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莎蘭市。
一個普通居民的房屋,成爲僱傭兵的臨時基地。
隔壁屋傳來微弱的哭聲和痛苦的呻吟。
“讓他們安靜點。”首領閉着眼,下達命令。
一名僱傭兵走到了隔壁屋,伴着幾聲短促的槍聲,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屋內的氣壓變得更低了,徹底安靜下來,沒有人開口說話。首領仍閉着眼,一把銳利的飛刀,在手指間快速的旋轉。
“我以爲你們是專家,殺人的專家。”
首領終於睜開了眼睛。
“可就是一個沒有槍、沒有防彈衣的普通人,在你們重重包圍下,竟然順利的逃走了。對了,我差點忘記,他的腿還受了傷。”
冷冰冰地視線,掃視着在場的僱傭兵,他把飛刀狠狠刺進木桌。
“我真不明白金並老大爲什麼花錢僱你們?還是說他覺得你們太沒用,想通過這次任務,把你們這些廢物徹底淘汰——放心,撫卹金會給足的。”
“閉嘴吧,靶眼。”
站在最角落的男人站了出來。“我們跟着你行動,這不代表,我們就真的服你,是你的手下。我們是看在金並和佣金的面子上。”
沒錯,他們並不是靶眼的手下。
他們是金並——這位美國黑道帝王——僱來幹活的,最初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前往日本,將那個手提箱,安安穩穩的帶回美國。
這本來只是一個簡單到有些無聊的運輸任務。
直到那個神秘女人出現前。
她就像一個惡靈,一個人,一把槍,將這羣經歷過無數生死的男人,逼到了死角。
一週前的戰鬥中,他們死了八個人,全是被一槍射爆了腦袋。
靠着第九名同伴的犧牲,他們找到了女人藏身的狙擊點,恐懼和仇恨驅使下,他們衝了過去,發誓一定要把她撕成碎片。
可抵達時,等待他們的是一枚毒氣彈。
又死了近一半的人。
剩下的因爲攜帶了防毒面具,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但那個箱子也被女人拿走了。
這個消息傳回到紐約後,金並憤怒的砸碎了桌子,並派出了手下最出色的殺手,過來收拾殘局。
這個殺手,就是靶眼。
靶眼有着超乎常人的投擲能力,任何可以擲出的東西,在他手裡都是最爲危險的武器。不僅如此,他還是格鬥專家,精通各類冷熱兵器。
橫向對比起來的話,他跟神盾局的鷹眼很像,只不過他更偏重於單純的刺殺,而鷹眼的情報探索、問題處理能力更強。
靶眼得到的命令只有一個:殺了那個女人,然後把箱子帶回來。
“放心,蠢貨們,我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抵達日本的第一天,靶眼把殘存的僱傭兵聚集起來,看着他們不屑的說:“至於你們,只要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就夠了。”
然後,就是長達一週,跨越了小半個地球的追捕行動。
同樣都是最頂級的殺手,靶眼和女人都沒辦法輕易的殺死對方。
唯一的損失就僱傭兵們,在靶眼毫不體恤的指揮下,又死了五個人。
原本四十多人的小隊,現在就剩下了十四人。
因爲他們的失誤,箱子被搶走,所以他們選擇忍耐靶眼的臭脾氣,但這份忍耐已經到了盡頭。
站在角落裡的男人走上前,冷着臉說:“聽着,靶眼,我們不會再聽你的命令,接下來,我們會自由行動,你可以滾——”
男人的話沒說完,一支飛刀刺穿了他的喉嚨!
嘩啦!
所有的僱傭兵都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靶眼。
他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能接受死在戰場,死在敵人的槍口下,但他們無法接受被一個混蛋,帶着嘲諷的笑容殺死!
靶眼把手放進懷裡,僱傭兵們把槍械保險打開。
空氣一下凝固了。
然而,靶眼拿出來的並不是飛刀,而是手機。
他坐在椅子上,按下播放按鈕後,把手機扔在桌上。
手裡裡出現金並渾厚、低沉的嗓音:
“告訴那幫蠢貨,佣金我加三倍,只要能把箱子拿回來,我會對他們犯下的蠢事,既往不咎。但如果做不到……我會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地獄。”
靶眼把腳搭在桌子上,幾乎半躺在椅子上。
“這是我出發前,金並老大親口說的話,你們選吧,要錢?還是開槍?”
僱傭兵們互相對視,又看了眼地上,還有溫熱的夥伴屍體……
這是他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啊!
