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一個依舊既不溫暖也不明媚的早上,咖啡機發出“咕都咕都”的聲音,一隻手拿着杯子,放到了咖啡機底下,等到熱氣騰騰的咖啡液流到杯子裡,席勒端着咖啡杯,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叮鈴……”門邊桌上的鈴鐺被搖響了,門衛將報童送來的報紙放在了桌子上後就離開了,就在席勒站起身去拿報紙的時候,他的女同事安娜拎着包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哦,你度假回來了?”安娜上下打量的席勒一下,說:“你看起來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假期讓人變得年輕,對嗎?”
“應該說是,哥譚之外的生活讓人變得年輕,多曬曬太陽,總是有好處的。”席勒拿上了報紙,坐回了原位,張開報紙,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安娜把包放下,拿起了另一份報紙,皺着眉翻了翻,說:“最近的頭條,要麼就是莫斯科,要麼就是墨西哥,見鬼了,就沒人說說更接地氣一點的事嗎?”
還沒等席勒回答,安娜又自顧自的說:“我們的中央情報局也真夠蠢的,非得在他上任的那一天動手,這下好了,被罵了吧,他們活該。”
安娜沒好氣的把報紙扔在了桌子上,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之前就有特工想混進哥譚大學裝攝像頭,他們把學校當成什麼地方了?”
“你覺得是中情局動的手?”
”不然呢?”安娜轉頭看向席勒,問:“你該不會相信,是他的競爭對手搞的鬼吧?我覺得,那完全是中情局潑髒水,那幫人怎麼會有那麼蠢?”
“我倒是覺得,還真有可能,是其他的蘇聯領導者動的手。”維克多走了進來,把公文包和雨傘放在了一邊,也拿起了一份報紙,站到咖啡機前,等咖啡煮好的功夫,他看了一眼頭版頭條,說:
“好吧,沒什麼新進展,他們兩個互相誣陷,又摻雜了一堆時事政治評論家的吵架,難道就沒什麼有見地的發言嗎?”
“你居然覺得是他們內鬥?不過,就算真是內鬥,也肯定少不了中情局的影子,他們最擅長幹這種蠢事。”安娜控制着椅子轉了回去,開始寫教桉。
”你好像對中情局很有意見?”席勒問道。
“當然,你還沒來的時候,他們就來過,你猜,他們裝攝像頭的計劃是怎麼失敗的?”安娜頭也不擡的問道。
“怎麼失敗的?”維克多端着咖啡坐到了座位上,有些好奇的問。
“他們裝的攝像頭不防水。”
“咳咳!”維克多差點被咖啡嗆到,頗爲驚訝的說:“他們是怎麼想的,難道不知道哥譚……”
“所以我才說,這事肯定是他們乾的,他們就沒有不犯蠢的時候。”安娜撇了撇嘴說道。
“我倒是覺得,他們的攝像頭不防水,很有可能是因爲經費不足,至於經費爲什麼不足……席勒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安娜補充道:“……無非就是蠢還是貪的區別。”
席勒合上了報紙,將報紙放在了一邊,把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窗戶打開之後,一陣風吹了進來,將報紙的邊角吹的飛舞起來,那上面的第一張報紙的頭版,赫然寫着“僱傭暗殺?我們絕不承認這樣的無恥污衊!”
可是,這事並不是不承認,就不會被懷疑的,蘇聯的最高領導者死了,而且還是在選舉獲勝就職當天被人開槍暗殺的,那麼,誰的嫌疑最大?
總不可能是波蘭吧?
美蘇冷戰進行到這個時期,這個世界上所有會看新聞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不對付,那麼,此時其中一個的領導者被刺殺,還能是誰幹的?
在這個年代,兩方爲了證明自己是最強的,都不肯低頭,不光要裡子,也要面子,而暗殺領導者這種事,顯然是非常丟面子的,會被認爲是示弱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就好像兩個學霸比拼學習成績,而其中一方卻先掄了拳頭,這不就相當於對着世界承認了,我就是因爲成績比不過他,才搞這種低劣的手段嗎?
現在的美國政府還是要臉的,或者說,輿論的打擊對他們來說仍然可以傷筋動骨,所以,他們第一時間失口否認,然後開始對內調查,到底是誰動的手。
沒錯,國會內部也覺得,應該是他們的人動的手,畢竟除了他們之外,也沒人和蘇聯這麼大的仇了。
在就職儀式上刺殺,比起真的想幹掉這個人,更像是在示威和報復,動手的人肯定和他有仇,但是,和蘇聯的領導者有仇的人可太多了,排隊都能繞地球一圈,而有能力刺殺成功的,確實也只有美國一個。
當然了,他們第一個調查對象,就是那個穿着黑黃色制服的殺手。
喪鐘在僱傭兵圈是實名上網,沒費多大勁,他們就找到了這個名爲喪鐘的僱傭兵的資料。
而且不光他們找到了,克格勃也找到了,這一下,克格勃可有最有力的證據了,喪鐘是個美國人,而且他的職業是僱傭兵,這不正是美式主義那一套嗎?還說不是你們動的手?
國會對外死不承認,對內給予中情局壓力,讓他們趕緊查出來是誰動的手,可是中情局也很無辜,之前,國會讓他們全力撲在墨西哥的事情上,絕對不要分神,他們照做了,結果出了這種事,倒黴的依舊是他們自己。
可是不忿歸不忿,查還是要查的,中情局查來查去,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人可能是我們僱的,但到底是誰僱的,完全查不出來。
或者說,他們不是查不出來,而是不敢查,要說嫌疑,每一個人都有,可是中情局總不能摸上國會山,把每個人的老底都抖出來吧?
