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金錢,也換不回一條人命。
雖然在很多政客、當權者看來,這句話完全是無稽之談,可在大衆認知中,這就是鐵律,是誰也無法撼動的社會認知。
以陪審團的角度來說,福克斯將軍前面所講的經濟損失,不過是一長串與他們無關的數字,反正又損失不到他們頭上。
可文件最後面,慘白的紙,黑色加粗的名字。
每一個,就代表着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們的同理心在此刻被激發。
就在那份文件拿出來的下一秒,法庭上的風向出現了變化。
張明能很清晰的感覺到,他現在站在下風口。
弗雷迪律師的每一句反駁,就像迎着狂風射出的利箭,即便箭頭再鋒利,也無法真正刺穿對方的論點。
一條條法律條款、證據擺出,弗雷迪和對方律師據理力爭,吃力地應付着局勢,足足三個小時的爭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疲憊不堪。
終於,在雙方做完總結陳述後,對抗辯論的階段結束了。
“……以上,就是本次案件涉及的全部法律條款,請問陪審團的各位先生、女士,你們是否已理解自己的責任與義務,是否還對某些專業術語存在疑惑,或有其他問題?”法官向陪審團成員發出詢問。
確認沒人不理解後,法官宣佈休庭。
因爲案件涉及到超級英雄、美國軍方和神盾局幾大勢力,爲了公平公正原則,陪審團全體成員不允許離開法庭,集中在一間大型會議室中。
他們的責任是要在兩個小時內,確定對張明的最終判罰。
休息室內,張明的朋友們都過來了。
開庭的時候,天空還是一片豔陽,而現在,夜幕早已降臨。按照往常,現在是吃飯的時間,安吉拉來的時候準備了茶歇,可誰也沒有胃口去吃。
“我在陪審團中安插了人,可惜陪審團的人員選拔,是安全理事會和軍方協作進行,名單確定前,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有誰。否則如果能再多幾個人,以探員們的口才,一定可以引導陪審團的決策方向。”科爾森無奈的說。
美國的陪審團制度要求必須全員通過,才能進行最終判決,但這項規定並不符合這次判罰。
因爲事情的特殊性。
本次陪審團成員來自社會各個階層,一共是五十一人,遵從的規則是少數服從多數,保證一次性結束審判。
看得出來司法機關也不想摻和幾大勢力的明爭暗鬥,希望趕緊把這事結束,趁早的撇清關係。
“不,是我的原因。”弗雷迪律師握着拳頭,“我應該考慮到這種可能!是我的疏忽!”
弗雷迪生氣一方面是憤怒自己的疏忽,另一方面是他要被寫進法學教材——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
張明拍了拍手,“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個哭喪着臉,這是給我開追悼會嗎?最終判罰還沒下來呢。”
“判罰下來了,你怎麼辦?”史蒂夫問。
“要是罰款,我就交錢。要是讓我坐牢……”張明直白的說:“我就跑。”
“哈!這個我擅長,你要是決定了,我幫你設計路線。”崔佛拍着大腿,笑着說。
科爾森發出無力的嘆息,“公然在法院,在我這名神盾局高級探員面前,談論畏罪潛逃的事情,你們覺得合適嗎?”
科爾森的話,讓衆人笑了出來,屋內的氣氛終於沒有那麼嚴肅。
一個合法的身份,對於張明來說很重要,但沒到必不可少的地步。普通的執法人員抓不到他,真正能抓他的人,大多是他的朋友。
張明在這個世界最大理由就是製作好看的視頻,是否被通緝,對於這點並沒有影響,何況他還有可以幻化樣貌的品如衣服。
聊了一會,張明獨自出去上衛生間。
正在放水的時候,旁邊忽然站了一個人。
衛生間空空蕩蕩,男人上廁所的時候,通常不會離別人很近,更不會直勾勾盯着別人看。
張明被看得渾身不得勁,轉過頭,就瞧見了一張笑臉。
“斯內克律師,有什麼事嗎?”
這個笑起來略顯猥瑣的男人,就是福克斯將軍的律師。
“說華語就好了,我姓張,跟你還是本家。”張律師用華語說。
“剛纔在法庭上我就想問,你是美籍華人?”
“不,土生土長的華人。我幾年前從魔都過來開了律所,剛纔看你過來,就想着和你打聲招呼,在國外遇到老鄉太不容易了。”張律師說着抓緊抖了抖下面,然後伸出右手。
“你確定現在握手?”