所以,得加錢。
三倍的佣金……足夠了。
作爲全美地下勢力的帝王,金並最不缺的就是錢。
槍口重新垂下,一個傭兵說:“感謝你的老闆,用錢幫你買了一條命。”
“呵——”靶眼點了點臉頰,“我可不這麼覺得。”
經過他提醒,僱傭兵們感覺臉上有細微刺痛,一模才發現多出一道血痕,而且是每個人都有,再看背後,牆壁上密密麻麻都是飛刀。
他是什麼時候扔出來的!
沒人看到這個動作,但他們清楚,只要靶眼願意,那把刀隨時可以插進他們的喉嚨。
就像地上躺着的兄弟一樣。
“對於一羣廢物,我不指望你們做出多少成果。用你們的命,把那個導遊和該死的女人引出來,剩下的,我會解決,滾吧。”
靶眼重新閉上了眼,而這回,沒人敢再反駁他。
……
阿布躺在牀上,地下室有些潮溼,牀躺起來也不舒服。
但他還活着,這比什麼都重要。
距離他被追殺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現在應該是第二天,因爲地下室沒有窗,無法判斷具體時間。
地下室的門打開,少年端着盤子走過來,裡面是蒸熟的玉米粒和大米,還有四五個羊肉丸。
阿布默不作聲的接過去,大口吃飯,等他吃完後,少年又拿出新的繃帶,幫他換上。
“你學過醫?”阿布看得出來,他的手法專業。
“過去,跟隨老大的時候,因爲我最小,他們受傷了,就讓我包紮傷口。”
阿布握住吃飯的勺子,那東西是純鐵製的,勉強可以能當做武器。
“你叫什麼?”阿布問。
“徳斯,艾哈邁迪·德斯。”
“好的,德斯,你爲什麼要救我。”阿布觀察着他的表情,“我曾經殺了你的同伴。”
“凡枉殺一人的,如殺衆人;凡救活一人的,如救活衆人。”德斯說,他沒有擡頭,還是認真的纏繞着繃帶。
“《古蘭經》的教義,所以你是教徒?”
“嗯。”
“什麼時候開始信教的?”
德斯綁好最後一個結,他擡起頭和阿布對視:“自從真主放任伊布里斯降臨人世,殺死了我曾經的夥伴。”
“伊布里斯”就是《古蘭經》中描述的大惡魔。
阿布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嘴裡的大惡魔,指的應該是張明。
德斯接着說:“我的父母很早就被老大殺了,老大看我能幹活,就把我帶回了基地。我剛開始幫他們裝子彈,再大一點跟他們學開槍、學殺人——”
“等等!你不恨他們嗎?爲什麼要幫他們。”
“爲什麼要恨?”
“他們殺了你父母啊!”阿布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
“父親和母親合夥偷走了老大的錢,然後老大追過來殺了他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這可是殺死父母的仇人!
可是在這個混亂的國度,似乎又顯得理所應當,畢竟……
這事和錢有關係。
在阿富汗工作了這麼多年,阿布見過太多的慘劇,說到底,就錢的事。
“你還是沒說,爲什麼救我。”
德斯繼續說:“真主放任我們被殺,這是對我們罪孽的懲罰。我的父母有生我的恩情,但他們是小偷,無法抵達天堂;我的老大和同伴有養育我的恩情,但他們是殺人者,同樣無法抵達天堂。”
“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我有責任去贖罪,去替他們贖罪,讓他們能有一天迴歸天堂。在回到基地後,我把老大這些年的積蓄,都捐贈給了窮人,剩下一點錢,我開了這家飯店,每天晚上,爲無家可歸的人提供免費的晚餐。”
“我才十六歲,還能活五十到六十年,用剩下的時間,繼續幫助別人,也許能完成贖罪。”
阿布放下了勺子,聽着德斯的話,感覺心裡有點堵得慌。
面對過去的錯誤,去懺悔,去彌補,這當然很好,但這麼做的原因,卻是因爲信仰,因爲想要死後昇天堂的願望,而不是來自內心的反省……
這真的能稱得上是悔過嗎?
沒有宗教信仰的阿布,沒辦法給出一個答案,他最大的想法,就是離開這裡,不想再接受德斯的幫助。
“你要去哪?他們還在外面找你。”
阿布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箱子,“你的電話借我用一下。”
德斯把手機遞過去。
阿布按照記憶中的號碼,撥了過去,很快聽筒內出現熟悉的聲音。
“你好,我是張明。”
“我是阿布,張明,我需要你的幫助。”
幾分鐘後,阿布放下了電話,語氣變得稍微輕鬆。
“我這位朋友,他和託尼·斯塔克可交情不淺,我跟他說了情況,沒準你還能親眼看到那具傳說中的鋼鐵戰衣。”
“你的朋友……那個伊布里斯?”
