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者走了過來,席勒瞥了一眼面對他的那一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把手上的菜單給席勒展示了一下,席勒大概的瀏覽了一下,便用眼神示意那位侍者去對面。
於是兩名侍者交換了一下位置,傑森看不懂他們到底爲什麼要這麼走位,哈莉壓低了聲音對他說:“當初在哥譚登陸的是英國人,所以我們遵循那時的規則,如果兩人共進晚餐,那一人點菜,一人點酒。”
“那要是點的對方不喜歡吃怎麼辦?”
“點的時候當然會問對方喜不喜歡,不過一般沒人會說不喜歡,來這種餐廳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吃飯。”
“簡直是活受罪。”
“還有更離譜的呢,你可以去瞄一眼菜單。”
哈莉和傑森面對面的坐在裡面的位置,而席勒則和帕米拉坐在外面,哈莉對着傑森做了個鬼臉,她的話讓傑森感覺到有些好奇,於是他不動聲色的把身體往帕米拉那邊偏了一下,瞥了一眼她手裡的菜單。
瞬間,傑森的眼睛就瞪圓了,倒吸涼氣的聲音已經到了嘴邊,但想到現在的場合,又給憋回去了。
被咽回去的氣卡在傑森的嗓子裡,讓他使勁咳嗽了幾聲,嗆的臉都紅了,席勒從酒單當中擡頭,看着傑森說:“你沒事吧?”
“沒事,我只是,我只是嗆到了。”
“那就慢點喝水。”
“好的,教授。”
其他兩人在專心致志的看着菜單,傑森把身體向前傾湊過去,用低的不能再低的氣音說:“這價格是認真的嗎?”
“你在韋恩莊園的時候,布魯斯沒帶你出去吃過飯嗎?他的消費恐怕比這更誇張。”
“我們很少出去吃,布魯斯不太信任外邊的那些食物,再說了,阿爾弗雷德做飯也很好吃,雖然他也是個英國人。”
發現了席勒投射過來的目光,兩個孩子立刻停止了交流,挺直後背,像一尊凋像一樣靠在椅子上,開始研究天花板上的紋路。
“科波特弄到了兩瓶唐·佩裡農香檳,就是五九年的慶典版,他非常康慨的分了我一瓶,現在就儲藏在新餐廳的酒窖裡。”
席勒放下酒單對帕米拉解釋道,然後又擡眼看向侍者說:“麻煩幫我打開吧,謝謝。”
帕米拉點完菜之後,輕輕的嘆了口氣,看着席勒說:“教授,我得先提醒您,有關在哥譚培植農作物的課題幾乎沒有進展,就算你拿珍貴的美酒來收買我,我也沒辦法憑空變出能在這裡大規模種植的植物種子,那麼現在您還要開酒嗎?”
“當然要,從你那天一瞬間就讓一整片田的西蘭花生長起來的水平來看,我認爲你完成這個課題只是時間問題。”
帕米拉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說:“教授,你得相信我,布魯斯根本沒告訴我他的緊急限制措施就是讓您西蘭花過敏。”
“他爲什麼不告訴你呢?”
席勒把身體後仰,讓拿着香檳的侍者進行開酒儀式,帕米拉眨了眨眼,似乎在品讀席勒語調當中的暗示,她盯着澄澈的酒液進入杯子,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
“他……總不可能是好意吧?”
“當然。”
帕米拉的眼睛轉了一下,端起酒杯和席勒輕輕碰杯並說:“他是爲了有人能分攤您的怒火?”
“必然如此。”席勒微笑着點頭說。
帕米拉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神情,喝了一口酒,然後將酒杯輕輕的放到桌子上,用餐巾擦了一下嘴並說:“教授,雖然這樣說有點唐突,但布魯斯利用了我的能力爲您造成麻煩,可卻沒有告訴我這麼做的後果,我們兩個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應當聯合起來,不是嗎?”席勒也把酒杯放下,等到侍者把前菜的盤子放在桌面上,席勒拿起了刀叉,忽然換了個話題:“哥譚培育農作物的課題一點進展都沒有嗎?”
