裡,我瞞了兩天已經是極限了,剛纔來之前,我給你大哥打了個電話...”
“什麼?!”宋宛窈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的膽子到底有多大?!她撐着他胸口:“你跟我大哥說什麼了?”
“我們瞞不過去的,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猜他們現在應該在你五環的公寓裡等着我們。”
“什麼叫該說的?你真行!這些都在你計劃裡吧?”
韓衛宇想了想:“不能叫計劃,我沒有想到老易會找上你,不然我說什麼也會讓小原阿KEN去接你。我只是利用一切機會達到目的。”
宋宛窈又想抽他了,韓衛宇揚一揚眉毛:“又想打我了,是不是?只要你高興,隨便你。”
“韓衛宇。”宋宛窈低下頭,“我真搞不懂,我家裡人都說我聰明,能看透人心,但我從來看不透你,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韓衛宇伸手摸摸她的臉:“你看不透我沒關係,你只要記住,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做的這一切也都是爲了你,我喜歡你,我愛你,不是因爲你的爺爺爸爸,我就是喜歡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我受不起,真的,我不想因爲你被人罵,也不想爲了你被綁架,我不知道下次會不會爲了你把命都丟了,你放過我,行不行?你有那麼多女人,你這輩子還很長,以後一定還會遇到喜歡的女人,你就放過我吧。”
韓衛宇沉默了一會兒,說:“不行,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你放心,不會有下次的。”
頓了頓,他又說:“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有些事的確不是說出來的,你可以從現在開始用眼睛看,我到底有多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