官方雖然死不承認,但因爲他們確實也拿不出什麼是蘇聯內鬥的證據,所以,他們的反駁之詞就顯得不是那麼可靠,雖然他們也找了一些國家聲援,但只要聽說這事的人,基本都會覺得是美國乾的。
蘇聯國內的反應更激烈,還是那句話,就算冷戰已經到了末期,兩國還是要臉的,美國想要先掀桌子,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在這件事發生的當天晚上,克里姆林宮就拉響了緊急警報。
蘇聯方面稱,將採取包括預熱核彈發射井在內的一系列反擊措施,並且不懼於隨時開啓熱戰爭。
措施一貫迅速,態度一貫強硬,瘦死的駱駝好歹也比馬大,就算上層全被買通了,羣情激憤之下,他們起碼也得做做樣子。
可是這一做樣子,美國政府也很生氣,他們花了很大的代價,在莫斯科扶植了自己的人,結果出事之後,你們不趕緊幫忙勸和,還表現的這麼強硬?那我之前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可是被夾在中間的兩面派也很委屈,想保住屁股底下的位置,必須順應民意,表現的十分激進,要是發表觀點和稀泥,可能就會被政敵抓住把柄,被攻訐下臺。
要裝就得裝得像,可是要裝的像,肯定得拿出一副強硬的態度來,蘇聯的風格一貫如此,誰先跪了,不就把“我是叛徒”四個字寫在臉上了嗎?誰都不願意先當這個出頭鳥。
更讓中情局頭疼的是,他們花了大代價一路扶持起來的那個最不要臉的人,就是被幹掉的那個,此時腦洞大開,肯定是活不過來了。
剩下的多數還是在搖擺當中,想要兩頭拿好處,平時說的是挺好,可是一到關鍵時刻,中情局才發現,這羣人根本不堪大用,海量的資金砸下去,喂出了一羣白眼狼。
這就導致,中情局開始反思,當初內部滲透蘇聯的策略,是否錯了?而曾經提出和掌管這個計劃的人也受到了責難。
當初提出這個計劃之後,他們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去打動那些牆頭草,可現在出事了,那羣人要麼是一副“得加錢”的樣子,要麼直接就翻臉不認人。
不論他們是故作高姿態,想要更多,還是覺得能幹出這種事的美國實在是太蠢了,不值得依靠,總之,中情局和這羣牆頭草之間,產生了非常大的裂痕。
其實他們早就應該明白,靠不住的人始終是靠不住的,能被他們收買的人,自然也就能被別人收買,就算不被別人收買,一到緊急時刻,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不是努力工作,而是坐地起價。
知道這羣人靠不住了,中情局就開始想辦法自己澄清,可是他們沒有什麼證據,他們自己都沒弄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動的手,甚至絕大多數人都偏向,就是自己人動的手,現在只是要趕快把這個鍋甩出去。
中情局大都會的駐地當中,凱拉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嘆了口氣,她的兩個黑眼圈就說明,這幾天她恐怕完全沒有休息過。
凱拉喝了一口水,用沙啞的嗓音說:“上面怎麼說?還要繼續找證據嗎?”
下屬嘆了口氣說:“是的,命令從來沒有變過,就是儘快證明不是我們乾的……”
“我記得,你之前也是從警官學校出來的。”凱拉看向那個下屬說:“學校裡應該教過你,如果要分析一個人是否有作桉的動機,就要看他和被害人的關係,從行爲和心理學中分析,他是否有必要殺死被害人。”
”現在,蘇聯是被害人,我們是嫌疑人,我們要想證明我們沒有作桉的動機,那就要證明,我們沒有必要殺死被害人。”
”那我們有必要嗎?”下屬問道。
“從大衆的角度來看,我們當然有必要,因爲我們兩個是死對頭,普通人是不會想那麼多的,他們只會覺得,如果一個人死了,那一定是他最大的仇人乾的,我們就是蘇聯最大的仇人。”凱拉把杯子放下,抿着嘴說道。
“可是……”下屬壓低聲音說:“之前不是說了嗎?新上臺的這個人,想要推行民主,是對我們有利的,那我們有什麼必要殺了他?”
“你可以說的更直白一點,他被我們收買了,那麼問題來了,我們要怎麼解釋這件事?”凱拉站了起來,走到了白板旁邊,一邊畫一邊說:
“如果要論證,我們沒有必要殺了他,我們就得對所有人公佈,他是我們的人,這樣才能得出‘我們沒有必要殺自己人’的這個結論。”
“向全世界公佈,蘇聯的最高領導者是我們的人……”凱拉抿着嘴說:“就像是爲了給傷口止血,而在動脈上劃一刀。”
“這種事可以做,但不能說。”凱拉搖了搖頭說:“哪怕我們真的勝利了,也不能說,我們只能說,是他們的理論站不住腳,導致了無可挽回的悲劇,這樣才能左證,我們是正確的。”
下屬也嘆了口氣,說:“現在整個系統都在自查,就爲了找出動手的那個人,他到底是誰?”
在下屬看不到的地方,凱拉轉身回去,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她說:“是啊,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