帕米拉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這麼說吧,我與萬物之綠締結契約的時候,他告訴我,我要成爲植物的代行者,在整個宇宙之中捍衛綠色生命存在的權利,我告訴他我打算先捍衛哥譚,他不說話了。”
“後來我才明白他的沉默代表着什麼,哥譚只有黑色,沒有綠色,這裡是一片萬物之綠無法管轄的地帶,這裡人爲栽培的植物都會發瘋,或早或晚而已。”
帕米拉看着侍者撤去前菜的盤子又端來主菜,她一邊切着食物一邊說:“一期的土培植物要麼是在發芽期枯死,要麼是在生長期發瘋,我認爲可能是土有問題,於是又換成水培,二期的水培植物瘋得更厲害了。”
“我假設水有問題,於是開始使用其他城市採購的純淨水進行澆灌,三期的植物表現良好,一直到了成熟期都沒有發瘋咬人,於是我放心大膽的澆水施肥,把它們培育的格外茁壯。”
“採摘期三天以後,兩顆茁壯的捲心菜揍了隔壁五個人,打斷了其中兩個人的肋骨,還讓其中一個人耳膜穿孔。”
“確實……很茁壯。”席勒只能如此評價道,然後他有點好奇的問:“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帕米拉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她說:“不光是水和陽光,三期的一批樣本連空氣都換過了,但它們就是同一時間瘋掉了。”
“我把所有的數據發給了我認識的每一位植物學家,他們都沒有頭緒,我甚至問了萬物之綠,但從那天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回覆過消息了。”
看着帕米拉茫然又心酸的表情,哈莉還是沒繃住笑了出來,然後上氣不接下氣的咯咯笑着,直到把自己嗆住。
席勒伸手給她順氣,看着帕米拉問:“你種了多少捲心菜?”
帕米拉露出了一個猶豫的表情,席勒把身體微微前傾,表現出一副想聽答桉的樣子,於是帕米拉輕輕的說:“兩噸。”
傑森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噴出來,席勒也愣住了,他盯着帕米拉問:“你怎麼種了這麼多?”
“我獲得萬物之綠的力量的時間不長,有一些力量我控制的不太好,我在制止那些捲心菜打人的時候施展錯了法,不但沒減少它們的數量,還讓它們分裂了,原始樣本的每一片葉子都分裂成了一顆茁壯的捲心菜,於是就……”
席勒嘆了口氣,這種事發生在哥譚,他毫不意外,但他還是在停頓了一下之後開口問:“你有考慮過尋求援助嗎?”
“當然有,我諮詢了很多這方面的專家,但哥譚的情況太特殊了,除了這裡,沒聽說有哪個地方植物會發瘋的,他們也幫不上忙。”
“我指的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尋求蝙蝠俠的智慧的幫助?”
帕米拉捏着叉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她聯想起席勒之前的話題,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其實之前我去找過布魯斯,只是我也沒真的指望過他,您的意思是我應該讓他加入我的項目組,我們兩個共同研發?”
“帕米拉小姐,哥譚的農業發展是這裡自給自足重要的一環,我們不能指望在災難發生的時候聯邦會爲我們提供需要的生存資源,我們必須要自己生產糧食。”
帕米拉立刻露出了一個深沉的表情,她用力的點了點頭說:“是啊,看來我的確不應該再耽誤下去了,不過蝙蝠俠應該很忙,他的大腦比他本人還受歡迎,有太多的課題等着他去參與了。”
“民以食爲天,有什麼難題的重要性能比得上糧食問題呢?”
帕米拉點了點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低聲的複述着席勒的話,像是在背誦。
而席勒補充了最重要的一句。
“布魯斯·韋恩不學無術的浪蕩行爲讓他的父親很生氣,他的銀行卡被凍結了,你覺得這個大少爺能忍受沒錢的日子多長時間?”
帕米拉立刻心領神會,舉起酒杯在空中遙遙一碰,兩人同時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很快晚餐在一片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回程的車上,哈莉緊了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看向副駕駛上的席勒問道:“你想讓帕米拉對付布魯斯?可蝙蝠俠不會輕易上當。”
“蝙蝠俠當然不會,但布魯斯會。”
哈莉和傑森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他們總覺得席勒意有所指。
車在夜色之中駛過哥譚的街道,夜晚的哥譚依舊寒冷又潮溼,而僞裝成布魯斯的埃里奧特不得不住進了之前托馬斯告訴他的布里斯大街上凱恩家族的老宅。
這裡是一座相當老的房子,歷史可以追朔到哥譚市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建築雖然老舊,但看起來沒人住過,很可能是投資房產沒有在合適的時機出手,留到了現在。
埃利奧特爲自己的生活狀況感到悲憤,他被聯邦調查局通緝的時間很長,埃里奧特家族的產業早就被競爭對手吞併了,他的私人財產大部分被一些遠房親戚瓜分了。
有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財產也不敢動,因爲埃里奧特沒辦法判斷其中哪個是聯邦調查局的魚餌,他們經常用這招釣那些出逃的富豪。
埃里奧特本以爲被通緝的那些歲月已經是他人生的谷底了,只要通過布魯斯的容貌繼承他的財產和地位,自然天高任鳥飛。
但顯然布魯斯·韋恩擁有的天空並沒有埃利奧特想的那麼遼闊,更可悲的是,原本埃里奧特還可以待在自己豪華的莊園當中喝着昂貴的紅酒,度過平靜的夜晚。
而現在,他不得不忍受着老舊房屋裡的黴味和潮氣,在吱呀作響的木牀上緊繃着肌肉久久不能入眠。
埃里奧特想,真是夠了,他必須得想辦法改善現在的生活了。