張律師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笑着,用西褲擦了擦手。
走出衛生間,張律師還跟在後面。
“還有事嗎?”張明問。
“我剛纔在法庭上說了很多……很多不怎麼好聽的話,但請你相信我,我是支持你的,你是真正的英雄,只不過這個是我的工作。希望最終判罰下來後,你不要怪我。”
聽完張律師的話,張明微微側過頭。
“你似乎覺得勝券在握了。”
“最後陪審團成員退場時的反應你也看到了,這我還怎麼輸。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因爲這場官司,大大出名,影響力增加,到時候我會想辦法重新上訴,爲你減刑。”
這位張大律師說話時表情真誠,看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對於這麼個實在人,張明放棄了繼續懟他的想法,說了聲“那到時候就拜託你了”,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安吉拉正在沖泡咖啡,距離結果的公佈還有一個小時,他們需要充沛的精力。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剛纔碰到了對方律師。”張明接過安吉拉遞過的咖啡笑着說。
“這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不知道,可看到他的那張臉,我總覺得我們不一定會輸。”
陪審團成員所在的會議室。
“那麼,討論結束,馬上開始投票環節。”
陪審團要做的抉擇很簡單,就是認定犯罪事實是否成立,作出“是”或者“否”的選擇。而法官根據他們判斷的犯罪事實,宣佈所需接受的刑罰或是無罪釋放。
坐在人羣中的神盾局探員,握着一張小紙片,心中急不可耐,在剛纔的討論過程中,他多次想要引導局勢,但是……
靠窗左數第三個男人;
靠門後面第一個男人;
坐在最中間的短髮女人;
他們都是軍方的人,人數、證詞都不佔優勢,這名被授以重任的探員要絕望了。
“你好?”
法院工作人員走過來,他抱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箱子,“寫好了嗎?”
“寫好了。”探員咬着牙,把“否認有罪”選項的小紙片扔裡面。
就這樣,五十一張小紙片在透明玻璃箱子裡,咚的一聲放在桌上。探員甚至萌生了,要不要衝上去,把箱子砸了,把紙片都吃了的可怕想法。
“第一張,有……”
唱票員那聲“有罪”還沒念完,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依稀能聽見有人在喊“張明”的名字。
“發生了什麼?”衆人走到窗邊。
法院門口聚集了幾十人,他們有的拿着牌子,有的拉着橫幅,還有人用油彩在臉上寫出“抗議”。探員看清了他們手裡牌子上的文字——
“他們是來抗議的,他們認爲張明無罪。”
一籌莫展的探員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指着法院門口,舉着白色大牌子的中年女人說:“我認得她,她的孩子差點被憎惡殺死,是張明救了她的女兒!”
衆人對視,有些猶豫,畢竟他們要審判的是一名多次拯救過紐約的超級英雄。
工作人員走到窗邊,擋住他們的視線。
“好了先生、女士們,只不過是小規模的抗議遊行,這回我們審判的是一名超能力者,總歸會有點不一樣,讓我們繼續吧。”
衆人收回視線,轉身回到座位上,只有探員還站着窗邊。
“先生?”工作人員發出多次詢問。
忽然,探員笑了出來,笑聲越來越大。
“先生,你沒事吧?”工作人員考慮要不要請他出去。
“小規模?你們看外面是什麼!”
在探員的注視中,街道各個角落,一個個的市民默默的走出,他們來到法院門口,加入那十幾人的“小團隊”中。
一百……一千……五千……
人越來越多,才幾分鐘的功夫,法院門口就聚集了近萬人。
人越多,他們越安靜,靜靜坐着,無聲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這時候,陪審團終於有人說話了:
“那個……後面坐在輪椅上的傢伙,是我的同事,如果不是張明,他失去的可能就不是一條腿,而是整條命。”
“那是我小學同學……”
“那個是我公司樓下,便利店的售貨員……”
越來越多的抗議者被認出來,陪審團成員這才知道,原來他們身邊有這麼多人,曾接受過張明的幫助。
“各位,我們該繼續了。”工作人員發出提醒。
突然,一名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常年進行體力勞動的男人舉起手,“請問……我可以重新填寫投票嗎?我有了新的想法。”
“這個……”工作人員爲難了,按照規矩,這是不允許的。
“我也是。”又一個男人舉起手。
“加我一個。”
“還有我。”
越來越多的人舉起手,作爲臥底的探員鬆了口氣,雖然還沒有唱票,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風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