“他不是惡魔,他是一個好人,真正的好人。”阿布糾正說。
“如果你的朋友,真的只是普通人。”德斯指了指地下室上方的紅色警示燈,“那我們可能在他來之前,就要死了。”
他走到牆角,掀開一塊毛毯,露出四個上年頭的監控屏,擰開開關,屏幕中出現黑白的畫面。
五名僱傭兵正端着槍走進德斯的餐廳。
三倍佣金的刺激下,僱傭兵們爆發出了無比的積極性。
阿布腿受了傷,根本跑不遠,他們雖然暫時失去了他的行蹤,但可以確信的是,他還在這片街區。
僱傭兵挨家挨戶的搜查,最終鎖定了德斯的餐廳。
與張明通話後,阿布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
這回他真的被逼到了絕路。
心情的大起大落,讓他眼前發黑,做了幾個深呼吸,阿布轉過來問德斯,“你有槍嗎?”
“你要和他們打?”德斯詫異的問,“你打不過的。”
“打不過就等死嗎!給我一把槍,我自己上去,你繼續躲在這。”
德斯直勾勾盯着阿布看了半天,“好吧,那我幫你。這也是爲了贖罪。”他站起來,走到牆角。
那裡堆着很多的雜物,還蓋着油氈布。
他掀開油氈布,大量的灰塵被揚起來,阿布被嗆得咳嗽,可在看清下面的東西時,一雙眼頓時瞪得滾圓!
手槍、步槍、霰彈槍、防彈衣、手榴彈……
在最下面還有一個單兵火箭筒!
“你打劫了軍火庫?”
德斯解釋說:“基地剩下的,扔掉,我怕被人撿到去傷人;毀了,又覺得可惜。於是就全都拉回來,藏在這。”
阿布摸着堆成小山的武器彈藥,絕望中逐漸出現一絲希望……
外面的僱傭兵們,搜索完了餐廳後,發現了地下室的入口,那只是一層薄薄的木板。其中一人伏下身體,把耳朵貼在上面去聽。
“沒有聲音。”
另一名僱傭兵取出一枚閃光彈,打開木板正要扔進去,可就在他掀開木板一條縫隙的時候,他與一雙明亮的眼睛對視。
是目標!
而在目標肩膀上,扛着的是……
“RPG!”
伴隨着僱傭兵的大喊,阿布扣下了扳機,火箭筒發射出火焰,彈頭衝破了薄薄的木板,在僱傭兵聚集的狹小空間,發生爆炸。
連同一起爆炸的還有,剛纔那位僱傭兵手裡的閃光彈。
熱浪、震動、強光、噪音一口氣捲回來,阿布舉起銀白手提箱,和德斯躲在箱子後面。
過了幾秒後,外面才安靜下來。
埋伏在餐廳外的僱傭兵,從牆壁後面探出頭。他們在通訊器內大喊,但進去的同伴,沒有一個能迴應他們。
塵土和爆炸的煙霧擋住了視線,他們隱約看到兩個人走了出來。
是同伴嗎?
還是……
突然,飛揚的灰塵中吐出了火舌,大量的子彈射過來,又有一名僱傭兵中彈倒下。
“是敵人!”
僱傭兵開槍回擊。
一陣狂風吹過,露出阿布和德斯。
阿布右手拿着槍,手提箱綁在左臂,當做一個巨大的盾牌,身上掛着兩條子彈帶,腰上還彆着一串的手榴彈。
德斯則表情平靜的跟在他身後,彷彿不是在參加隨時會死亡的戰爭,而是在做最稀鬆平常的工作。
“來啊!你們這羣混蛋!”阿布大喊。
最後剩餘的七名僱傭兵分散開來,藉着掩體,交叉射擊。
阿布和德斯毫不畏懼的回擊。
正面戰場槍聲不斷,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那位神秘的女顧客正半跪在一幢高樓頂層,手中穩穩端着一把狙擊槍。
另一邊,靶眼坐在不遠處的一輛吉普車內,把玩着飛刀。
他們都在等對方先出手,只要誰先暴露位置,下一秒,子彈或者飛刀,就會奪走對方的性命。
然而,他們等待的結局並沒有出現。
在正面戰場的中間,一道彩虹的光束從天而降。
等光束散去,張明渾身閃爍着雷電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